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快一点。”两腿发软被夹在中间的巫师勉力叫喊,“下一个街区就是地道入口了。”
然而前方的长戟手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刹车般停在了一处空街道前。
“怎么了?走啊。”
巫师昂起脑袋,从肩膀的夹缝间,他看到了最不希望看到的场景,十来名敕令连中的侍从骑士正举起弯弓,瞄准了他们。
弓弦的抖动声中,十来支箭凌空飞起,密集地笼罩了巫师小队所在的区域。
几名未披甲的长戟手被当场射中,捂着手臂哀嚎着,长戟哐当落地。
“还有红龙息吗?”巫师推开扶着他的两名听差,大声地问道。
他的同伴给了他一个绝望的答案:“刚刚那一发火球就是最后的红龙息了。”
穿着轻巧蓝白便装的方旗骑士腾跃而来,烈风被长剑劈开,轻巧地砍下了几名长戟手的头颅。
“教会的贱奴!”黑蛇湾巫师掏出腰间的短剑,丝毫不惧地怒嚎着向为首的骑士冲去。
那短剑上泛着油绿的光芒,哪怕是被这光芒照到一下,皮肤都会被腐蚀溃烂。
这种法力驱动的炼金武器是战斗巫师们的近战标配。
普通的超凡步兵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其实很难与一名手段诡异的巫师对抗。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是上了加持了【防护毒素】赐福的超凡骑士。
没等黑蛇湾巫师跑近,一只羽箭便已射穿他的胸口,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死咬着牙齿掷出了短剑。
短剑旋转飞越,蹭过了骑士的黑甲,只崩出了几点火星,便彻底没了声息。
摘下脑袋上的覆面铁盔,露出了连汗都没怎么出的脑袋,作为敕令连第三连队长的艾德蒙望向高耸在河边的城墙。
急流市的近8米的城墙上不仅多出了无数烟熏火燎的痕迹,在缝隙间更是插着飞斧、标枪和羽箭。
在墙根下,绿龙息吹拂出的毒烟淡淡地笼罩在溃烂的死尸身上。
“这些低贱的巫师,死有余辜。”望着城墙下堆积的不少骑士尸体,艾拉德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暴戾。
和大多数城市一样,急流市分为内外城。
内城是市民工匠教士居住的地方,而外城则是平民、劳工居住区。
各式各样的木屋和泥瓦房沿着城外的主干道,向道路两侧辐射。
然而到今天为止,这些居民的小家不是火灾波及,就是被拆掉拿去修建攻城器械。
原先热闹密集的城外街市,只剩一座座露出木条的断壁残垣。
失去家园的流民和乞丐躲藏在断壁残垣中,生怕被战火所波及。
其中城南的港口原先更是闹市区,平日里南来北往的货船总要在这个最重要的三岔路口下货、更改河道以及修缮。
不过此刻的河流中满是帆船的碎片,在荡漾的河道中,半截焦黑的桅杆从水中探出。
艾拉德仍然记得,大概一月前他们到达的时候,港口是被一道稍矮的城墙给围住的,正与内城城墙相连。
攻破港口外围的城墙,他们只花了五天的时间。
当时不管是艾拉德还是阿尔曼都认为,破城就在三五日之内。
然后他们就陷入了长久的围城泥潭中。
急流市议会靠着坚固的高大城墙阻拦骑士们的冲锋,巫师借着地道、下水道以及富商们的碉楼在港口内巷战。
在初期的恐慌后,急流市迅速适应了战场,每天都能以相当小的代价打退进攻。
起码这一個月里,除了初期的战斗外,教会军几乎没占到什么便宜。
攻城进度陷入停滞后,麻烦的事就纷至沓来。
在急流市被围攻后,整个千河谷的贸易路线陷入了彻底的停滞。
大量的商船停靠在飞流堡和小池城,怨声载道地望着船内的货渐渐变质。
飞流堡更是成天有贵族和主教去给巴尼福斯施压,要知道,那些商船和货物很多都有他们的股份。
尤其如今正是收割季节,水路被阻隔,分散各地的庄园收不上粮,卖不出钱,可不急吗?
如今急流市被围,贵族们资金链断裂,很多贵族连宴会都开不起了,只能纡尊降贵地把宴会频率改为一月一次。
这股压力传到了巴尼福斯身上后,又传到了伶牙骑士阿尔曼身上,然后又一次传到了这些敕令连连队长和枪骑队队长身上。
不怪艾拉德会烦躁,毕竟每多攻一天,就是数百金镑的损失。
他们想不明白,区区一座孤立无援的小城,到底是如何硬生生扛住他们的攻势的。
尤其是他们的红龙息与绿龙息,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每当教会认为他们把这两样邪物用完的时候,他们又会奇迹般地掏出一两个。
“艾拉德大人,您看,攻城塔又出动了。”
艾拉德眼神一凝,果然看见一座庞然大物的黑影出现在山坡之上,而这已经是第三座攻城塔了。
与港口这边的碉堡巷战不同,在平原方向的进攻可是正儿八经的攻城战。
经过长达一月的进攻,原先的护城河中早被尸体泥土和石块填塞出几条道路。
包铁的车轮滚动,在尸体泥土和石块组成的桥面上,8米高的攻城塔缓缓前进。
数十名农兵和超凡步兵齐声呐喊,杂乱的步伐下鞋面和武装衣都已被炎热的天气捂湿。
高大的攻城塔仿佛巨人在前进,守城的指挥官自然不是瞎子。
随着守城官的一声令下,一名臂膀强壮的巫师将鲜红的红龙息宝石镶嵌在法杖前端,举过头顶。
周围的守城的士兵们,能明显感觉到空气炎热干燥了一大截。
“红龙息火球术!躲避!”
攻城塔观察哨内的农兵语无伦次地从攻城塔的阶梯滚下,一枚直径约1米的白炽色火球从城墙上飞出。
“轰——”
没等众人作出任何防备,攻城车的中间猛然爆出了一大团火光。
木屑和火浪四溅,推着攻城车向前的农兵们立即作鸟兽散。
见攻城塔停滞,守城官踏在垛口上怒吼下令:“发射弩车,狠狠戳他们的定眼子!”
击锤砸下,弩车弓弦弹动,十余发两米来长的长矛破空袭来。
成群逃跑的农兵和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在这种时候,超凡步兵和农兵几乎没有多大的差别。
十余根锋利的长矛至少夺走了七八人的生命,甚至还有被连续洞穿的三个倒霉蛋。
唯有几名超凡骑士眼疾手快从马背跳下,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当士兵散尽之时,攻城塔在直冲而上的黑红烟柱中倒塌。
与之一同倒塌的,还有攻城士兵们的信心,不少士兵仿佛穿上了隐形的长裙,走路都从大跨步变成了小碎步。
艾拉德知道,估计后方要暂时收兵了。
果不其然,随着号角的吹响,原先推着攻城锤和提着长梯的士兵们松了一口气,在队长的指挥下离开。
带着骑士们离开港口区,艾拉德烦躁地掏着耳朵眼,仿佛那样就能把城墙上的欢呼声给掩盖。
这攻城战得打到什么时候呢?
第355章 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残阳如血,欢呼过后的议会军士兵开始换防。
扛着长矛和盾牌,他们三三两两地沿着阶梯走下城楼。
这些守城的士兵是以半职业的雇佣兵和步战骑士为主力,以急流市的城市卫队为血肉填充。
这些市民和店员一个月前还是街头吆喝的小贩,经过了两个月的训练和一个月的战争后,多少有了些铁血的模样。
“我听说,斯奥林绅士赞助了一批牛肉?”
“今晚能吃牛肉吗?”
“你还真吃牛肉啊?那是骑士老爷吃的。”
“我不吃牛肉,有汤都算不错了。”
揉着酸痛的肌肉,士兵们闲谈着,开始讨论今晚能有什么饭菜了。
为了此次起义,急流市的仓库里可是储存了足足三个月的粮草,城外的士兵都啃干饼了,他们还能继续吃面包。
就在他们提着酒壶谈论着晚上吃饱了去光顾哪家流莺时,一名士兵拽住了同伴的衣角。
同伴则默契地收了声,敬畏而忌惮地侧过了脸,不去看走过的巫师们。
尽管他们帮助己方击退了教会的军队,可市民们仍旧认定了,他们就是邪恶的异教巫师。
雇佣异教与异端作战,只是权宜之计。
他们都是好信徒,只是迫于无奈才与邪恶的魔鬼搅合到一起。
才,才没有接受巫师的帮助呢,双方只是雇佣关系罢了。
一开始,对于凯瑟琳执政官雇佣巫师为他们战斗的策略,不少市民议员都表达了反对意见。
不过随着攻城战烈度的逐渐提高,在巫师们辉煌的战绩下,市民只好默认了他们的存在。
尽管和巫师的合作有可能败坏了急流市及其市民的名声,可目前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黑蛇湾巫师们对于士兵们的眼神早就习惯了。
他们互相搀扶着,累得话都不想说,步履蹒跚间时不时喝一口腰间挂着的药酒稳定精神。
在巫师们离开了城墙后,诡异的氛围这才消散,饥肠辘辘的士兵们拖着疲惫的步伐,朝着食棚走去。
羡慕地看着士兵们,守城官们虽然饥饿,可还不能去食棚吃饭。
他们得按照规定,先去指挥室找佩蒂埃汇报。
指挥室所在的碉楼位于修道院后,正好是投石机的死角地带。
碉楼二楼的指挥室内,站满了大大小小的队长和军官,向着中间的年轻人汇报情况。
“第三段城墙出现破损,死伤十人……”
“第五段城墙损伤并不严重,没有死伤,不过有逃兵三人……”
佩蒂埃站在指挥室的中心,长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张张展开的地图和图表,上面密密麻麻地做着标记。
一個月前,佩蒂埃还只是议会军籍籍无名的后勤官,可一个月后,他已是这场守城战实质的总指挥了。
简单点说就是:军队仍由凯瑟琳掌控,但佩蒂埃实领其事。
从议会军中的地位来看,佩蒂埃俨然是凯瑟琳和卡尔之下的第三号人物。
出现这种火箭般升迁的原因很简单。
三周前,教会军一发投石击中城墙后弹起,砸倒了一座钟楼。
钟楼旁刚好就是当时的指挥室,总守城官以及高级将官就在里面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