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前汉国的疆域,可以称为世家的基本没几个,大族与豪强的数量则是多到难以想象。汉军每到一处,除开消灭明面敌对者,处理的就是各地的大族与豪强。
早期的时候,各地的大族与豪强并不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产被各种看似合理的方式拿去,他们会选择聚众反抗,从而遭受汉军铁血的镇压。像是青州的大族与豪强,现如今还存在的可能还没有当初的十分之三,而这十分之三还是大多数在事先就已经投靠刘彦。
青州是刘彦的基本盘,也是汉国目前大族与世家最少的一个州。恰是有了青州作为例子,抵抗的大族和豪强都被血腥清洗,让其余地方的大族和豪强在面对家产会被回赎的时候选择忍耐,导致的是其余各州存活的大族和豪强数量并不算少。
中原地区的大族和豪强被削弱和打压,他们只是在进行蛰伏,心中必然带着仇恨,等待某一天进行复仇。
杀人可以解决麻烦,对于一国之君来讲杀人却不是唯一的手段,最为合理的该是收为己用,使他们成为助力或是工具,用在想用的地方。刘彦允许中枢重臣去吸纳一些大族与豪强,其实是有消化的意思在内。
各地向襄国汇报而来的消息称,敌国势力在各地的活动迹象十分频繁,不少大族与豪强正在串联,可以想象又一波动荡正在酝酿,所不知道的就是爆发起来会有多大。
刘彦近期面临的事情着实太多太多,不止是各条战线该怎么来控制,本土的安稳,包括面对小朝廷那边突然增多的投靠者,一切都需要费尽精力。
“桑虞、蔡优等几个大臣,他们多次反对接收过多南方世家的投靠。”刘彦看了一下桑妙和谢道韫,笑了笑接着说:“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桑妙是桑虞的族妹,是政治产生的一种联姻。桑氏一族现在已经挑起了北方世家的领导者担子,似乎也开始在执行北方世家领导者该做的责任。
谢道韫从某些方面可以视作南方世家的代言人,差别就是她没有按照南方世家的安排,没等南方世家将自己的计划付之行动就先翘家出走。
对了,翘家出走在目前的年代简称为“奔”,干过这种事情比较出名的有卓文君,还有蔡贞姬。上古先秦一直到西汉时期,“奔”并不是丢人的事情,甚至是被世人认为挺浪漫的事,到东汉时才觉得是令人羞耻的行为,后面到了两宋“奔”就演变成为“淫奔”,也就是从一件挺正常挺浪漫的事情变成必须浸猪笼的罪行。
“王上,大伯与两位叔父……”谢道韫带着明显的愁容:“很快便会被押解来襄国?”
这个时候桑妙和张兰同一时间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谢道韫,一场淮南之战直接让谢氏一族的三个嫡系族人成为战俘,似乎朝中对谢尚、谢石、谢万的处置都还倾向于严厉。
刘彦还能回答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谢道韫低着脑袋,有些弱弱地问:“王上会杀大伯与两位叔父吗?”
“妹子,身为人妇,一切以夫家为重。”拓跋秀就坐在谢道韫旁边,伸出手去,不像是在安慰,是说:“军国大事身为妇道人家就不必插手了。”
桑妙立刻看向了崔婉,而崔婉是在逗弄儿子。
博陵崔氏出了一个王后,魏郡桑氏出了一个妃子,算起来博陵崔氏才是正牌的外戚。崔氏一族就像是桑氏一族一样,没有间断过吸纳大族与豪强的动作,从某些方面来讲两个家族是竞争者。
谢道韫抬头看了一眼拓跋秀,后面又低头。
刘彦本来是要进行一次温馨的家庭聚会,聊到一半谈到处理世家已经算是败兴,又有谢道韫提出那样的问题,温馨什么的是完全看不见,有的就是尴尬。
也不知道是荀羡有眼色,或是真的出现问题,他过来通报,说是南方有军情传抵。
算算时日的话,南侵兵团应该是在进行三场比较大的战役,东城之战是一个,丹徒之战和零陵之战是另外两个。
刘彦到来的时候,该在场的人已经在等待。
众人一阵行礼,手里拿着军情汇报的纪昌才开口:“启奏王上,征南将军千里加急,汇报伪朝腹地爆发大战。”
东晋小朝廷在汉国这边不被承认为一个国家,称呼的时候就是喊“伪朝”。徐正汇报的大战是,小朝廷对庾氏门阀动手了。
“庾氏一族在事先已经察觉,又有桓氏暗中通风报信,伪朝动手之后双方陷入僵持。”纪昌低头看了看汇报,又说:“据悉,大战爆发之后,多个世家选择起兵,伪朝已经彻底陷入内乱。”
第508章:小朝廷之亡(一)
对于汉国中枢得到消息只简单显示东晋小朝廷陷入内乱,其中的过程却是显得无比复杂。
董金晓小朝廷朝堂上的官员哪怕是蠢货占了大多数,也该有理智的人存在。还有理智的人,热门自然知道国战的时候不适合再行内乱,对于庾氏可能配合汉军的潜在威胁该是以温和手段化解,动用武力绝对不是第一选择手段。
以王氏为首的那批人,他们尽管内部有思想矛盾,掌权的几个人却是清楚现在不宜对庾氏门阀付之武力,可是没有等他们有所行动的时候,内乱就突然间那么爆发了。
事情的过程是监视庾氏门阀的细作先被杀,后面又有疑是庾氏门阀的私人武装突袭小朝廷的军营,没等双方查个详细,建康的一处营房突然出动,一千名士卒明晃晃地向庾氏门阀所在的府宅开去。
庾氏门阀的府宅是在建康城内,其余州郡只能算是产业。庾翼四处游历返回东晋小朝廷治下后,他自己是选择居住在建康,家族里那些孙子级的小辈是安排在新安(现代淳安)。
因为庾氏门阀早就淡出东晋小朝廷的朝堂,再来是庾氏门阀的人丁并不兴旺,身处建康的直系族人也就庾翼本人和子侄辈的三个人,其余的子侄分散在扬州南方的各郡县。
建康的庾氏府宅占地范围非常大,长期拥有两千名以上的武士,庾氏门阀在发现事情不对劲之后,是庾翼想让家族武士将兄长庾亮的儿子庾羲和庾冰的儿子庾希送出城去,府宅武士则是全面戒备。
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必然,护送庾羲和庾希的队伍遭遇截杀,幸运的是仅仅是护送武士伤亡惨重,作为庾氏门阀直系族人的庾羲和庾希并没有伤到一根毫毛,还给两人平安地出了城。
因为消息无法即时传讯,庾翼收到有军队在向府宅开来时,其实是不知道庾羲和庾希已经遭遇截杀。他甚至都不知道有监视己方的朝廷细作被杀,更不知道有人以庾氏门阀的名义袭击朝廷驻军的军营。
庾氏门阀的族人不在东晋小朝廷为官,但不代表没有门人,就有门人紧急向庾翼紧急汇报,说是朝廷要对庾氏门阀动手了。
有朝廷军队明晃晃地开来,尽管庾翼心有疑虑却是不得不防,他当即派出手持令符的门客前往郊外家族私兵驻地,可以先配合还在当官的门人暗中一处城门以防不测,更约定一旦城中出事就赶来接应。
庾氏府宅全面戒备,引发的效应就是周边的各世家也开始戒备,朝廷军队越逼越近,奇怪的是临近庾氏府宅还有两里地的时候却是被一支武装截下。
不明武装与朝廷军队当街爆发激战,该街道的世家被卷了进去,史称“建康之乱”的动荡被拉开了帷幕,一开始就是奔着失控的局面而去。
庾氏府宅没有直接陷入战火,这一点城外却是无法目视,刚刚抵达城外的庾氏门客只知道建康城内已经起了硝烟,他们按照庾翼的指示出动家族私兵,并且毫不迟疑地配合预先安排好的庾氏门人控制城门。
在控制城门阶段,事情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等待几个能够做主的人登上城楼向城中看去,看到的是庾氏府宅所在的区域到处有厮杀的人影,不少建筑更是起了大火,无论怎么看都应该出动更多的家族私兵,赶紧地接应或是进入城中听候庾翼的调遣。
在庾氏门阀的私兵有动静后,早就被安排提防的朝廷军队和几个门阀、世家的私人武装必须做出回应,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行动却是显得略略迟缓,一直是到庾氏门阀的家族私兵控制城门,再到庾翼被家族武士护卫着进行突围,差不多是庾翼到了被控制的城门处,褚氏私兵和王氏私兵才联袂抵达。
突然爆发的动荡中,一股力量一直是假扮庾氏门阀的人,他们先制造矛盾爆发,后面截杀庾羲和庾希的队伍,再来又是和朝廷军队当街厮杀,甚至是袭击监控庾氏门阀郊外私军的那些军队。这些事情在当时根本没有人有什么怀疑,不管是庾氏门阀还是其余人都只当是对方的举动。
比较有意思的是,庾翼被堵之后,褚裒的儿子褚歆质问庾翼,双方舌枪论战下来,各自的心里都发觉不对劲,但事情都已经这样,没有可能就怀疑的地方进行沟通。
堂堂一国之都爆发交战,影响到的是居住在建康之内接近百万的人口。混乱是从庾氏府宅的街道开始,蔓延向城内各处。
褚蒜子本来是在逗弄小皇帝司马聃,她是等到褚裒、王羲之、桓云入宫通报才得知发生了什么事,谢氏门阀的谢裒因为旧病复发没有前来。
短时间内小朝廷根本无法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切责任自然而然是推到了庾氏门阀头上。他们解释不清楚的是,庾氏门阀既然要动手,那么庾翼为什么会待在建康城内。
说来也是,庾氏门阀要动手,身为门阀之主的庾翼应该事先溜出城去,待在安全的地方遥控指挥,不该是待在庾氏门阀实力不占优的建康城内。
“庾氏的族人早早就被安置在各处。”桓云的说法是:“可见事先早就做好了谋反的准备。”
褚裒认可桓云的说法,却觉得应该来商讨怎么平息这一次动荡,不是浪费时间在庾翼为什么待在建康城中。他有些火急火燎地说:“西川城已经全面大乱,其余城区百姓惶惶不安,当前首要为擒拿庾翼,安抚城中百姓。”
因为事情突然,庾氏门阀是在仓促间行动起来,庾翼虽然是安全到了被控制的城门,可是城外已经被朝廷军队和褚氏、谢氏、王氏、桓氏、荀氏等等的家族私军给堵住,庾翼想要突围真心不是那么容易。
必须说的是建康真的占地非常大,主要分为西川城区、东府城区、幕府山城区、钟山城区和宫城,外围还有白下、高桥、新林、马牧等等接近三十个城区。可以说被算成建康城区的占地范围真的超乎想象,要不然也不可能容纳下接近一百万的人口。
“汉军已经登陆丹徒,新洲与罗落桥已经为汉军所占。我军还固守江乘、竹里、摄山、直渎戍、高骊山等地。”桓云说的那些地方都是位于长江边上,其中的新洲其实是长江河面上的一处小岛。他脸色万分严峻地说:“庾翼今次起事,会不会是要策应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