“哼,废话真多!”
邪骨候那如同亿万枯骨摩擦发出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钻入众人的灵魂深处。
他那数以千计的猩红复眼,如同无数个微缩的血色漩涡,漠然地扫视着下方噤若寒蝉的“蝼蚁”,享受着他们因恐惧而颤抖的灵魂。
先前那些还在犹豫、还在权衡的宇宙国主、商会巨头们,此刻纷纷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身体因为无法抑制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他们看向赤羽国主的惨状,再看向那尊顶天立地的妖魔,终于彻底明白了双方之间那如同天堑般的实力差距。
反抗?
拿什么反抗?
用自己那在封侯强者面前脆弱如纸的肉身吗?还是用那些在绝对力量面前毫无意义的权谋与财富?
“我等……我等愿意!”
“但凭邪骨侯大人吩咐!”
“妖神在上,我等愿为妖神布道,塑造神像,引导万民信仰!”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拜服声。
一尊尊平日里威严赫赫、执掌亿万生灵生杀大权的权贵,此刻争先恐后地跪伏在地,用最卑微的姿态,表达着自己的顺从。
他们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生怕下一个被那白骨道印砸成肉泥的,就是自己。
至于什么人族的尊严,什么子民的信仰,在自己的生死存亡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早已习惯了将亿兆平民的命运视作自己棋盘上的筹码,此刻为了保命,将其作为献给妖魔的祭品,更是没有半分心理负担。
邪骨侯对此似乎十分满意,他那狰狞的口器中发出一阵低沉的、如同闷雷滚过的笑声。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杀戮只是手段,他真正享受的,是这种将强者尊严踩在脚下,玩弄众生命运的无上快感。
然而,就在这一片令人作呕的谄媚与拜服声中,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再无人敢于螳臂当车之时,又一道身影,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
并非是想象中的激烈与刚猛,这道身影的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仿佛经过了精确的计算。
他身着一袭玄色长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正是这片星域中除却那位神秘的“天玄国主”之外,公认的另一位巨头——乾天宇宙国的国主。
他没有像赤羽国主那样怒发冲冠,也没有像其他权贵那样卑躬屈膝。
他的脸上虽然写满了凝重,但眼神深处,却依旧保持着一丝令人费解的镇定。
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乾天国主走到了大殿中央,先是对着上方那庞大无匹的邪骨侯真身,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却不显谄媚,更像是一种晚辈面对无法力敌的前辈时,所能做出的、最合乎礼仪的应对。
“邪骨侯大人,神威盖世,我等心服口服。”
乾天国主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生灵的耳中,瞬间便让殿内嘈杂的拜服声为之一静。
邪骨侯那千百只猩红的复眼微微转动,饶有兴致地落在了乾天国主身上,似乎想看看这只没有选择跪下的蝼蚁,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乾天国主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道:“大人欲传播妖神信仰,此乃无上伟业,我等身处大人的神威之下,自当遵从,不敢有违。”
此言一出,周围不少宾客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难道这位乾天国主,也要选择屈服?
可他的姿态,却又不像。
果然,乾天国主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仿佛完全是在为对方着想的诚恳:“只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实则是在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主位之上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静的黑衣青年。
“只是,此地毕竟是人族圣院疆域的‘圣院海’前半段,名义上,仍属于人族腹地。
我等这些边陲小国,若是关起门来,小打小闹地建立几座神像,遮掩一番,或许无伤大雅,圣院那边也未必会注意到。”
“但若真如大人所言,要进行举国祭拜,引导亿万生灵的信仰之力汇聚,如此浩大的动静,恐怕会在第一时间就触发圣院的监控大阵。
届时,引来最高领主。”
说到这里,乾天国主的语气愈发“真诚”,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大人,我等这些小人物身死事小,可若是因此耽误了妖神大人神恩的降临,破坏了您的宏图伟业,那我等……那才真是万死莫辞啊!”
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合情合理。
表面上,他是在表达臣服,是在为邪骨侯的“宏图伟业”出谋划策,规避风险。
但其深层的目的,却歹毒无比。
他在试探!
他在用“人族圣院”和“最高领主”这两座大山,来试探邪骨侯的底气与背景!
一个敢在人族腹地如此肆无忌惮行事的中级封侯,背后若是没有依仗,那是绝不可能的。
乾天国主就是要通过对方的反应,来判断这依仗到底有多大。
如果邪骨侯面露忌惮,那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他依旧狂傲,那就说明他背后的势力,足以让他无视圣院的常规威慑。
更重要的,他在拖延时间!
从邪骨侯降临到现在,时间看似过了很久,实则不过短短片刻。
局势瞬息万变,多拖延一息,就可能多一分变数。
而最大的变数,无疑就是那个坐在主位之上,从始至终都未曾动容的“凶神”秦峰。
乾天国主的心中,此刻正进行着无比复杂的博弈。
他看不透秦峰,完全看不透。
这位传说中的“凶神”,面对眼前这足以让任何封侯都为之绝望的杀局,竟能安然稳坐,平静饮酒,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戏剧。
这种表现,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此人狂妄自大到了极点,根本不清楚邪骨侯代表着什么,但这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秦峰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凶神。
要么,就是他有着足以碾压一切的、超乎想象的恐怖底牌!
乾天国主相信是后者。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拖延时间,为这位“凶神”大人创造观察和布局的机会。
他此刻站出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为秦峰争取时间,同时也是在向秦峰传递一个信息:我还在抵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刺耳的狂笑声,如同无数块玻璃碎片在众人耳膜上疯狂刮擦,轰然炸响。
邪骨侯那庞大的骨蜈蚣真身剧烈地颤动起来,一股比先前更加恐怖、更加凝实的威压,如同决堤的黑色天河,轰然降临!
噗!噗!噗!
瑶光殿内,实力稍弱的星系级宾客,在这股骤然加码的威压之下,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被直接压成了肉泥,神魂俱灭!
乾天国主首当其冲,只觉得仿佛有亿万座星辰同时砸在了自己的道基之上,他的护体神光瞬间明灭不定,双腿一软,险些当场跪下。
他拼尽全力运转修为,才勉强稳住身形,但脸色已是一片煞白,嘴角渗出了一丝金色的血液。
“你这老家伙,倒是比刚才那只不知死活的火鸟要聪明一些。”
邪骨侯的笑声戛然而止,语气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蔑视,“不过,你的眼界,也仅限于此了!一只在泥潭里打滚的蝼蚁,又怎能揣测巨龙的志向!”
“圣院?最高领主?”
邪骨侯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们以为,本侯为何敢在此地行事?你们以为,策划这一切的,仅仅是本侯一人吗?”
他巨大的头颅微微扬起,千百只复眼中,同时流露出一股近乎癫狂的狂热与野望。
“实话告诉你们也无妨!此事一成,汇聚七百宇宙国的信仰之力,吾主妖神便会亲自降下无上神恩,助我打破血脉的桎梏,冲破境界的壁垒!”
“届时,我将一步登天,晋升……封王!”
轰!!!
“封王”二字,如同两柄蕴含着宇宙生灭之力的无形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灵魂最深处,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丝、一缕缕的侥幸、希望、与幻想,彻底击得粉碎!
封侯与封王,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封侯强者,虽然强大,但在浩瀚的宇宙中,依旧只是强者之林的一员。
而封王,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宇宙巨擘,是能够开辟一方圣地,建立不朽传承,言出法随,一念之间便可覆灭星系的无上存在!
一个顶尖中级封侯,已经让他们如临末日,无法反抗。
若他再晋升封王……
那不是绝望,那是什么?
那将是一场真正的天灾!
是一场席卷周边数千宇宙国的、永无止境的噩梦!
届时,他们所有人,连同他们的国度、他们的子民,都将成为这位新晋妖王脚下,可以随意取用的血食与奴隶!
“届届时”
邪骨侯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变得有些扭曲,“整个圣院海前半段,这数千个宇宙国,都将成为本侯的狩猎场!你们所有人,都将成为我圈养的牲畜!哈哈哈哈!”
狂笑声再度响彻瑶光殿。
但这一次,没有人再感到刺耳。
因为所有人的心神,都已经被那两个字所带来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恐惧所吞噬,他们的思维陷入了停滞,灵魂在战栗,世界在他们眼中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剩下灰败的绝望。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重伤在地的赤羽国主,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哀。
他不是为自己悲哀,而为赤羽宇宙国,为这片星域所有的人族同胞而悲哀。
大长老和那青铜面具生灵,则在暗处露出了狰狞而得意的笑容。
他们要的,就是这种极致的绝望!
只有在最深的绝望中,才能绽放出最美的毁灭之花!
就在邪骨侯的笑声最为得意猖狂的时刻。
就在全场数万宾客的心神被恐惧彻底攫取,最为绝望的时刻。
就在这片被死亡与恐惧统治的空间里,一个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轻微,却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精准地刺破了这由恐惧编织的、令人窒息的氛围。
“是吗?”
两个字,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狂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生灵,无论是绝望的宾客,还是得意的叛徒,甚至是那不可一世的邪骨侯,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猛然一滞。
众人循着声音的源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