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残明 第196节

庞雨心底稍稍松一口气,接到消息后他便命令守备营取消了行军训练,在各营区集结待命,江上赶路的这三天里面,想了各种应对的办法,但以目前这两三千武装,根本无法抵挡他印象中那支强大的清军。

目前听来清军似乎是常客,并非入关就一定要命。

“陈兄你说建奴这次会不会危害到京师?”

陈于王立刻摇头,“建奴轻兵入寇,你大约是没见过京师的城墙,建奴打不下京师,他们也不会攻城。”

“那建奴去京师作甚?”

“还不是抢钱粮子女,跟流寇是一般德性。”

陈于王不屑的呸了一声,“一群贼寇罢了,不过蛮横些。”

“抢东西?”

庞雨沉吟片刻,方才张国维通报了流寇的情况,李自成和高迎祥还在湖广,被卢象升追得鸡飞狗跳,丝毫不像是能打进京师逼死崇祯的模样,倒像是要被卢象升逼死了。

在庞雨有限的历史知识里,李自成是个重要的参考,满清入关是在李自成攻克京师之后,据说跟陈圆圆还有关系,冲冠一怒为红颜才开关放清军进来的,庞雨甚至还记得那个作者叫吴梅村。

按目前的形势,李自成没打下京师,陈圆圆自然没被抢,那么清军此次入关应该是无功而返,也许就跟陈于王说的一般,清军来抢东西的,想通了这个巧妙的逻辑,庞雨更感放心。

“庞将军!”

听到身后有人叫喊,庞雨忙转过头来,却见是老熟人许自强在后面急急追来,两人虽然都驻扎安庆,但这次是分头过来的,开会时才见面。

“见过许大人。”

许自强热得脸上全是汗水,他哎的一声,用袖子在额头上抹了一把,跟着就亲热的拉过庞雨往旁走了几步,陈于王见状白了许自强一眼,径自走开了。

庞雨心中奇怪时,许自强开口低声道,“本官与庞将军那是老友了,又都在安庆同舟共济,互相那是信得过的。”

庞雨不知何意,但仍是赞同道,“在下与许大人一见如故,一向是很相得的。”

许自强神色凝重的点点头,“你看方才堂议之人,多是抚标营麾下,他们是相熟的,与我等却有些生分。

此番若是北上,你我二人定要互相照应,和衷共济才是啊,最好行军打仗啥的咱俩在一道,打虎亲兄弟对不对。”

庞雨听罢恍然,许自强的吴淞兵马战力低下,现在知道可能要调去打建奴,他心底里早就怕了,眼看其他人指望不上,只得找庞雨拉关系,想和战力最强的守备营一起,增加活命的保障,也可见守备营的战力已经得到大家认可。

“在下也是如此想的,与许大人是不约而同。”

许自强见庞雨一口答应,明显的神色一松,庞雨则是卖个顺水人情,按照方才的推论,这次清军只是入寇抢东西,以此时的行军速度,自己这些南直隶的兵走到北边的时候,可能清军已经走了,总体风险可控,先答应了也不妨。

许自强哪里知道庞雨的心思,明显领了这个顺水人情,拍拍庞雨的肩膀道,“庞兄弟就是痛快人,咱们就此说定,勤王时可要一道走……明日还要与张都爷的幕房报勤王兵马钱粮,回安庆时你我兄弟也要同行才好。”

庞雨感觉今日几句话之后,跟许自强的关系已经拉近不少,虽然吴松兵马不成样子,但毕竟许自强是总兵,在安庆多一个助力总是好的。

“得许大人同行自然好,只是在下或许要在南京耽搁几日。”

“不妨事,哥哥在南京有外房,正好候你几日。”

许自强神秘的笑着,“今日晚间哥哥在浦子口另有去处,就不陪你了,到了南京带你去个好去处,秦淮河的好去处。”

许自强说罢哈哈大笑,接着便与庞雨拱手告别,丝毫没以前总兵的架子,与庞雨言笑晏晏,感觉两人就像数十年的好友。

待许自强远去后,庞雨把官服领子拉开一些,七月间的江浦闷热难当,堂议还得穿正装,张国维好歹有人摇扇子,庞雨早就热得满身是汗。

远远跟着的庞丁走过来低声道,“少爷,方才你们堂会时,马先生过来说晚上要单独设宴请你,在金汤门内的临江阁。”

“张都爷去不去?”

“马先生没说。”

庞雨嗯了一声,照他对张国维的了解,这次勤王可以看作一次政治机会,很可能晚间有张国维,设宴款待有点像鸿门宴,张国维多半又要自己出力。

“让余先生晚上在钱粮器械清册里面加些甲胄硝磺,明日午前就要报给都爷的幕房,要我出力总得给些好处。”

庞雨左右看看后轻松的道,“明日午后咱们过江去南京,见见刘若谷他们。”

庞丁惊讶的道:“少爷你不忙着回安庆集合人马……怎地不担心建奴的事了?”

“我突然想通了,这次京师定然安然无恙。”

“可少爷你昨日在船上,不是已经在想要不要投降清军了。”

庞丁眼睛转转,“还说能不能调兵占了南京,怎地半日功夫就变了。”

庞雨咳嗽一声,“你肯定听错了,以少爷这样一身正气的人,是不会想到这些东西的,以后就不要提了。”

“是,少爷。”

庞丁又小心的试探道,“少爷这次去南京,可是要去襄助复社?”

庞雨摇头笑道,“不是去襄助复社,也没那个能耐,但它倒台还是不倒台,咱们都要找到从其中牟利之法。”

……桃叶渡眉楼外的花园之中,一众复社士子围坐于树荫之下,今日却未有听曲助兴,只有四周知了烦躁的叫个不停。

“建奴再犯神京,天子所在岂能容贼子干犯。”

吴应箕声色俱厉道,“天下震动,我辈复社有志士子,何能枯坐于江南,当征募义兵北上勤王,与那建奴决死战。”

方以智扶着腰间宝剑唰的站起,“若募义兵,在下愿为第一个。”

此时另一人也站起悲愤的大声道,“神京则建奴入犯,中原则贼氛披猖,天下何其多事,想圣天子天纵之资,竟为宵小所迫,思之不由痛彻入骨,周某若在京师,必要奋身一击,以报此家国大恨,个人生死何足道哉。”

方以智抚掌道,“介生所言深合我心,在下愿附骥尾。”

(注:介生为周钟表字)孙临大声叫好呼应,场中一时群情激昂,庞雨曾见过的那个何厚明也在场中,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仍是和应了几句。

周钟待众人稍歇,才又沉声道,“天下纷乱日久,追根溯源仍是奸人当道蒙蔽天子。

想年初流贼临江,东南半壁震动,朝中权奸其时竟不思安靖天下,反一意构陷天如先生,此番来之先生赴南都,亦是为此而来。”

说话间众人将目光投向上首位置一人,此人约四十多岁,头上套着黑色纱帽,衣饰清淡中带着华贵,手中所执也是有名的小官折扇,神情和蔼而沉稳,他就是周钟方才所说的来之先生,名叫吴昌时,来自浙江嘉兴,在复社中颇有地位,众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尊敬。

此时话题已经从建奴入寇转向了复社自身,吴昌时赞许的看了看周钟,然后轻轻摇着折扇,“此番奸党来势汹汹,先生虽屹然不惧,但我等亦不可等闲视之,京师有正直之士传报,除周之夔那篇《复社或问》……”他说到此处,吴应箕在鼻前来回挥手,“此文实乃臭不可闻。”

吴昌时并不因打断而生气,一笑后继续道,“除此臭不可闻外,尚有薛国观指使的陆若汉连章弹劾,皇上为奸辅蒙蔽,将弹章下有司核查,缇骑已至江南各处,苏州府衙里已询问十余日,似乎非要咬定周之夔之事与天如先生有关。”

场中安静片刻,缇骑前来说明真的是皇上首肯的,否则温体仁也调动不了锦衣卫,气氛随之有些凝重。

吴昌时不动声色的扫视一番,将各人反应收入眼中,“各位社友亦无需气馁,先生一身正气,周之夔、陆若汉之流小丑跳梁,所为皆不外诬告而已,缇骑四出最终也拿不到实据。

值此要紧关头,又事涉天如先生,复社社友自该当仁不让,奸人在朝则天下难安,此等大义当前,我等社友更要同气连枝互为声援,广布舆论上达天听,为天下正本清源。”

吴应箕一掌拍在桌上,“奸人在朝天下难安,更有那阉党在野伺机而动,阮大铖、杨维垣之辈招募游侠谈兵论剑,在白门结群社污人耳目,我等社友当一并击之。”

周钟等人纷纷喝彩,方以智只略作呼应敷衍了过去。

吴昌时眼神不停在众人身上转动,直到吴应箕再向他看过来时,吴昌时唰的一声收了折扇,正气昂然的道,“温体仁名为孤臣,实为阉党同谋,逆党阴聚南都图谋再起,尤以阮大铖为首恶,我等与之亦是正邪不两立。”

场中气氛热烈,当场就有人在桌案上书写公揭,声援处境艰难的张溥,吴昌时一边附和,一边留意着周遭,见到李丽华的侍女李屏儿出现在楼外,眼神中似有所示意。

见其他士子未曾留意,当下起身过去,李屏儿径自走到一片芭蕉树后,挡住了园中士子的视线。

吴昌时走近后,李屏儿低声道,“娘亲让奴家转告吴老爷,那位先生已经帮你约到了。”

“有劳姐姐奔走。”

吴昌时匆匆说完,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李屏儿愕然片刻,这位吴老爷是嘉兴来的读书人,崇祯七年已经中了进士,又是极富豪之家,未曾想对婢女亦如此客气。

随即反应过来,这吴公子是要自己保守秘密,不要泄露于其他人知道。

当下收了银子道,“谢过公子,那位先生届时乘船赴约,路上安静。”

===第二百九十二章 阉党===

“月亦如期会,清辉逗此宵。香声啼玉凤,花颊印红潮。既擘阮咸阮,还吹箫史萧。怜君魂是水,云雨不堪招。”

夜色下的秦淮河上画舫如流,阮大铖站在其中一艘的楼台之上,举杯向着光影迷离的河面,随着他吟毕诗句,一曲幽深的洞箫也恰好停歇,余韵尤在光影之中流转。李丽华放下洞箫,轻摇莲步过去紧贴着阮大铖,“先生果真是进士及第,片刻间便成诗一首,调笑起来也是文采风流,云雨不堪招,这时嫌弃奴家人老珠黄,想要新人换旧

人了,可要奴家换顾眉来这画舫?”

阮大铖一把搂住哈哈大笑,“顾眉虽艳名冠绝秦淮,皆称横波仙子,但却名不副实,仙便仙矣,怎比得丽华的风情万种,‘香声啼玉凤,花颊印红潮’,试问她顾眉有哪样。”

李丽华妩媚一笑,用手拨弄着阮大铖那一把大胡子,“言不由衷,想顾眉便想顾眉吧,先生有戏本就先给了顾眉,四处说她南曲第一,这冠绝秦淮的名声多半是你给的。”阮大铖由得李丽华拨弄胡子,口中仍是否认道,“顾眉名声大了,眉楼水涨船高,多赚些银子是你的,总归你得了好不是,下次有了新戏排出来,仍是请横波来先唱,却非

是老夫喜好顾眉。”

李丽华懒懒的道,“先生说的也是,未必人人皆好顾眉,那吴昌时今晚宴请先生,便跟奴家订的雨眠楼,特意避开了眉楼,他若非不喜顾眉,又何须如此?”“丽华观人自有章法,但对这吴昌时却有失偏颇了。他可不像复社那些黄口小儿,非要围着女子打转。复社数千社友之中,张溥最看重的便是这吴昌时,此人人情练达,又是个不要脸的货色,张溥各处请托走动的勾当,都是让吴昌时在办。他到处奔波图的是什么,为了张溥么?恐怕不见得,他图的是官场的前途,一心钻营的人岂会沉迷风

尘,在这种人眼中,即便顾眉、董小宛、李香君,跟寻常女子也无甚不同,避开眉楼不过是怕被复社其他人知道,谈不上喜不喜顾眉。”

李丽华放下胡须,转而搂住阮大铖的脖子,“那先生不去专心谋划复起,耽搁在奴家这风尘女子身上,可是无心仕途了?”阮大铖哈哈大笑,在李丽华脸上轻轻一揪,“堂堂名动秦淮的李丽华,岂是风尘二字可蔽之,老夫与丽华相交,是以戏会友、以诗会友,道同而志合,入不入仕途,都是要

与你知心的。”

李丽华媚眼如丝的看向阮大铖,“知心倒也罢了,但好像奴家与先生,不止以戏会友、以诗会友吧,是不是还有闺房会友?”“这闺房之乐乃人伦之常,丽华风情万种,老夫修为不足,发乎于情,却无法止乎于礼,只能自在随心了。”阮大铖一脸严肃,“再者与丽华闺房会友,老夫另有一层深意。

李丽华见状好奇的道,“男女之事还能有何深意?”

阮大铖凑到李丽华耳边,停顿片刻后道,“证实老夫不是阉党。”

李丽华噗呲一声,放开阮大铖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好半晌起身笑吟吟的看着阮大铖,“那日后若有人问起,奴家一定帮先生为证。”

阮大铖嘿嘿笑着与李丽华打闹片刻,才又沉吟道,“吴昌时来见我,或是授意于张溥,不外是朝中要对复社下手一事。”

“这吴昌时对张溥倒是忠心得紧。”

“对张溥忠心?若是张溥确实倒了,吴昌时必定是第一个落井下石的……说起来以吴昌时的为人,自己来见老夫也未可知。”

李丽华思索着,伸手拿了阮大铖手中的酒杯,自顾自的喝了一口,“先生倒不落井下石,但若是皇上打定心思要复社亡,先生又能帮得上什么忙?”“谁说皇上的心思便打定了,若是真打定了,张溥现今已在京师西市掉了脑袋,老夫又见吴昌时作甚?他此来便是要走老夫的路子,好明白皇上真正的心思,以定应对之策

,正巧老夫也作此想。”

李丽华眼神闪闪的看了阮大铖片刻,口中戏谑的道,“那奴家便明白是要通过你找哪位了,先生还说不是阉党。”“屁的阉党。”阮大铖放开手,从方几上拿起另一酒杯一饮而尽,“满朝文武谁不想各位老公搭上干系,都是阉党否。为了宫中有自己人,东林中人干出的事儿,你是连想也

想不到,如此还好意思称老夫是阉党,实乃脸皮惊人,跟东林比起来,复社那些小儿真小儿也。”

“东林干的何等事儿?”

阮大铖喘口气道,“这些事老夫还不能与你细说,说起他们老夫又有些来气。”

李丽华细细看着阮大铖的脸道,“先生既不忿清流所为,何苦还要去讨好复社?”

“复社是谁?”李丽华不由一愣,阮大铖不由嘿嘿一笑,放开李丽华,径自走到画舫红栏边,眼前河中画舫交错,丝竹中伴着轻柔的木桨划水声,划开的水纹交错着,倒影的灯火在其中

起伏幻动。阮大铖看着秦淮两岸的楼榭有些出神,“复社里面人可多了,人多就不会是一条心思,并非人人都听张溥的,想取而代之者也不是没有,他们有人想拦着老夫复起,也有人

想着靠老夫打点前路,所以谁都可以是复社,复社也都可以是谁。”李丽华跟着走到阮大铖身后,“复社中人自是佩服先生才华,但未必有用。便如你那阮家戏班,复社士子要看戏,你便巴巴将家班送去,周钟等人看时抚掌叹服,观毕仍是

大骂先生有才无德。”“读书人中的白眼狼,骂老夫的人多了,老夫还怕他几个黄口小儿不成。”阮大铖缓口气道,“跟那些人有所缓解便够了,只要不妨老夫的事便好。老夫已在南京组建群社,

谈兵论剑汇聚英豪,有故旧相帮,自有上达天听之时。”“英豪可是首推那位王贞吉将军,”李丽珍偏着头看向阮大铖戏谑的道,“先生唱和给王贞吉那首诗,啧啧,实乃先生文才之大成,奴家尚记得其中几句,‘黄巾白羽何纷纷,

中原一扫欃枪氛。至尊麟阁许相待,努力努力王将军’”说毕李丽华掩嘴而笑,阮大铖摇头苦笑道,“丽华就不要取笑老夫了,偶有写些随意之作,不欲人知偏偏人尽皆知,尚能博佳人一笑也足矣。不过这倒让老夫想起之前在桐

城时旧事,写的那首沙田大麦熟痛骂皂隶,便不巧被当皂隶的庞小友看到了,老夫亦如此时般难堪。”

李丽华斜斜的看着阮大铖,“你当他庞小友,人家却未必认你这老友。”

阮大铖不以为意道,“听说我那位小友近日在南京遇到些麻烦。”“南京内守备和南兵部都有人看上百顺堂。”李丽华稍稍离开阮大铖,捋了一下垂在眼前的发丝,“这位庞守备一向是跟着复社的,上次分明仍在南京,你去见时却说已回安

庆,原是要避开你这阉党。”“毕竟是小友嘛,崇祯七年时他才十七,今年也不过十九罢了,这少年人天分高啊,干的都是离奇事,不说那《女驸马》传唱南都,乃近年来梨园一时之盛,更有谁能想到两年之间,他从一个皂隶干到了安庆守备,带着兵救援应天。有复社那个时报鼓吹,南京城里谁都知道他,在皇上那里都有了名声,若要说入我群社谈兵论剑,比王贞吉自然是好了百倍。” 阮大铖叹口气,“只是这官场上的事,他多半是听信了方以智、吴应箕之流的书生见解,与老夫多了生分。有些事原也怪不得他,管着安庆守备营的

史可法、张国维都是东林,复社看来又系东林一脉,他便以为复社的庙里是真菩萨,也是常理。”

“那蒋臣同是桐城的复社士子,也是少年人,他怎地便知私下与你交好?”“蒋臣是张溥提点的人,自然明白事理多些。官场不是泾渭分明,反倒是千河混流,几人能分得明白彼此,庞小友出身皂隶,县衙里胥隶自然无人指点,如今整日价往来的又是吴应箕、方以智、孙临这等人,这些事有谁人跟他说,老夫原本也是想一路提点他的,然则他自家动错了心思,他比起吴昌时来,便高下立分了。但老夫仍是看重他

,这人不可以常理度之。”此时船行至板桥,雨眠楼已在望,板桥一带是秦淮河妓馆最集中的地方,但各家都是临水而建,各自有码头停靠画舫,不必从路面过去,走水路过来避免了人多眼杂,又

保证了私密性。李丽华转身整理一番道,“我与先生虽是知己,但生意的事归生意,衙门里面的人想要百顺堂,你那小友名声有些大,他们还没清楚底细,只知道与复社有干连,也知道奴家在里面有股,现下见复社势弱,便想让奴家试探,最好一口吞了,奴家的份子还会多出来。你若来说项,奴家也做不得主,那庞小友留不留得住百顺堂,还得看他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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