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丁岁安才道:“咱们这净街银,听说需要坊内德高望重之人来募集,乡亲们觉着我怎样?”
“.”
“嗯?”
见没人说话,丁岁安鼻腔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声音。
距离他最近的蔡掌柜擦了擦额头汗水,忙道:“好!丁都头德高望重!”
“呃丁都头德高望重.”
一片附和之后,丁岁安点头道:“那我就勉为其难了,往后,这净街银每家商铺减免一成,小摊小贩不再收取。”
“.”
“啊!丁都头,德高望重哇!”
“德高望重!”
短暂沉寂之后,又是一片‘德高望重’。
但这回,明显比刚才真诚的多。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厉百程最先赶到了现场。
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
军巡铺本就身肩缉盗捕贼的差事,哪年不打死几个偷盗小贼、滋事泼皮。
抛开两人私下关系不说,单说这帮泼皮当街调戏妇人都调戏到禁军都头家眷身上了,要是因为这等小事处置丁岁安,属下不得寒心啊。
“你写两份榆林街贼子殴打禁军的公文,一份交府衙、一份我帮你呈上去。”厉百程说罢,可能又担心老六不熟悉公文格式,摆摆手,“算了,我让录事帮你写吧。”
厉百程说罢,正想再嘱咐几句,忽地瞧见一顶小轿在数名宫人、侍卫簇拥下,正朝这边行来。
他不由惊奇的‘咦’了一声。
小轿没什么特殊,侍卫却打了一面鸾旗.这是公主府的标识。
但那顶低调小轿明显是不是殿下出行该乘坐的‘翟车’。
榆林街距离公主府直线距离不足一里,厉百程自然不信有人敢胡乱打殿下的旗号。
片刻后,小轿落地,他的疑惑得到了答案。
“朱雀军指挥使厉百程,见过兰阳王妃!”
厉百程早先就在兰阳见过林寒酥,但比起那回,这次更显恭敬。
毕竟,如今的林寒酥有‘公主府女丞’的名号,还有身后那面代表了殿下的鸾旗。
“厉指挥使免礼,方才殿下听闻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竟有贼子攻击禁军,特遣我来问问怎回事.”
林寒酥双手交叠拢于大袖之内,神态清矜、端方威仪。
第124章 你坑我小郎,我拉你闺女
“赖三虎被杀了?”
最晚赶到现场的天中府衙快班头子徐江,隐约知晓些赖三虎的背景,闻言不由大吃一惊。
左右看了看,他主动凑到负手站在外围的厉百程身旁,赔笑道:“厉指挥使,咱们禁军弟兄无碍吧?”
徐江很会说话,没有第一时间追问案情,反而先关心了一下禁军弟兄。
本来两人身份差异巨大,但厉百程闻言,给予了回应,“无碍,几个小贼,还不够丁都头自己活动筋骨。”
“哦,这等小事,怎惊动了殿下?”
徐江来的晚,此刻只见鸾旗,并未看见林寒酥下轿。
“来的是兰阳王妃~”
“哦厉指挥使,以您看,此事是个甚章程啊?”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竟有贼子攻击禁军’,这是殿下让王妃带来的原话。”
蔡记胭脂铺。
因林寒酥代表殿下问案,被临时征用。
林寒酥端坐主位,先问了事发经过,丁岁安依旧是那套赖三虎等人先攻击禁军的说辞。
待屋内只剩他俩人时,眼瞧林寒酥终于卸下了端着架子,丁岁安却不等她开口,先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随后启动寂铃,这才低声道:“姐姐消息好快,竟还请动了鸾旗.”
丁岁安只当是她在霓霞缎庄的眼线,第一时间告知了此事,林寒酥才来的这么快。
可她却道:“是殿下,听说了榆林街之事,特遣我来问问。”
“.”
这个答案,出乎丁岁安的意料.但却未因此放松,反而生出一股忧虑,“姐姐,莫非殿下已知晓了你我之间的事?”
林寒酥一愣,随后摇头,“不会的,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按说,此事不该惊动殿下;再者,殿下遣姐姐来,似乎就是一种态度”
许是当局者迷,丁岁安这么一说,林寒酥反应了过来
她虽是女丞,但偌大一个公主府,能用的人多了,却偏偏挑了她前来问案。
“兴许,是因为小郎曾是我旧属的关系.”
林寒酥这个回答,也能解释的通。
但无论兴国知不知道两人见不得光的关系,总之这样安排,是特意借了林寒酥的私心,来为丁岁安壮势。
看来,当初那句‘欠你的’,还真不是一句画大饼的敷衍之语。
“姐姐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对了,怎么搞出人命了?”
前几日,林寒酥已知晓赖三虎背后是乐阳王世子,虽说是个闲散王爷世子,但其人长袖善舞,和京中许多贵戚公子、衙内私交甚笃。
她和丁岁安已经提前商议了善后之法,但计划中却不包括把人打死.
这下,算是结仇了。
丁岁安顿了顿,忽道:“又被阮国藩摆了一道!”
“什么意思?”
“赖三虎明面上是乐阳王世子的人,实则是临平郡王的人.影司能查到前者,绝不会查不到后者,他肯定是在故意隐瞒!”
乐阳王世子和临平郡王关系很好,赖三虎平日也多以乐阳王府的名义行事,大概是为了维护临平郡王的声望.
以影司的水平,不会查不到这些。
但前几日丁岁安专门为赖三虎背景去询问阮国藩时,他却提都没提临平郡王。
林寒酥闻言,凤眸内顿时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当初在兰阳时,阮国藩就有过利用丁岁安的嫌疑。
但他和阮家关系复杂,一则和阮软青梅竹马,二则阮软的母亲赵婉,对他有哺乳之恩。
自然不好明着对阮国藩怎样。
可林寒酥却没这些感情上的羁绊,不免气的心口疼。
不过,林寒酥面上未曾表露任何情绪,只低叹一声,道:“此事,也怪我。”
“啊?”
丁岁安迷茫,林寒酥却脉脉望着他道:“俗眼观人,多凭衣冠辨其尊卑,不然也不会有先敬罗衣后敬人的说法。想来那赖三虎便是瞧朝颜衣裳不合身、不合时节,才来招惹自打在兰阳见了朝颜.”
‘兽化半人半狐’这几个字她没讲出来,“我便心里有了隔阂,兼公主府差事繁重,一直没顾得上找人给她量身裁新衣,才有了今日麻烦。当初曾言‘我主内’,这是我的份内事,我没做好”
“.”
这也能反思到自己身上啊。
但有一说一,她思考问题的方式,时时刻刻站在后宅之主的角度。
她既不容许任何人觊觎这个身份,同时也在出现差错后主动承担了责任。
这便是大妇风范么?
两人简单分析了一下此事后续,林寒酥最后道:“小郎,你出去吧,让软儿和朝颜来一下。”
“嗯。”
胭脂铺内,香粉气息氤氲。
趁着屋内没人的短暂空闲,林寒酥认真想了一下.阮国藩那边有意隐瞒赖三虎背景,虽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往后影司的情报已不可轻信。
小郎的根基在军伍、在西衙,她的根基在殿下、在恩师。
但无论任何时候,可信情报和一群属于自己的班底,才是两人最大的底气。
林寒酥觉着,自己可以利用丁岁安的西衙‘建曲’之权做点什么。
“姐姐~”
软儿和朝颜拉着手并肩进入胭脂铺。
林寒酥朝两人温柔一笑,先道:“方才吓到了吧?今晚我回府,咱们三人吃两杯酒,为软儿和颜儿压惊。”
哎哟,朝颜听到林寒酥唤她‘颜儿’,眼泪差点掉下来。
在这满是‘没毛猴子’的世界里,她熟悉、或者说有些感情的,只有三个。
一个是丁岁安,一个是软儿,一个便是她林寒酥。
三人在她心里定位又各有不同,丁岁安不必多说,那是山祖娘娘赐她的相公。
软儿是无话不谈的玩伴。
林寒酥的角色更复杂,有时像姐姐,有时又让朝颜恍惚间觉着她像从小照顾自己到大的姑姑。
不觉间,让她既畏又生出些依恋。
正因如此,兰阳一事后林寒酥的疏离,让她难过了好久。
林寒酥一番温言柔语,直把两小只讲的泪水涟涟。
眼看气氛到了,林寒酥忽地蹙眉一叹,满脸疲倦之色。
正在抹眼泪的软儿马上关切道:“姐姐怎了?有甚烦心事么?”
林寒酥欲言又止,最终似是下定了决心,压低的声线中带着一股特殊的信任之感,“我给你俩说件事,你俩千万不要对外人说.”
“嗯嗯!”
“嗯!”
两小只立刻被这秘密氛围吸引,点头如捣蒜。
“我和丁都头皆是西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