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么一件事情上,刘彦并不会有什么顾忌,简约地从嘴巴里吐出一个“诛”字。
史官再次提笔记录:天子曰‘诛’,袭击天子行辕之敌兵尽没。
作为史官当然要忠于历史,可史官也必然存在倾向性,比如记载当前正在发生的事情,那一段“天子曰‘诛’”的后面特别点出一项,那些战败之后被杀掉的是来袭击天子行辕的敌兵。
杀俘被诸夏认为不祥,可总是会存在一些特例,其中对于袭击天子的任何人就不存在什么祥不详的区分,有一个算一个都属于必须死的名单。
刘彦自然不会去看对战俘的屠杀,他下了高台走回军帐,外面已经成队地押解战俘到空旷场地。
战俘是先被要求挖坑,给出的说法当然不是要埋他们,是要安葬之前战死的人员。
在另外的一侧,战场的打扫还在继续,双方战死的阵亡者遗体是被区分开来,汉军的阵亡者遗体将会被火化,敌军士兵的遗体就真的是会被就地埋葬。
汉军历来是有火化战死同袍的习惯,运回国内之后让家属进行选择,是运到家乡安葬,又或是送往长广郡的烈士园。一般大多数家属是选择烈士园,那里是汉国最大的军人公墓,每年都会有官方进行的公祭仪式。
在这么一个年代里,官方的公祭很被看重,再来就是能够享受非单家属提供的香火,总的来说是被视为成神的过程,汉军的将士对自己可能会战死有一个俗称,那就是战死成神,某些程度来讲是支撑汉军高昂士气的基础之一。
战俘之中还是有聪明人,知道自己根本没可能活下去,只是用行动反抗的人属于极少数,哪怕是知道活不了了也会努力的干活,期盼可能连万分之一都不存在的幸存,或是带着给自己挖个好墓的想法在干活。
汉军后面是监督着战俘将战死的敌人抬来埋葬,等待所能够发现的尸体被清理干净,战俘们是被成串地捆绑起来,那过程之中战俘的反抗稍微激烈一些,免不了是充满了哭嚎、求饶、怒骂等等的声音,但依然不会改变自己面对的命运。
得说的是,汉军已经不再干活埋的事情了,不是觉得说认为残忍,是考虑后续的影响。他们干什么都会有人记载,干掉之后再埋会显得稍微文明那么一点点,反正是比记载在史书上的活埋影响要少一些。
一场几乎是能用“闹剧”来形容的袭击未果事件过去,刘彦并没有离开的意图,他们所处的方位是在柔然国境的东南方向,与草原边军形成掎角之势完成对柔然的监控,再来就是必须要等待李坛攻击出现结果。
在等待的时间段里面,刘彦每天的生活只能用单调来概括,不过这么个几乎没什么娱乐的年代,就算是他回到宫城的话,其实每天在处理国政之后也是没什么娱乐,无非就是听听音乐或歌,再看各种舞蹈,另外一项娱乐只剩下打猎了。
天子出巡队伍遭遇战事并没有被保密,事实上也不应该进行保密,越是捂着就越容易产生不良的谣言,不如以官方渠道进行宣告,还能起到以正视听的正面效果。
消息传到国内的时候,北疆的边军做出了自己该做的举动,辖区范围内适当地向前推进,调出机动部队赶到天子行辕听候指派。
中原或是其余的区域得到消息会晚上很多天,又以地区所在位置的不同有自己的反应,不过等他们得到消息,天子出巡队伍不管是有什么事都是属于过时的消息了。
刘彦其实挺在意全国各地对自己这边发生的事情是什么舆论和动作,引出一些蛰伏暗地的野心家是必然的事情,各地也要有发现之后进行清剿的事先准备。再来就是,他还知道长安中枢会很紧张,少不了是会有新的重臣赶过来,带着祈求刘彦回去的热切期盼。
李坛并没有让刘彦在原地等待多久,从出发到战事有结果拢共也就耗费了七天,那是他们携带了火炮过去,还有相当数量的简易手雷,充分像世人证明再坚固的工事也会在火药的威力之下变成渣渣。
“敌军逃出两万不到,其余被留了下来。”桑虞能够想象出敌军面对火器进攻出现了什么样的恐慌,那场面他已经在辽东一再亲眼见过:“苻健和大多数氐人都逃了。”
“骠骑将军会拦截他们。”刘彦可不是只能对某支军队下命令,只要是能联系上能指挥的部队多到连他都数不清:“浑邪山的驻军会临时归于骠骑将军统率,再加上骠骑将军本部的三千骑兵,用于追击战足够了。”
想拦截苻健这支败兵只需要堵住几条有限的方位就足够,草原被大火烧成灰烬的地方不少,苻健派来一万六千人袭击行辕,成功穿越出灰烬区的也就八千余人,等于是一半丢在了那片满是灰烬的空间。要是苻健选择往灰烬区逃,灰烬可不会因为他身份高贵就手下留情,比如本来应该统率部队对天子行辕进行袭击的那个丁零人统率就死在灰烬区。
“稍前的那支敌军,他们宁愿战死在原地也不敢再跑进去(灰烬区),可见里面是多么凶险。”桑虞其实挺好奇里面是什么样,他了解到就算是活着出了灰烬区,军队的一些军医对敌军尸体解剖,发现气管、肺部还满是灰烬:“就算我们没杀光,他们大多数人也会在随后病死吧?”
所以了啊,刘彦早就下令制作并戴上口罩,他还知道风吹着大量的灰烬到了柔然境内,十分怀疑柔然人死上一批之后,会认为是汉国的阴谋。
第807章:冉闵的怒火中烧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不断倒退的景色,冉闵非常喜欢纵马驰骋的感觉,那会让他体现到一种叫作自由的快感。
说起来冉闵还真极少安安分分地长久待在一个地方,情况允许的话就会到处乱跑,一些人说他是在试探刘彦的容忍度。毕竟他曾经可是称王过,天下重新归于一统之后,称王的经历就是一个黑点,也许会让刘彦无法容忍进行收拾。他却认为那个猜测根本就是恶意的诋毁,他就是纯粹地坐不住,才不是担忧被刘彦收拾才喜欢乱跑。
事实上刘彦真的要收拾冉闵,就算冉闵跑到天涯海角也能收拾。刘彦在对待冉闵是一种宽容的态度,要不然随便翻一翻史书,有哪一个朝代位比三公的骠骑将军能惬意地想去哪里就去那里。
朱龙马其实已经过了壮年的年纪,得说的是体力却保持在良好状态,只是一些时候冉闵能够发现朱龙马的冲击能力已经大不如前。尽管汉国现在根本不缺宝马,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换掉朱龙马的事,虽说是有两匹不低于朱龙马品质的骏马,作战时他依然会选择朱龙马为自己的坐骑,只有在朱龙马的确受不了的时候才会暂时更换一下坐骑。
既然是叫朱龙马,那它就是一匹毛色为血色的马匹,又以“龙”来作为名字,某方面就是表达雄峻。
所以说诸夏取名字真的很有意思,一些特定的字能表达的意思挺多,取什么样的名字就代表着有着必然的意境,就好像乌骓之所以是叫乌骓,就因为它是一匹毛色黑到发亮的马匹,“骓”则是有顶尖的含义,整体表达的就是:那是一匹黑色的顶级战马。
冉闵除了朱龙马之外还有一匹叫乌骓的战马,命名“乌骓”可不是怀古,就是一种延续性的叫法。
“将军。”黄锐其实觉得自己挺倒霉,只是想要汇报军情而已,却非得骑马跟在冉闵后面,天气好的情况下是吃灰,可现在正在下雨。他喊得有些声嘶力竭,也不知道冉闵到底是有没有听到:“斥候有新情报!”
冉闵还真的没有听见,有距离的关系,也有风向的原因。他周边的骑士战马没有朱龙马优秀,近百米内根本就没其他人,倒是那匹一样被称呼乌骓的黑色雄峻战马跟着一路撒欢。
他们目前的方位是在浑邪山以北二十来里,是四天前开拔到这个位置,主营盘就驻扎在一条必经之路上。
所谓的必经之路是一条被浑邪山和燕然山包夹在中间的道路,它的纵宽应该是有十五里左右,两边就是一些山区。要是纵宽小一些可以称呼为山谷,可问题是纵宽超过了十里。
冉闵后面是自己停了下来,伸手抚摸着朱龙马颈部的鬃毛,人和马身上是淋湿状态,让汗迹与雨水混成一块。
雨已经下了有一阵子,是大范围的降雨趋势,冉闵所知道的是南边最先下雨,局部地带还形成暴雨。他知道这是一个好消息,时隔一年半以上的时间之后,大地重新被雨水滋润,必然是会缓解干旱。
草原上的雨很不寻常,不是说下雨很不寻常,是这一场雨根本就是被草原大火给“勾引”了出来。那是一种需要严谨科学知识来解释的气候反应,不过现在的人们才不会在乎那么多,他们单纯地为了降雨而欣喜,不止一人想知道国家的北疆、关中和中原腹地有没有降雨。
事实上汉国的北疆是一块很辽阔的疆域,包括燕然山到西北边界线,又以北海(贝加尔湖)到雁门郡和辽东郡。现如今的北疆其实可以理解成为汉国的草原区域,早就不是雁门郡、代郡、辽西郡的所属范围,以上提到的那些郡已经被归纳到中原,中原腹地则是用来概括原来的诸夏九州,再南边的区域则是泛称长江以南。
“将军!”黄锐总算是追上了冉闵,赶路的是坐骑,人却也是不断喘着粗气,一半是颠的,一半是急的:“斥候汇报,此地以东四十里外发现敌军踪迹。”
冉闵下意识看向东面,视线是被山峰挡住,由于正在下雨,远处的山是掩盖在一片朦胧之中。
挡住冉闵视野的山就是燕然山,很久很久以前的燕然山东面平原是匈奴人的王庭所在,他们的单于和本部常年是停住在该地。
狼居胥山很出名,可实际上真的不是匈奴王庭所在地,它是匈奴人祭祖的圣地。霍去病千里奔袭,干出封狼居胥的伟业,之所以影响会那么大,就是他抄了匈奴人的祭祖圣地,还将匈奴人用来祭祖的金人也弄走,换个说法就好像是异族抢走了诸夏的九鼎那样。
“燕然山以北区域被大火肆虐,尽管已经熄灭掉了,可依然不是人能活动的地方。”冉闵不知道自己的那位天子出于什么原因要在草原放火,火势席卷和肆虐的区域却是极大极广,连西高车境内都遭了殃,他们还是跑得快才没被波及:“敌军不会敢进入那片区域,那与自杀没有区别。”
黄锐很同意冉闵的说法,那是建立在他知道有一个丁零人部落逃窜的时候进入灰烬区,仅是十来天之后,进去的是近千人,出来却剩下百人不到,连驱赶的牧群也都丢在灰烬区。他还听说一个消息,那些从灰烬区逃出来的丁零人没多久就开始蔓延疾病,汉军这边为了安全起见是全杀了又将尸体给火化掉。
“侦查敌军数量和分布。”冉闵回首看了一眼,远处是黑压压一片的骑军,马蹄的轰鸣声也远远地传了过来:“在这片光秃秃的地方,设伏什么的就别想了,咱们直接碾过去。”
这一片区域没有遭到大火的肆虐,是有存在一些树林,可顶多也就能藏下不到千人,其余的地皮是受于之前干旱的影响呈现光秃秃的面貌,还是新近一场雨总算又让土壤里的青草开始冒尖。
冉闵不会天真到认为敌军不会发现自己这支汉军的存在,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以其停在原地等候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胆量过来的敌军,主动追上去才会是正确的选择。
黄锐下意识看了一看己方的人马,有心说只是将近五千骑,敌军必定超过一万,是不是该谨慎一些,问题是他不敢开口。
“担心什么,不过是一帮惊弓之鸟一般的残兵败将。”冉闵仅是看一眼黄锐就知道在想什么,非常不屑地说:“就算他们是鼎盛时期,某依然不会放在眼里。”
换做其余人说那样的话黄锐会翻白眼,可是由冉闵来说却让他觉得士气一振,一股豪情壮志勃然而生。
就如同冉闵所说的那样,苻健是靠近三十里左右的时候发现了汉军的存在。
“果然是有汉军拦截!”苻健尽管早就做好相关心理准备,可还是有些气馁。他看了看周边,原本接近两万的人马已经下降到一万两千左右,那些消失的当然是大部分逃跑,一些是死在赶路的途中:“敌军只有五千左右,他们拦住了我们回家的路,你们说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