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冉闵带头参见,因为甲胄在身行的是军礼。
汉军的军礼是站直了身躯,将右手横在胸前,脑袋向下一点。
刘彦所见的冉闵显得意气风发,冉闵也的确是有理由意气风发,濮阳主战场包括其周边可是有接近十五万汉军归冉闵统率。
冉闵接手指挥之后,与石碣赵国的交战互有胜负,濮阳战场那边的汉军少却没有呈现出颓势,周边的汉军则是压着石碣赵军在打,恰恰就是这样才会致使石虎想要寻求停战。
“王上过来之前,我军与石碣在韦城那边刚刚战罢。”冉闵跟在刘彦身侧,介绍道:“双方皆是动用骑兵,咱们吃掉了三百龙腾卫士的具装重骑兵和三千轻骑,敌军步卒亦有八千。”
骑兵交战想要全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引得刘彦对韦城那边的交战经过起了好奇心。
说来也没有太复杂的过程,是冉闵设下陷阱引来石碣赵军,再以优势兵力合围吃掉。方法显得常见和简单,执行起来却不容易,那关乎到统率的大局观和指挥艺术,用的是大战局局部兵力调动产生的兵力优势。
“安石。”冉闵向后面招呼了一声,等待谢安凑近了,才说:“临场作战的是安石,可由安石来细讲经过。”
石碣赵国的龙腾卫士可不是那么好吃掉,刘彦依稀记得当初在泰山郡之战吃掉五百龙腾卫士的时候,己方的损失竟是多于龙腾卫士那边的三倍。
可以在君王面前露脸谢安哪怕是再君子也不会放过,他又是一个极有文化素养的人,讲起来有条有理又不失细节,后面才说:“龙腾卫士确实不好对付,仅是三百龙腾卫士便造成我军近千死伤,后面还是歼灭敌军轻骑后由具装步卒和车弩部队将之消灭。”
韦城之战中出现的石碣赵军可不止三百龙腾卫士、三千轻骑和八千步卒,是八百龙腾卫士和近万轻骑,更有近三万的步卒。汉军吃掉的那一部分是不断局部分割之后,隔离掉其余的石碣赵军,才将之围歼,牵扯到的是战场调度问题,可见谢安对于军事也是拿手。
“主要还是将士用命。”谢安看着不像是在谦虚:“安算不得什么功劳。”
刘彦没有表示什么,是问道:“敌军目前有什么动静?”
与派遣使节前往奉高一样,石虎舍得派出龙腾卫士也是一种信号。大概是石碣赵军的后勤上出了问题,很难再长久对峙,要不然石虎肯定舍不得自己的那些宝贝疙瘩。
冉闵后面的介绍也说明了一点,汉军在濮阳主战场是用劣势兵力与石虎手中的十九万羯人族兵抗衡和拉锯,外围战场则由徐正、谢安和桓温来回穿插扫荡和打击,战场是涵盖濮阳郡周边数百里方圆,等于是石碣赵国的后勤线也在被打击之列。
同样的道理,石虎在外围的部队也是对汉军的后勤线下手,问题是石碣赵军面对的是各要道的众多兵堡以及要塞。再来是……他们并不知道后勤线对于汉军来说并不显得过份必要,原因是汉军的粮秣和军械并不是依赖长途运输。
主战场以劣势兵力,外围战场投放更多的兵力,类似的做法在历史上有过许许多多的例子,成功和失败的都不少,关键点是兵力劣势的主战场军队要足够精锐。
刘彦手头有相关的数据,濮阳主战场交战七个月,汉军的兵力已经下降到六万左右,那是双方长久的来回拉锯造成的战斗损员,作为交换是石虎手头的羯人族兵折损近三万。
汉军在伤亡兑换比上仅仅是做到了略胜零点五。而汉军兵甲器械比羯人族兵更精良,说明石碣能够成为中原霸主并非是运气和偶然,各国各族忌惮羯族也并非是没有原因。
“闵以为,接下来石虎会寻求决战。”冉闵是笃定的表情在说那话,他无比确定地说:“国力上双方已经呈现出明显差距,再拖下去赵军很可能因为后勤原因变得士气低迷乃至于是不战自溃。”
不就是因为这样刘彦才会亲率援军过来的嘛!
拖下去对国力有优势的汉军有利,是随着交战越拖越久越有利,那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石虎尝试寻求和平,哪怕是暂时的和平,出发点就是整合国力,至少是搜刮足够的物资用于战争,无非就是石碣赵国真的没有做好战争准备,明白这点的汉国没可能让石虎顺心如意。
众人入了东阿城。这是一座随着大军到来已经变成大兵营的城池,与其它城池相同的是显得破败,城内并没有多少平民。
东阿离濮阳主战场接近两百里,刘彦会来到这里主要是位置靠近可以提供舰队航行的河道,陆上交通亦是显得方面。最为主要的原因,必要的时候汉军可以从东阿附近渡过黄河抵达北岸,于后路上切断石虎退路,或是径直采取攻打襄国和邺城。
“也许……天下大势在未来的一年就会呈现大变化。”刘彦入住了东阿城内的一座府邸,估计这座府邸也是东阿相对好的一座。他是等待所有人都入座,才继续说:“我们要争取的就是在一年之内奠定光复整个中原的胜局!”
汉国的中枢已经再次下令征兵,第二阶段的征兵数额足有二十万之多,摆出来的姿态就真真正正是一场决定国家命运的决战姿态。
算上仆从军和奴隶军,再征兵二十万之后,汉军的总数会接近八十万,穷兵黩武的姿态做得满满,可未来的一年或许真的是一个难得的时机,绝对不能让石碣赵国喘过气来。
刘彦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能够快点挖坑将石碣赵国埋进去就不想慢慢来,他的敌人并不止石碣赵国一个。
“王上。”冉闵还是刚刚知道刘彦有意图直接对襄国和邺城下手,一阵思虑之后带着满满的兴奋:“这是蛇打七寸,必然引得石虎动弹起来,远比目前这种依靠工事的攻防要有利!”
那就是气魄上面的问题,正常观念就是敌军在哪就在那发动决战,刘彦不想打一场工事攻防战,肯定是要想办法让石虎动弹起来,里面的风险却是一点都不低,比如渡河而战深入敌境腹部的汉军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东阿距离邺城约有两百五十里,距离襄国是四百余里。白马距离邺城两百余里,距离是三百五十余里。从互相之间的距离来算,是石碣赵军那边拥有优势。从军事动机的先手来讲,是汉军这边拥有主动权。
刘彦含笑问:“永曾这是认为可行?”
“自然可行!”冉闵不是什么胆小的人,甚至可以说他拥有很高的冒险意识。他无法压制兴奋地说:“不管是邺城还是襄国都是石碣要害。能拿下必然造成石碣全国动荡,对于今后征讨石碣万分有利。不能拿下也会调动起敌军,使我军获得主动。”
其余的人在思索,大部分人是觉得此举过于冒险。他们会这样想的道理非常简单,目前汉军有用国力后勤上的优势,拖不起的是石碣赵国,稳打稳推能够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冒险?
第432章:汉国首次的文武之争
对于汉国而言,现如今的机会可谓难得,再不趁这个机会一举将石碣赵国打残,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这样的机会。
刘彦给自己制定的计划是一年之内将石碣赵国打残,奠定光复中原的基础。那么打残石碣赵国最有用也是最有力的莫过于重创白马的羯人族兵,只要羯族死人死到一定的份上,石虎在中原的统治地位不但会动摇,连带石碣赵国两大帮凶的羌族和氐族也会心生别样心思,诸多杂胡会不会再听从羯族统治也属于难说。
渡过黄河进攻邺城或是襄国是一个冒险方案。
邺城那边先不谈,襄国却是石碣赵国真正意义上的中心。襄国一直是石碣的精华所在,这里的精华所指的不是经济中心,是不管石勒还是石虎都将羌、氐、晋、匈奴等等的核心部分安置在襄国周边,导致的是襄国比起其它地方人口更为密集。
“近一两年石虎逐渐将羯人和各族的人转移到邺城,邺城成了石虎最为重要的陪都。”桑虞家族中的许多族人之前是在石碣赵国当官,一些核心族人的官职还不小,对石碣赵国的了解度很高。他说:“石虎大肆调动羯人出征,他不会留下太多的羌人、氐人、晋人在襄国或是邺城,他也会担心那些人反叛。”
邺城近几年一直在大造宫阙,动用的人力超过百万,物力上面更是难以计算,等于是石碣赵国的国力大部分就是用在了对邺城的建设上。
石碣赵国的国力本来就不强,再有对邺城的建设消耗大批物资,说石虎对这一场战争准备不足就是出于这点。
自姚弋仲被汉军俘虏之后,羌族实际上已经进入到实质的分裂之中。
石虎原以为会很轻松地控制住羌族,他没有想到的是失去了姚弋仲的约束,熟羌还好说一些,生羌却是成了惹事的主力军。
不开化民族总是会有“熟”和“生”的区别。所谓的“熟”是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例如开始有组织性和协调性,自然也要算上拥有一定文化基础。而“生”所指的是野蛮和不服从领导,通常每个民族“生”的那一部分都是最为野蛮的群体,能够为己所用在军事上有重大意义。
姚弋仲是羌族公认和认可的总领袖,恰恰是因为这点才会让石虎忌惮。
总的来说就是,石虎原先的算盘落空,姚弋仲在的时候虽然有威胁,姚弋仲被汉军俘虏之后,不断生乱的羌族却是成了真真正正的威胁。
石虎不但因为姚弋仲的被俘而无法控制羌族,苻洪去了陇西之后的氐族也不是那么听从石虎的调派。
拿这一次石虎率军到濮阳郡做例子,要是姚弋仲和苻洪都还在的话,石虎可以让两人集结羌族和氐族的青壮参战,两人都不在之后石虎却只能调动杂胡以及石碣境内的晋人。
杂胡一般都属于不入流的货色,不是说杂胡有多么羸弱,是杂胡的部落太多太杂很难有组织性,心气上亦是与各大族没法比。杂胡打顺风仗可以骁勇无比,遇到僵持则会选择出工不出力,到了情势不利的时候最先崩溃的就是杂胡。
晋人在石碣赵国是处于社会最底层,他们的社会地位甚至连野兽都不如。那是石碣赵国以律法明示的事情,石碣的律法中就有一条“伤兽罪”是专门用来针对晋人。所谓的“伤兽罪”很好理解,就是晋人不得以任何方式伤害野兽,哪怕是遭遇野兽袭击也不能对它进行伤害,要不然晋人就要被石碣的官方追究,而追究的方式就是弄死晋人。
石碣赵国境内那些本来就不好过的晋人,他们是在石碣的建武八年(公元三四二年)又面临灭顶之灾,原因是石虎听从沙门僧人吴进(又称胡进)的预言。
吴进是晋人,皈依沙门之后成了一名“不在五行内”的僧人,他晋人的出身因为僧人的身份而免除。
不在“人世间”的吴进,他向石虎预言说,未来石碣赵国必将会被晋人灭亡,应该大肆残害晋人,不能让晋人的元气得到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