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就是麻烦在这个。”陈须是儒生没错,但他是新一代的……或者说复古西汉的关中儒生,能骑烈马,可手刃仇敌,亦是胸怀壮志:“要不怎么是决定安置在西域或其它占领区。”
西汉之关中儒者,君子六艺无不精通,上马可为国家征战,下马可为君父牧民,绝不是当时山东那帮只会侃侃而谈的腐朽之辈,更不像后世的儒生仅是书虫。
作为当代“御天下者”的刘彦,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极度重视兵事,导致的是进入官场的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往军方挤。
既然是想要进入军方,单单有一颗聪明的脑袋完全不够,身体素质肯定也是要跟上。
连已经跻身官场的人都要能文能武,想要踏足那一块领域的人又该是怎么样?肯定是要努力成为一个君父希望的人才。
陈须所知道的是,整个国家不管是什么学派,或者是学派以前的主张和思想是什么,都在往君父所希望的方向在改变。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风声,有消息称君父认为儒者善于化夷为夏,尽管根本无法证实传言就是君父所讲,儒生依然是万分庆幸以及惊喜。
其实在东汉末年的时候,儒家就开始陷入迷惘。他们只剩下泛泛的“为天下”这一理想,广泛意义上来讲就是有理想却没有行动力,甚至更多的儒生都怀疑自己的理想。
进入到五胡乱华时期,儒生就更是完全错乱了,他们虽然不愿意承认却知道自己成了废物,以至于开始往玄学的方向发展,以其说是儒家还不如说是阴阳家什么的,要是董仲舒那一代人还活着非得一个一个捏死不可。
“你们的确厉害。”苏仁不是在说反话:“那么点时间就有了可以看到的成果。”
陈须一点都不感觉骄傲,儒家有着太多的派别,独尊儒术的那会各派别自己打出了狗脑子,几个派别也是轮换着执掌春秋。
那么多年过去各派别的界线已经模糊,他们会去学什么样的知识完全是取决于君父喜欢什么。
当代的儒生又将春秋公羊和楚诗这两个学派重新捡了起来,可算是在往一手持剑一手持书的真正士人方向发展。
“首先你们需要想一个汉名!”毛润不是身穿儒生套服,是很标准的一身汉军戎装:“融入大汉,从改一个新的名字开始。”
周边的仆从军听了都是眼前一亮,他们觉得毛润的话太对了,对于改一个名字不存在什么排斥。
现如今的不管是哪个国家或是民族,拥有姓氏还是少数,改一个姓氏对某些人来讲更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可以说包含汉人在内的绝大多数民族只有名而没有姓氏。
“有了新的名字,可以将这件事情视作一场新生。”毛润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做纯粹的忽悠,他认为自己在干的是正确的引导:“例如你叫阿巴提,是西域一种草的名字。大汉有‘阿’姓,你可以用‘阿’来作为自己的姓,名字别那么西域风格就行了。”
诸夏有“阿”这个姓?其实是没有的。倒是有一个“阿会”的氏,但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后面这个姓氏是怎么消失的也没人说得清楚。
“……”阿巴提不知道毛润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但他一点都不想用‘阿’来做自己的姓:“先生,我能用刘姓吗?”
毛润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了。
现在没有“国姓”这个说法,可是皇家的姓氏依然高贵。
往前数的话,汉家的御天下者从来没有干过赐“国姓”的做法,就算是亲口赐姓也是其它姓氏,例如汉武帝刘彻为了某些目标进行赐姓,一个匈奴小王归附后被赐姓为赵又取名为信,赵信也成了帮助刘彻训练骑兵的帮手之一,后面休屠王太子则是被赐姓为金。
尽管没有“国姓”的说法,毛润却是从潜意识里拒绝归化胡选择“刘”这个姓,甚至是觉得受到了侮辱。
“或者李姓?”阿巴提聪明就在于懂得察言观色:“今后我就叫李力?”
要是阿巴提知道率军光复西域的是谢安,不会选择李姓,是会选择谢姓。但是他并不知道谢安的事迹,只知道现在的西域都护府的都护是李匡。
在消息闭塞的年代,一些西域人不知道西域重归大汉的主将谢安,完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像是不知道皇帝换了也是大多有人在,甚至都出现过连改朝换代都不知道的情况。
只要不是选择刘为自己的姓,毛润对西域仆从兵想选什么姓都没有多余的意见,就是会隐晦地用吝惜的目光看向仆从兵,他可是很清楚西域人的最终命运。
位于赫拉特东面的平原,是一片大体上为草原的地貌,没有范围太大的森林,却是存在树林,比较诡异的是竟然没有什么河系,有流动活水也仅是溪水的级别。
这一片区域的大雪是在三个月前化开。季节刚刚转变的时候,溪水的数量非常多,同时地面也难免变得湿润,要是有大量的人重复踩踏必然变得泥泞。
三个月过去了,中间仅是下了几场小雨,土地重新变得干燥,大股人马行军不会是踩在泥泞里,相反是会因为不断被践踏使地表的青草被碾碎,行军路线渐渐变成了一条土黄色的通道。
就算是平原,除非是人工处理得完全平整,要不然也会存在一些隆起的矮坡之类。
一个矮坡之上,几个人骑马眺望着远方,那里的地平线上有一道黑影缓慢地移动,远远看去还能看到在风中招展的旌旗。
“我会让汉人知道自己是招惹了什么样的对象!”扎库玛是一个相当没特色的中亚名字,他的姓氏是唯徐,要是按照更早的习惯,应该是姓氏在前名字在后,可现在却是名字在前姓氏在后:“他们不应该来侵犯我们,更不应该做出那些事情!”
扎库玛.唯徐是一个匈奴后裔,不过匈尼特早就融合成了一个新的族群,不管之前是悦般人、阿兰人、塞种人、匈奴人……还是什么人,现在都是统一称呼为匈尼特人。他连自己的祖先是匈奴人都不知道,倒是保存着一些匈奴人的习俗和习惯。
几乎是扎库玛话音刚落,地平线的另一头出现了另外一条黑影,它的移动速度较快一些。
新出现的另一道黑影属于匈尼特,他们是数量为一万的轻骑兵。在他们出现并直扑向行军状态中的汉帝国一方时,又有另外的匈尼特骑兵从其它方向出现。
平原就是那么种情况,一方在看到另一方的时候,等于是互相之间都进入了对方的视野,同时看到了对方也不代表很快就会碰撞到一起,每每至少还有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用来做点什么。
那个也是步兵去了草原很难打出什么歼敌大胜的原因之一,冷兵器时代草原上能够大量歼敌的兵种永远是骑兵。
阵阵苍凉的号角声被吹响,原本趋于一字长蛇阵的汉军阵营,位于前方的部队停在原地,中间和后方的部队则是互相靠拢。
前队停在原地是在做拼杀前的一系列准备,他们并不会傻乎乎地待在原地被突袭,做好准备之后是会动起来,或是进行牵绊式的游弋,也可能是进行最直接的反扑。
处于中间和后方的部队进行靠拢是很明智的事情,敌情不明的时候总是要先稳下来,等待局势近一步的发展是一种选择,根据局势的变化采取正确的反应。
出现在这里的汉军阵营当然只是先头部队,数量为一个曲的西域都护府部队和三千汉人骁果、一万西域人随扈(仆从兵),他们后方十五里左右是整支远征军的中军,更后方则是后军。
诸夏的军事观念很讲究次序,哪怕只是选择一路进攻路线,但凡不是必要就不会将所有部队集中在一块行军,采取前军、中军和后军的行军方式已经用了数千年,避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全军覆没。
“先生不必紧张。”李冰得到的命令是保护毛润:“有我等在侧!”
毛润怪异地看了李冰一眼,一个“呵”作为整句话的开场:“某手中的刀已经饥渴难耐!”
当代……或者说有资格进入军方系统的儒生,怎么可能会遭遇战事就吓得全身发抖。他们在往君父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之后,哪怕是原先自己都不信或者排斥,长时间的学习之下,甭管是洗1脑还是什么样的说法,反正到后面只会有一个成为狂信徒的下场。
李冰并不止见过毛润这么一个儒生,他年纪并不轻,早年的时候有很多的机会能看到儒生,只是那些儒生是一个比一个更加不堪。
近些年来李冰一直是待在军中,哪怕是有听到一些儒家在自我改造的传闻,由于没有亲自去接触过并不会了解太多,依然是用以前的印象来进行对待。他会保护毛润不止是因为军令,是一番接触下来认为毛润的确值得尊重。
他们是位处前军,从敌军的出现到停下来准备厮杀,大概是五分钟之后命令出击的号角声被吹响。
“杀,杀,杀!”毛润举着刀异常亢奋地吼叫:“诛尽大汉之敌!”
李冰尽管是察觉到毛润与自己所知道到儒生有些不同,却是仍然对毛润表现出来的情况感到惊讶,差不多是完全颠覆了他早先对儒生的印象。
马蹄踩踏地面的滚滚雷声震天响,汉人自然是用汉语吼叫着,西域人和乌孙人也用擅长的语言在呐喊,不同的语言有着相同的意思,汇集起来就是一个“杀”字。
离得渐渐近了的匈奴特人也在呐喊,听声音是“哟呵”之类,很有游牧民族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