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首饰银子算啥,咱家还有一大笔银子。”吴达财把声音压到最低,“我跟你说的北峡关那里藏的,这次去取出来。”
女人紧张起来,“抓住可要砍头的,那蒋镇抚不是才杀了三个浦口藏银子的,你自个吓得把那花狸木的床都砍掉烧了,怎地这又不怕了。”
吴达财咬咬牙,“没银子怎地办事,老子怕个啥,只要你嘴巴严实点,记住就算是你妈活过来,你也不许对她说。”
女人狠狠点头,随即眨眨眼睛道,“可咱们回家是走孔城镇,往北峡关过关卡可咋说?”“死女人这次又不傻了,连这都想得到。”吴达财惊讶的看看她,随即凑过来得意的道,“老爷我早就想好了,守关的绝不会怀疑,咱们去北峡关外是祭奠去年阵亡的同袍。”
===第二百九十章 新编===
“我跟你们说,那安庆可是大地方,城墙那个高啊,跟座山一样的,城里没八万也有十万人,街上走路不小心就得踩到别人脚,踩到普通人家的还好说,要是踩到了那些大
户家的女人可不得了,鞋子都是湖丝做的,你说你们赔得起?”
周围一阵嘶嘶声,村里的晒谷场上一群女人纷纷倒吸凉气,吴达财家女人站在中间,讲到此处停了一下,不经意的把脚伸出去一些。
“妹子你都穿鞋了?”
一个眼尖的女人发现了鞋子,夸张的叫了出来,其他女人围过来羡慕的盯着那双布鞋,因为害怕不小心踩到上面,互相之间还推搡起来。吴达财老家在庐江和桐城交界的地方,跟官道有些距离,男人交粮的时候去过庐江县城,但女人走得最远的只有孔城镇,就是吴达财的嫂子九岁的时候去过,虽然已经这
么多年,但在村里的女人社交圈里,说到见识这一项,仍然牢牢占据话语权,但也就到今天截止了。就村里以前的常住人口来说,基本没有穿鞋的,丰年时候偶尔有人买,也是极少数,唯一家里人人有鞋的是里册,他不但有鞋子,在庐江县城里面还有房,去年流寇来的时候他恰好在城里,全家被流贼一锅端了,村子因为距离官道不远,也被流贼烧抢过,只有几户人家的房子幸存,吴达财这样胆大的就去了城里,大部分人还是只能守着
土地,经济条件越发的差,穿鞋是根本不敢想的。
吴家女人口中漫不经心的说道,“嗨,不就是松江墩布鞋嘛,也不是啥贵重物件,我家那花狸木床下边还放着几双呢,单日双日的换着穿一穿。”
她说着把脚提高一些,露出了脚背上部的袜子,又引起女人们的一阵惊呼。吴家女人又陆续展示了一些东西,基本奠定了村里时尚圈的一姐的地位。正当心满意足的时候,以前相好的宋家女人扒拉开人群挤进来,拉着吴家女人的手凑到耳边道,“妹子你快回去看看,我可见到汪粪蛋领着他家闺女进门去了,听他婶子说
想给你当家的作小呢。”
吴家女人听罢脸色微微一变,口中狠狠道,“汪粪蛋个不要脸的。”
当下推开面前的女人,噔噔噔的往家里赶去,村里路上到处是畜生分辨,因路上走得太急,不小心踩了鸡粪、狗粪各一个,急切的吴家女人连松江墩布鞋也顾不上。
匆匆到达了暂居的吴达财哥哥家里,门前正有几个人要走,没见到汪粪蛋,却是另两个亲戚,正拉着吴达财说话。
“达财啊,你表舅当兵这事儿你可千万上心,日后入了那安庆营总归是自家人,互相有个关照不是。”
“表舅不是才十三,等长点个头了再说,你是不知道啊,想到咱们守备营当兵的可多了,招兵的又是别的将官,也未必听了我的。”“大财你还跟咱来虚的不是,村里都知道了,你马上都是管几百人的大官了,衙门里面还不都一样的,那招兵的哪个不听你说话,等到他满十四了就送安庆去,跟你当兵领
饷,听他侄媳说的,一月都三四两啊,你说田里几时刨得出这许多银子……”吴家女人没兴趣听,也不跟那长辈打招呼,径自的进了堂屋,屋角捆着一只母鸡,旁边是青菜水果,菜上还摆着一双草鞋,也不知道是谁家送来的,左右没看到汪粪蛋,
女人气鼓鼓的转入了右侧的屋里。刚推门进去,脚下嗖一声窜过一道黑影,吴家女人不看也知道老鼠,飞起一脚刚好踢中,吱的一声惨叫声中,老鼠被踢飞撞去了墙角,吴家女人也不去看,自去坐到床上
。
屋里黑漆漆的,床上的芦席到处是洞,床边的马桶里面不断散发难闻的味道,周围不时有蚊子嗡嗡的飞近,吴家女人气呼呼的喘气,由得蚊子叮咬也不伸手去打。好一会之后才听到吴达财和他哥在跟那人道别,接着吴达财的脚步声一路过来,他一进屋子就反手关上门,过来就指着女人低声骂道,“谁他妈让你到处去乱说,什么当兵
三四两,来三拨亲戚借银子了,有两家要当兵,还有一家又要当兵又要借钱,那招兵都是中军在管着,到时送来安庆谁管饭,咱家有多少银子?你干啥你!”
女人跳起来就扭打吴达财,“你银子多了去了,连小妾都养得起,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汪粪蛋五个女儿,剩两个没嫁的,是不是想给你作小妾。”
吴达财猝不及防,被打得连连败退,被揪好几下才挥手打开,“纳个小妾咋地,咱们第二司旗总都有纳两个的,你再打老子把你休了!”
“你休给老娘看看。”女人说着来气,不停的就揪吴达财的胳膊,“你要脸不要,叫我买了五六两银子东西给那姓周的女人,说北峡关有银子,银子在哪里?”
考虑到嫂子可能在外边偷听,两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吴达财压低着声音骂道,“分明在河里藏得好好的,谁知道被那个天杀的偷了,你要怪就怪那贼子去!”女人挥手猛击两拳,都被吴达财挡开,自己反倒弄得披头散发,但她兀自不管不顾的骂道,“谁不知道北峡关杀那许多人,都等着去捡物件呢,你以为那河里就藏得住,北
峡关那些人都在河里翻找多少遍,石头都翻去了岸上,还有你藏得住的,有没有点脑子你,还藏河里,河里发大水也冲没了。”
“我咋知道那些人翻得那么干净,再说咱家外边又没大河,哪见过发大水。”“你敢说你没见过。”女人边骂着又上来扭打,“你赔我六两银子,过年新棉袄都没舍得给老二做,就说存银子买城墙里的房,上月领了那啥江南的杀敌赏银,眼瞅着就够了,前些日非要给侯师爷送礼,这一股脑便用掉十一两,给姓周的女人又是六两去,回来又给你爹妈二两,给你哥一两,二十两都没了,你把我休了算了。”女人突然蹲在地
上呜呜的哭起来。
吴达财有点难堪的站了片刻后,才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悻悻道,“我又没应承汪粪蛋,纳妾也不是今年,盛唐门枞阳门的咱买不起,就买集贤门的又咋地。”女人只顾在地上哭,吴达财伸腿踢了一脚骂道,“哭个屁哭,不就几两银子,回头庞大人给我升官,一月便是四五两,要是再有不开眼的流贼过来,再砍个杀贼赏出来就够
了。”
女人抬头看着他,“你到底能不能升官,说两三月了都没见着。”吴达财信心满满的道,“这月发下新编制,庞大人就要定将官升迁了,听说王增禄要去中军任职,老子有猛虎桥那么大的功,当百总不用说,没准还能当上副把总,五两银
子都是往少了说的。”
……“按庞大人准允,我守备营营按如下编练营伍,营中最小编制为伍,含伍长共五人,两伍为一队,含队长共十一人;三队为一旗,含旗总共三十四人;三旗为一局,每局直辖步战游兵十一人,辎重火兵十一人,每局军官设百总、镇抚、文书、副百总各一人,百总领旗手一人,镇抚领宪兵两人,文书领书手一人,步兵每局共一百三十一人;四局为一司,每司军官设把总、镇抚官、文书、副把总各一人,赞画三人,司部直辖步战游兵旗队、游骑旗队、炮兵旗队、辎重旗队,把总直领旗号亲兵五人,镇抚官领镇抚小队,副把总领旗号亲兵两人,文书官领书手三人、铁匠三人、木匠三人,裁缝三人,兽医两人,军医两人,步兵每司共七百又一人。经本月整补入新训兵,目前第
一司实有五百九十四人,第二司实有五百二十三人,第三司整补后实有五百五十一人,亲兵司实有三百又三人。”安庆守备府二堂中,庞雨高坐上首,下面坐满了身穿红衣的军官,江南战后虽然有部分军官领到了朝廷告身,但在守备营军律要求穿军服而非官服,与平常的明军将官集
会差别甚大。正在诵读营伍的侯先生念到此处停顿了一下,亲兵司此次在江南表现不佳,尤其在曹操所部骑兵突袭中当即崩溃,庞雨对此极为不满,此次确定改编为以重步兵,对补充
兵的身体要求最高,所以整补速度最慢,把总也没有确定。所以侯先生以为庞雨要对整补情况说几句,但看庞雨没有这意思,当下又接着诵读。“骑兵旗队编制与步兵相同,每局增设兽医两人,共一百三十三人,骑兵司编制共七百又九人,目前实有二百七十一人,战马六百五十匹,驮马二百一十匹,车架七十三。
”方才还安静的堂下微微有点议论声,周围执勤的镇抚兵偷眼看庞雨,守备营的会场纪律越来越严格,任何声响都会被处罚,很多兵将甚至连喷嚏都要忍着,但今日会场里
面全都是军官,纪律不可能按士兵那么执行,只要庞大人没发怒,一些小的瑕疵可以忽略。庞雨端起茶自己喝了一口,骑兵现在是马比人多,先前的骑兵在江南战役损失惨重,抓来的流贼马兵倒是不少,但能用的几乎没有,这些人多是孤身被抓,没有家眷和资
产可以制约,若是让他们再当骑兵,战力方面不说,恐怕连人带马跑掉的可能是最大的。
所以目前守备营在安庆、池州、庐州各府都在招募,主要是驿卒、递夫等有经验的人,但要真的达到骑兵作战的状态,恐怕一年时间也未必足够。接下来的陆战兵有四百二十五人,陆战兵跟骑兵类似,以前的基数很小,此次在江南表现优越,扩编为一个司,定位仍是乘船轻步兵。在江边招募陆战兵就轻松多了,附
近的大江两岸的纤夫、挑夫、船工众多,基本都识得水性,庞雨有充足的挑选空间,扩编速度也是最快的。“守备中军直辖亲兵司、骑兵司、炮兵司、辎重司、镇抚队,衙署下设兵房、赞画房、户房、刑房、工房、承发房、架阁库,兵房下设骑兵室、炮兵室、步兵室、水军室、后备室,司吏暂缺,司吏就任前,由承发房司吏暂领兵房;赞画房下设作战室、远哨室、测绘室,凡战兵操练、调动、作战军令不经承发房,只出于赞画房,军令文书编号、印信、图文暗记、密文规则另发手册至各司文书,赞画房司吏杨学诗,作训室典吏郭奉友,远哨室典吏暂缺,测绘室典吏谢召发;户房下设丁口室、账目室、出入室
,凡兵饷皆由户房直接发放至兵将银庄户头,任何军官一律不得经手,司吏暂缺……”衙署各房大量职位空缺,又引起堂下一阵阵骚动,先前编制在军中流传,大家都知道最重要的是赞画房、兵房和户房,传言姚动山和王增禄要去赞画房和兵房任职,现在
显然不实,反倒是杨学诗去了最重要的赞画房,场中军官纷纷回头去看陈如烈,显然他将成为骑兵把总。侯先生听到声音有些大, 见庞雨和蒋国用都不管,只得咳嗽一声道,“下面是各司百总以上将官任命……”
===第二百九十一章 误差===
;大人让属下当亲兵司把总,属下有些惶恐,就怕误了大人的事。;
守备府的后衙庭院的假山旁,庄朝正跟在缓缓踱步的庞雨身后,周围不时有士兵往来,从各个房间搬出床架和柜子,又不停的搬入桌椅,庞雨的后衙将变成赞画房的专用场地。
庞雨回头看看庄朝正道,;那朝正你心中认为,谁最适合担任亲兵司把总?;
;属下不敢胡说。;
;这是军令,你是带兵打仗的人,杀人都杀得,答话有什么不敢?;
庄朝正迟疑一下道,;属下以为姚把总、王把总都妥当。;
;你真想说的是姚动山勇猛,而王增禄沉着又擅长布阵,看起来更适合带重步兵。;庞雨指指水池边的石凳,让庄朝正一起坐下,;但本官以为,兵者首重坚韧,让你来统领,是因你在清流河渡口的表现坚定,第七局伤亡过半而阵型犹在,本官信得过你。;
庄朝正听罢连忙站起,庞雨摆摆手,;本官都信得过你,你也要信得过自个,没有谁天生名将,你打个十年的仗,活下来也就是名将了。;
;那属下午后便去就任,只是这亲兵司全是重甲步兵,该当如何练,属下心中还没底。;
;此次亲兵司既改为重步兵,不论是山丘、水网还是平原,不论防御还是进攻,必定是用于战阵要害之处。八年时在桐城守城,流贼本已攻破南墙,最后咱们收复南墙,其中多有仰仗数名重甲兵,之后北峡关、浦子口、滁州等数战,只要重甲兵出现,往往可立刻吓阻流贼攻击,渡清流河时第一司断后皆为重甲兵,你带领第七局镇守渡口,以百人防卫十倍之流贼精锐,亦是仗重甲兵之威。;
庄朝正听到此处附和道,;确如大人所言,当日在渡口全靠重甲兵抵挡,那些弓箭射在甲上大多伤不到分毫,刀剑也是这般,唯有大斧、骨朵、线枪之类能伤,但打到最后死伤的仍多半是轻甲的兵将。流贼后来都不敢往上冲,属下之后回想,若是领的像许自强那般兵马,一万人也溃了。;
;目前看来重步兵更适合于防御,但本官以为重步兵的作用远不止此,这个亲兵司,本官会将重甲、辅甲一应配备齐全,连面门亦有防护。;
庄朝正迟疑着道,;属下想着如此披甲,那夏季炎热之时,这亲兵司该当如何作战。;
;这事本官也想了,两次流贼肆虐皆在秋冬,非是无因,因人马所需皆要秋后方足,重甲兵正当其用,万一夏日有入犯,亲兵司主要用于各城防御,如此不必行军,又有城池补给。但亲兵司也是军队,该到要战的时候,不管夏日凛冬,军令一下赤膊也得上去。;
;属下明白了。;
庞雨细看了片刻,庄朝正眼神还是有些躲闪,但比起刚见到时已经自信许多,有个军官的模样了。
当下又叮嘱道,;虽从各司抽调了一百兵将,但算起来亲兵司中仍是有半数新兵,练兵颇费心力。重步兵自个的行军、列阵、技艺,不同位置地形的防御和进攻,这些与以前第三司相差仿佛,但本官要得不仅是这个。以前是各司各打各的,炮兵也各打各的,浦子口桥头炮袭流贼贼首,步兵便在那处看着,等流贼跑了才去追时,流贼精锐已脱离接触,平白丢了好机会。此次改编不是为了改个编制,以后步炮骑要一起演练,本官叫做联合作战,本官眼下也只有个头绪,具体怎生个打法,还要你们这些军官动脑子,重甲兵在其中如何用,朝正你就先照着这想法去做谋划便可。;
庄朝正听得一脸佩服,庞雨心中颇为受用,他以前不知在何处看了个联合作战,但也就仅限于此了。在这个时代到底是怎么联合,他完全不知道,但跟流贼打了这几次,也悟出一点门道了,单一兵种都有自身缺陷,多兵种的协同无论古今都应当是有效的。
;流贼在滁州遭遇惨败,但流贼之祸远未结束,二月间他们还杀死了汤九州,咱们为将的,练兵打仗都容不得马虎,切切用心努力。;庞雨站起看着庄朝正,他对于这一点十分确定,虽然其他流贼他大多没听过,中间的过程完全不知道,但知道李自成是进了京师的,所以流寇绝不会在滁州战后就被消灭,从流寇活动地域来看,安庆远比京师危险,如果京师最后都没守住,那安庆的形势只会更加严峻,更远的什么建奴还顾虑不到那里去。
庞雨不知道历史上流贼到底有没有攻克安庆,现在由于他的到来,安庆守备营强大得多,有了这个变数,对于流贼攻克京师的结果会不会有改变。
在原本的历史上,此时的安庆守备是潘可大,桐标营尚未成立,张国维不得不多次从江南调动军队增援安庆,除了许自强之外,就是庞雨在救援江南期间见过的陈于王等人。以这样的兵力面对湖广和河南两个方向汹涌的流寇,安庆自然是危如累卵,这也逼迫张国维迫切想要将安庆分割出去,但因为守备营的出现,目前形势已经有了极大改观。
庞雨对此自然一无所知,跟庄朝正的谈话基本结束,今日他已经跟各司主官都谈过了,原有编制中变动最大的就是亲兵司和骑兵司,亲兵司把总新任命了庄朝正,骑兵司把总是陈如烈,都是因在滁州战役表现更为突出,姚动山、王增禄和任大浪仍在原职,也都谈过了,最后还剩下一个水营陆战司,这是扩编的,把总就是铁匠百总升任,庞雨把他留在午后谈。
等庄朝正离开后,庞雨回到书房中,仰躺在太师椅上稍作休息,外边士兵搬弄家具的声响不停传来,庞雨没法小睡,但也让人去干涉。
门上响了两声,庞雨没睁眼就知道是庞丁来了,其他人来都是由亲兵请示是否接见,只有庞丁是特许直接进来。
门吱呀声响,果然是庞丁走了进来,他转身掩好门后凑到庞雨面前递过一本册子。
他待庞雨接过之后道,;少爷,这是六月的出帐,余先生刚送来的。咱们守备营光月饷一项,领饷的官兵三千一百三十七人,月饷支出七千一百余两,消耗粮食草料肉菜共价银四千一百两;工坊工匠和学徒共有二百四十一人,力夫四百二十人,共领饷一千一百余两;打造及外购水陆武备器械被服等项,用银五千二百余两,捐助桐城壮班饷银二百三十四两,漕帮棍头饷银三百两,牙行四百五十二两,打点桐城、怀宁、太湖三县官吏皂隶共计五百七十两。;
庞雨随手翻了一下,;器械五千多两,是因新增兵员需补充兵备,购了不少铜铁料、皮料、碳、布等原料,最近几月会多些,但不会每月都这么多,从这上面看,每月正常支出当在一万三千两上下。;
;可道台衙门拨下银子,皆是按两千兵额二百家丁,兵卒月饷七钱,家丁一两而已,每月不过一千六百两,其成色往往还不足,其他本色草料等物逼着签收,却从未见过,便是皆要自筹,少爷养兵每月便要亏一万两。;
庞雨仰躺在太师椅上,仍在看册子里的细项,;靠朝廷的银子养兵,只养得出许自强那样的兵来。自个银子用出去,得了强兵在手上,怎么能叫亏。再说你方才还漏算了滁州收罗来的那些人,这些人虽无月饷,但吃的仍是我们的,每月几百两总是有的。;
;还有历次死伤兵将抚恤,每月仍需数百两,下月有五百余补充兵转为正兵,以后每月还要增加五百多两兵饷,眼下缺编最多的是重步兵、骑兵、炮兵,他们的月饷皆比步兵高,等这些营头招募整齐,又得多出许多来。还有便是利钱光是各县预征银和建城银的利钱,每月便是上千两,兵将存银利钱还没算出。;庞丁算到这里不由心头更急,眼下他说的任何数字,在两年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现在竟然要一连说出这许多项。
偷眼看看庞雨,只见这位欠债大户仍是神态轻松,庞丁颓丧的坐下道,;照少爷这个用法,太湖借来的六万两只要四个月就得用光。;
;太湖的用了潜山的还有,但你可知那些月饷都去了哪里?;
庞丁呆坐着答不出来,庞雨轻松的把册子放下,;你可有去银庄看过本月的出入帐?;
银庄的账目庞丁没看过,只得摇摇头,庞雨眨眨眼笑道,;方才最大项的支出是军队、工坊的月银,这个月就是八千有余,加上漕帮二棍以上棍头和牙行头子,总计得有九千多两,占了日常支出一大半,但本月在银庄支取的只有二千四百两,也就是说我们只发了不足三成的饷银出去,其他的银子仍在钱庄里,这点月饷南京百顺堂就能赚出来。;
庞丁皱眉想了半晌,仍是疑惑的道,;可那又要多给利钱,终究也是要提走的。;
;能赚得利钱,只要少爷我还当着官,存银就不会都提走,这边是银庄的好处,只要银子在银庄,就不算给出去了,那都是老子能用的。;
庞丁突然眨眨眼睛,;以后是否该多招募些没成亲的兵,平日操练在营中,他们没空去花银子,月饷只得存在银庄里了,少爷便能用。那些成家的平日花费便多,每月皆要取银子,一旦死伤,少爷你又要养那些孤儿寡妇,银子更花得多了。;
;兵将存银各有用途,没成亲的兵总有父母兄弟,若是外地的还是得补贴家中,照样是用出去了,银子还流去了乡村。乡里十五六成亲的便不少了,更小的招募来作甚。有家室的兵将有牵挂,更喜欢存银子,他们有些大宗消费要用,本官自有计较。; 庞雨沉吟片刻后笑笑道,;这些算来算去仍是枝节,南京钱庄才是咱们命根子,只要南京钱庄做好了,你方才说的那些支出都不算大事。;
;可少爷上次说有人打钱庄主意。;
;我已派了江帆去南京打探,传回来的消息有些不妙,这次朝廷是真要对付复社,动百顺堂的主意人来自内守备衙署,钱庄虽还无人留意,但也是迟早的事。;庞雨叹口气,;南京银庄建起来,才能往江南和运河扩张,等江帆把李丽贞背后的底细弄清楚,我得往南京走一趟,想要百顺堂多点份子也罢了,若是想抢银庄,本官就不管她是谁了。;
此时门外亲兵声音传进来,;大人,有苏州来的巡抚衙门加急递马,是张都爷发来的。;
庞雨愣了一下,张国维跟他多是私下往来,发公文都是经兵备道衙门转,这般加急的递马更是从未有过。
当下立刻站起让亲兵送入,庞雨展开匆匆一看,顿时呆在当场。
庞丁见状小心的问道,;少爷怎地回事?;
;清军入关了!张国维让我立刻去句容。;庞雨拿着传报转向庞丁,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口中喃喃道,;我说崇祯有多少年呢,原来九年就完了。怎地这么快就入关了,吴三桂这王八蛋急什么,我才三千兵马还没练好,没时间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正气===
“建奴入关已经数次了?”
浦子口守备衙署门外热气蒸腾,庞雨刚出门口就把官服领子拉开一点,有些疑虑的对身边的陈于王问道。
收到张国维的驿传之后半日,庞雨又收到了第二封命令,将会面地点从句容变更为浦子口守备府,一日之内两封急令,可见张国维当时的急切。
应天辖区内存在南京这个留都,不在应天巡抚管辖之内,里面中央机构俱全,虽然大多是虚职,但留都本身就比较敏感,所以张国维行止尽量避开南京,一般要处理江北军务时,便留驻在句容,即便颇多不便。
这次因为有北上勤王的可能,所以将驻地定在浦子口。
夏季江上水流更急,风向较为顺利,只行船三天之后,庞雨就到达了浦子口,张国维已经在守备府。
此次的会议就是通报最新战况,要求各将官思想上高度重视,从政治高度对待此次勤王任务,军队做好各项准备,朝廷如果调兵,就随时北上勤王,但同时也不能放松备寇的工作。
由于去年流贼的入犯,应天辖区能调动的军队都集中到了南京附近,抚标营大部分在江浦和六合,北上的话他们比较方便,安庆的庞雨和许自强则需要水陆联运,要繁琐得多。
所以张国维也特意叮嘱了二人,需要征调好船只,兵对北上路线有所规划。
张国维麾下的那些将领基本到齐,庞雨在年初救援江南的时候基本都见过。
这里面最熟悉的还是陈于王,由于在滁州战役的出生入死,两人的交情远比他人更深厚。
由于陈于王在辽东的经历,也是目前庞雨能接触到最熟悉清军的人。
“建奴入寇几次……从己巳年到如今,两三年便入寇一番。”
陈于王停顿片刻,回忆一下道,“有两次是在山西,到京师这是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