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起了在邺城大肆建造宫阙的心思除了自己爱好享受之外,另一个大原因就是吴进的语言。
建造宫阙需要动用的人力并不少,以现如今的技术在工程作业中死人是一种普遍现象,仅仅是建武八年到建武十一年,先后有七十余万晋人被征发徭役到邺城,到了今时今日存活的不知道有没有二十万。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石虎为了进一步弄死更多的晋人,他进行了一个运河挖掘做业,征集的人力达到恐怖的五百万。
是征集五百万人去挖河,是五百万人啊!可以说石虎绝对是干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以石碣赵国总人口两千多万人的基础,却是征集了五百万人的徭役。哪怕是后面的杨广挖运河也就是用了两百多万人,而当时杨隋的全国人口可是超过四千万。
“要不怎么说晋人软弱无用呢。”纪昌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铁青:“不被当做人看,时时刻刻要遭受迫害,却是四分五裂各自自保。只要不动到他们头上只会冷眼旁观,真动到他们头上别人也选择冷眼旁观。”
纪昌的话还是有些偏执,中原落到羯族手里的之后,起兵呼吁反抗的人并不少,像是陈安、侯子光(僧人)、范贲等等一些人就先后起兵反抗胡人,不过这些人的格局基本太小,占据一县之地就称王称帝,反抗胡人的大义变成了一己私欲,得到的响应并不广,与冉闵一入关中就称王的举动和后果都差不多,偏偏还没有办法自保而被轻易消灭。
刘彦是带着人又在赶路,留下三万部队在东阿驻扎,带着四万部队以及一众闲杂人等要前往东平郡的范县。
是有相当多的闲杂人等,比如刘彦就有接近一百的侍女、侍者(主要是服侍那些妃子),其余的官员当然也要有伺候自己的人,合起来的总人数有个一千多人。
对于要不要冒险跨越数百里攻击邺城和襄国一直都在讨论之中,文官这边没有具体的表态,武官那边是冉闵和桓温极力想要让刘彦从想法变成实际行动。
这个时候冉闵就和桓温乘马并行,两人在之前只是点头之交,有了共同的欲望之后迅速走近。
“石虎调动羯族青壮和各族青壮为兵出征,邺城和襄国目前肯定是前所未有的空虚。”冉闵屁股下面的朱龙马绝对要比桓温那批西极马雄峻,导致他乘坐马背的时候要高出桓温不少,是居上临下地说:“邺城有数十万被强迫做苦力的劳役,早就不堪压迫。趁石虎领兵在外,我军一到可以轻易再获得数十万苦力的响应。”
桓温对石碣赵国的了解不及冉闵,一开始就是冉闵在详解局势。他真的希望刘彦能够来一次冒险行动,觉得那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大好机会,成功的可能性并不低。他知道有多么的风险就会有多大的功劳,目光是盯在统兵人选上面。
“先秦时期有章邯以一帮刑徒为兵,做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碰上霸王才折戟沉沙。”桓温沉吟道:“石碣赵国没有如霸王那般的人物。”
现如今被喻为霸王的倒是有一个,那人就是与桓温乘马并行的冉闵。而冉闵是属于汉国这一边,桓温说那话存在一些讨好的意思。
“我军一到就能将那些苦力收为己用,不就是这样的道理?”冉闵看向了王辇所在的位置,说道:“王上有意出兵邺城和襄国,肯定是也有类似的想法。”
王辇之上不止有刘彦,纪昌、桑虞、吕议、蔡优等等都是在上面,远远看着交谈热烈。
桓温的目光亦是看向王辇,用着猜测的语气问:“左丞相不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他对王上的影响很大。若是能够得到左丞相的支持,事情就好办了。”
这一次桓温的期待却是要落空,王辇之上已经谈到有没有必要兵行险着的话题。
“做出攻击邺城或是襄国可以使石虎被迫应对,可是谁也无法保证一旦工事攻防战演变成为移动战之后,石虎会不会直接抽身。”纪昌一再斟酌自己要说的话:“大汉国力优于石碣,打僵持战和消耗战对大汉有利,何必放弃有利而使局势变动呢?”
刘彦已经说过自己的想法,就是一年之内奠定光复中原的期望。他的说法得到赞成,对于是不是应该冒险却开始出现反对声音。
“羯族的青壮大部分集中在白马,那是大汉一直在期盼的事情。”蔡优也在斟酌,他说:“我军不缺粮秣和器械,对于攻防战的经验要优于赵军,野战尤其是骑战则是胡人比较拿手。”
刘彦能说自己已经在琢磨着将禁卫军逐渐改为骑兵吗?四万禁卫军的骑兵配合野战部队的七万骑兵,汉军并不怵与胡人骑兵交战。
“我军的兵甲和器械也是全面优于赵军。”桑虞笑呵呵地说:“难得石虎愿意将羯人主力集中在一地,让他们跑了就不好了。”
三个最为核心的文官表示出同一意见,都认为现如今的局面很好,不应该轻易做出变动。这一下刘彦就不得不慎重了。
冉闵和桓温已经靠近王辇,他们请求之后上了王辇,一番行礼屈膝跪坐。
“王上。”冉闵并不知道刚才王辇上发生什么,将与桓温的那些对话说出,主要讲的是汉军一到邺城可以获得数十万人的响应,最后才说:“一旦攻取邺城和襄国,石碣的核心便算是为大汉掌握,介时各国各族必然清楚大汉与石碣孰强孰弱,必然瓦解各国的合纵连横,能够更好的各个击破。”
合纵连横的事情是桓温告诉冉闵,随着汉军在各处战场转为有利,结合石碣赵国与各国不断联盟来讲,还真有那么点类似。
“考虑到胡人以骑兵居多,阵地战转为移动战的趋势较大,闵仔细研究了一下各地的地形以及两军分布。”冉闵说到军事的时候显得无比自信:“顿丘那边是山地居多,以胡人骑兵的特性不会轻易进入。汲郡以及魏郡是地形相对平坦,可两郡之内的水系分布却是密集,只要棘津为我军掌握,舰队却可以进入那些水系。”
黄河有着众多的支流,汲郡那边的清水和淇水,纵横顿丘郡、阳平郡和魏郡的白沟也是黄河支流之一,再来就是白沟也有着众多的支流,众多的水系其实是有互相交汇。
刘彦奇怪地看着冉闵。他所知道的冉闵根本不懂水战,那么关于水系的事情就是桓温向冉闵所提咯?
桓温见刘彦目光看过来立刻笑着说:“白沟还连接着黄池,那边是一个占地很广的大湖,可以作为我军舰队的基地所在,进而全面控制相关的水系。一旦各条水系被我军掌握,交战时节又是在水势高涨的秋季,便是胡人骑兵机动力强也会被我们找到机会截住。”
纪昌在与桑虞面面相觑,他们算是看出冉闵和桓温的意图了,对于进兵邺城或是襄国有些非一般的兴趣,连该怎么来进行战略布局都经过交流。
汉国的体制决定了一点,没有大将军的前提下,左丞相有权涉及军事,可就是有建议权而已,没有专横独断的权利。话又说回来,甭管是谁有什么权利,刘彦才是最终拍案的那个。
“清水可以作为第一道拦截线,要是不能拦住还有淇水。”桓温用着深思熟虑的模样继续说:“白沟以及相关支流就是备用的拦截线。我军并不缺乏内河水军,用数量堆也能堆出一条难以跨越的水上拦截线。如此一来,敌军动起来,我军就能够找到更多的机会,寻求更多的战机。再而言之,频繁调动必使组织力不强的敌军产生混乱,不正是东咬一口西咬一口,以最小损失而取得最大战果的机会吗?”
第433章:为国而谋(谢大选帝万赏!)
文官历来讲渐进求稳,武将则是崇尚锐意进取,那是不同职责所带来的不同思想。
对管理地方的文官而言,没有比不做错事更好的事情了。他们激进或可得到政绩,可是激进也代表着冒险,一旦出错会影响到自己的仕途,大多数文官秉承的就是不做不错多做多错的理念,更喜欢依靠熬资历来步步升迁。
武将则不同,他们讲究的是攻击姿态,面对军事亦是没有稳中求胜的说法,任何战争都意味着要冒险。如此一来的话,武将必然是更有冒险精神,亦是更喜欢掌握主动,而不是被动的去接受结局。
刘彦本身的意愿是更加倾向于出兵邺城或是襄国,被三个核心文官一说稍微有些动摇。那是纪昌等三人说的道理很实在,消耗和对峙的局面在濮阳战场对汉国有利,明明是己方有利又为什么要冒险呢?
从整个天下大势的出发点来看,濮阳战场僵持太久对汉国却不是一件好事。
目前汉国和慕容燕国是在抢时间,一旦汉军没有能够快速光复中原,解决完麻烦的慕容燕国必将南下。
哪怕是汉军能够在濮阳战场取得大胜,介时慕容燕国才不会管什么盟友不盟友,必然是会向崩溃中石碣赵国的幽州乃至于是冀州动手。
到时候的可能性是汉军因为需要休整或是其它原因难以大举北上,是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慕容燕国轻易攻取幽州,再进兵冀州?
纪昌、桑虞、蔡优肯定是有思考过类似的问题,他们这样都依然倾向于维稳,估计是觉得没有一个妥善之策。
果然就听纪昌说道:“大汉新立,有过多次大战已经打出声威,却是没有一场可以使天下列国侧目的战争。国与国之间的对抗在于心气,有心气则能无往不利。濮阳之战会是一场决定国运的战争,恰恰因为这样更该堂堂正正击败石碣,使天下群雄知晓大汉的军威。”
桑虞点头认可,说道:“羯族能够统治中原依靠的便是声威。调动敌军也许是能够在运动战中击败石碣本族军队,可是……也增加他们逃离的可能性吧?”
桓温急切解释:“可以在清水与淇水拦截……”,话都没有说完就被桑虞截断。
“大汉没有勘探过那些水系,怎么知道是不是能够让战船通行无阻?”桑虞不是针对桓温,他是针对一个可能会导致错误的战略调整:“目前大汉应该做的是继续布置,清扫濮阳战场周边,决战时突然收紧口袋一举包围石虎主力。”
“王上。”纪昌非常深重地对刘彦说:“只要能够对石碣主力形成包围,能够将之歼灭哪怕是付出大代价也是必做之事。”
刘彦有点理解了,核心的文官要的是国家的威势,看的不止是一场战争的胜败或损失多少。
冉闵和桓温在面面相觑,他俩估计没有猜测到会遭遇那么大的阻力,看样子刘彦还被文官给说服,不由心生失望。
后面刘彦依然没有正式表态,聊一些其它的事情,王辇上的文武先后告退。
“景略。”刘彦闭目养神了很久,重新睁开的时候看向安静屈膝跪坐在角落等待召唤的王猛,问道:“你听了个全程,有什么想法吗?”
王猛行了一礼,说道:“回我王,臣以为左右丞相以及治粟内史所言为稳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