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提斯握紧了长剑,这种生物他从未亲眼目睹,但按照眼前的种种特征,传说和童话里似乎有所描述……
“异鬼?”阿提斯心里发出疑惑。
异鬼张开口,忽地大声冲自己嘶吼,刺耳的声音让阿提斯差点松开了长剑,眼前的画面也犹如天翻地覆。
他的视线从地面到天空,眼前的异鬼也不断地缩小,直至成为黑点。
阿提斯从半空看向地面,不由得张大嘴。
无数的黑点,异鬼、猛犸、巨人……
阿提斯扭过头,看向他们前进的方向。
宏伟的建筑横在地表,被万年的坚冰冰冻的城墙挡在异鬼的前面。
绝境长城……
寒冷顿消,温暖和燥热突然包裹,好像从冰窟转到暖炕。
阿提斯睁开双眼,军营的篝火在旁边燃烧着,冷汗浸湿了衣服。
“噶!噶!噶!”
乌鸦张着猩红的眼睛,在枝桠间到处扑腾,看向自己。
这抹熟悉的场景顿时把阿提斯拽到曾经,他抽出长剑,起身看向乌鸦。
“扑通!”
乌鸦翅膀扑棱起来,朝更北方的天幕飞去,聚拢的黑布几乎掩盖了月光。
……
脚步声把提利昂从睡梦中唤醒,牢狱门缝隙的微光晃动,有人影掠过。
他睁开眼,依旧是那个抬头不见天日的监狱。
提利昂高估了泰温对自己留存的父子情,也低估了他的狠辣。
他伸手探进囚衣不停地抓挠,麻布表面的粗糙让提利昂的皮肤一直很是瘙痒。
“咯吱~”牢门忽地打开。
詹姆的金属面具出现在提利昂的视线里。
“父亲会宣判你死刑,”詹姆合上门,嗓音低沉平静,宣告提利昂的结局。
提利昂睁大眼睛,微微张口,眼眸里闪过一丝迟疑。
“除非……”詹姆摘下面具,长长的疤痕留在脸上,露出微笑,“除非我脱下白袍,抛下这御林铁卫的名头。”
提利昂嘴型变成了“噢”,“一个你十年前就该做的事?”他戏谑地说。
淡淡的哀伤流露在詹姆的眼角,过去并不明显,提利昂只有仔细观察才能从他这张迷倒万千七国少女的帅脸上看出细微的情绪,但现在有了疤痕,似乎这点也更清楚地能看出来。
詹姆依旧微笑,注视着弟弟。
提利昂收敛了说玩笑话的口吻,却转而变成了挖苦,“你决定了?这么长的骑士背德史没让你生出脱下白袍的心思,我这个侏儒的命让你醒悟过来了?”
“我自己的决定,提利昂,”詹姆的语气只是听上来平静,“对于一個已经背上‘弑君者’头衔的骑士,再背一个‘背誓者’称号也无可厚非。”
“因为有个人打头阵了是吗?”提利昂站起身,依旧用打趣来缓和詹姆的心情。
果不其然,詹姆发出一声轻笑,他摇摇头,“若不是兰尼斯特的姓氏,你早因为这张臭嘴下七层地狱。”
提利昂的笑容好像停滞在原地,“恕我直言,詹姆,”他昂起头,“对于侏儒而言,生比死更可怜,我相信‘侏儒’这个名号足以盖过兰尼斯特,你清楚这点,詹姆。”
詹姆没有回应,他记得泰温曾带提利昂到七国各地求亲,但很显然,侏儒并不受待见。
提利昂走到詹姆的御林铁卫盔甲前,握拳击打在胸甲上,“不用你费心老哥,”他昂头注视詹姆脸上的疤痕,“侏儒有侏儒的活法,伱这件满是污点的白袍还是留着吧。”
“提利昂……”詹姆还想劝阻,却被提利昂打断。
“一件白袍换我的命,那我能去哪?”提利昂脑袋一歪,戏谑地问。
詹姆动了动嘴唇,“去长城服役总比莫名身死要好。”
“没有女人?没有泰温大人拉的屎?诸神保佑,那可是异鬼都懒得理的地方。”提利昂眨巴下眼睛。
詹姆皱起眉,他不明白。
……
颈泽就在眼前,向深处湿润的泥路会变得越来越窄,直到沼泽和瘴气把陌客招揽到想要穿行的人身边。
阿提斯·艾林站在泥路中央,平静地看向远处不停冒着黑色水泡的沼泽。
艾林家族的新月猎鹰旗帜一字排开,在风中摇摆。
北风和东南风交织在一块,把冷气扑在人脸上,抽着水分。
从河间地到这里,就好像是从七星教堂的圣母颂唱硬生生拉拽到陌客口吻边听他叹息。
阿提斯看向更北端的颈泽,黑沼泽和绿藤蔓渐渐被缭绕的雾气掩盖,视线更加模糊。
两百名谷地骑士伫立在阿提斯的身后,其中一部分是他的蓝袍子亲卫,其余则来自于河间地的新分封有产骑士。
哈罗德·哈顿皱眉待在阿提斯的身边,他看向北方的眼神早就透露了不耐烦。
“倒不如带领大军直接越过颈泽去谈,大军之下,史塔克只能妥协。”
阿提斯摇摇头,“这不一样,”他瞥向一旁的哈罗德,这位和自己父亲有很相似面庞的骑士虽然善战,脑袋里的确少了根弦,“谈判总有先低头的一方,且不谈带兵进入颈泽是死是活,进入北境谈判,就等于谈判对于我们更为紧迫,这是失智的表现。”
哈罗德·哈顿皱起的眉略微舒展,看向北方的眼神深邃了几分,他陷入思考。
“蹬!蹬蹬!”
缭绕的雾气里出现一片片黑影,被北方冷冽隐藏的马蹄声终于传了过来。
阿提斯扭过头,熟悉的史塔克奔狼旗帜出现在视线里。
“重生的老狼。”阿提斯嘴里喃喃道。
一个个北境骑兵从雾气里窜了出来,熟悉的面庞愈发接近……
艾德·史塔克……
阿提斯心里默念他的名字,握紧了缰绳,身后的谷地骑兵也不由得攥紧各自的长剑,提防北方人的突袭。
但这种警惕显然落空,北境骑兵放缓了速度,马蹄哒哒地在谷地军队前百米处停了下来。
艾德·史塔克低着头,心底的惴惴不安在看到阿提斯熟悉又陌生的脸时发挥到极点。
阿提斯·艾林……
他略微甩起马鞭,战马吃疼朝前方缓缓行进,脱离了队伍。
阿提斯深吸口气,两腿轻蹬,向前走去。
艾德微微张口,喉间像是塞进北境冰冻的碎石一般,话始终说不出来。
憋了许久他才吐露出一个词,“阿提斯……”
“史塔克公爵,”阿提斯回应说,“别来无恙。”
他比自己从容得多,看起来,艾德压下内心深处的疑惑,临冬城公爵的面庞重新回归到脸上,艾德注视着阿提斯,“罗柏会去长城,他对谷地的侮辱会付出代价。”
阿提斯略微摇头,他扭头看向身后一直沉默的青铜约恩,后者一直待在谷地的军阵中,紧绷着脸。
“这是罗伊斯伯爵与您的事,我只能给予建议。”阿提斯说。
艾德看向阿提斯身后的谷地军队,约恩·罗伊斯默不作声地骑在马上,没有上前。
“我希望恩怨一笔勾销,阿提斯……”艾德说出这话的底气并不足,他清楚罗柏在南方做了什么荒唐事。
“我们本无恩怨,史塔克公爵。”
“我知道……”艾德再次失语,罗柏的作为完全将他置于被动,丝毫没有反手的余地。
“但是,”艾德看向阿提斯冷静的脸庞,这神情他之前见过,但却是曾经可信任的神情。
一抹沉默短暂地围绕在二人之间,艾德原本想说的话被他咽下。
“我们应该是站在一起的,阿提斯……”艾德的话语里透露着丝惋惜。
阿提斯紧咬着牙,面庞上的皮肤细微地隆起。
原本一切并不复杂……他心里想。
“罗柏本该娶了雅西娜,罗宾再娶艾莉亚,我们本该以你之名,把乔佛里拉下铁王座,至于谁坐,蓝礼还是史坦尼斯,取决于以后,”阿提斯喃喃说道,“救下珊莎,砍下泰温·兰尼斯特的脑袋之后,我们可以调查劳勃国王的身死,调查我父亲的身死,让公正和法理继续在君临上空回荡……”
“公正和法理……”艾德神色复杂地看着阿提斯,“阿提斯,兰尼斯特乱伦的怀疑是你透露给我的,这也有可能是琼恩·艾林身死的诱因,你怎么……”他想到阿提斯和弥赛菈的订婚。
“怎么放弃了父亲教导的‘高如荣耀’,怎么和你儿子对着干,怎么和罪恶肮脏的兰尼斯特作呕一般的为伍是吗?”
艾德瞠起目,讶异地看向阿提斯。
这些话本该暴怒一样地抛出来,但阿提斯的神色却很平静,平静如泉泓。
阿提斯和艾德二人仿佛忘记了在谈判,反倒像是兄长和幼弟关系下的争论不休。
沉寂再次笼罩,两人互相默不作声。
“凯特琳,艾莉亚,还有……”艾德念完这些名字微微停顿一下,“还有简妮·维斯特琳……”他轻轻叹息,“要他们回到北方,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一词把阿提斯从之前的情绪里拉回到现实,这句话在艾德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代价几乎是整个史塔克家族啊艾德!
阿提斯嘴唇微动,心底不断发着叹息,他甩着铁手套,嘴里念叨,“北方的天气!真该死!”他嘴里喘着粗气,热雾不停地冒出。
短暂的调整过后,阿提斯看向艾德,说出了想法,“艾莉亚会继续留在鹰巢城,她将成为罗宾的妻子,我会安排他们去往奔流城,”
继承权?艾德心想。
“凯特琳随时可以回北境,只有北方的寒冬适合她,南方……对她而言还是险恶太多……”
艾德摇摇头,“每一条去往南方的奔狼都会失去一些东西,包括智慧,那里没有旧神的赐福……”
“那她失去的可不止一丁半点,”阿提斯差点翻起了白眼,“至于简妮·维斯特琳……”
艾德紧盯着他。
“我们已经被史塔克骗过一次,确保万一,”阿提斯发现这些话很难在艾德面前说出口,“简妮·维斯特琳和她腹中孩子,会成为艾林家的,人质,这原本应该由布兰……”
阿提斯不由得噤了声,他看向艾德。
犹豫片刻,他还是说:“关于布兰和瑞肯,还有临冬城……我很抱歉,这是控制以外的损失。”
“罗柏咎由自取。”艾德的口吻不仅有着哀伤,还有失望。
阿提斯轻轻点头,“接着,最重要的一点,承认弥赛菈·拜拉席恩的身份,必要时刻,向国王屈膝。”
艾德的眉头紧紧皱起,“向乔佛里屈膝……”
一声轻笑打断了艾德的顾虑。
阿提斯看着艾德,“乔佛里不配为王。”
“那你……”瞬间疑惑占满了艾德的大脑,他想不通……
他抬头看向面色平静的阿提斯,想起威曼·曼德勒关于他一系列作为的口述。
劳勃不止一次对自己说过,只有琼恩·艾林才配得上称王,自己只不过是被硬扶上铁王座,安然地享受着琼恩·艾林的兢兢业业,安心吃喝嫖赌的混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