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宋 第507节

那是23年前的事情,23年来蒙古军并没有为怯的不花报仇。至于现在的忽必烈会如何,杨从容并不清楚。他唯一清楚的只是忽必烈大汗便是攻打马木留克也不会是为了给怯的不花报仇。对于自己的未来,杨从容还有很大期待。如果被赵官家视为无能和不认真,这份前途自然会大打折扣。

笼罩在烟雨中的君士坦丁堡,伯颜正在庭院二楼的屋檐下眺望大宋未完工的大使馆。从23年前的战争中侥幸逃生之后,为怯的不花与众多蒙古兄弟报仇的念头从来没有在伯颜心中熄灭过。正因为这样,伯颜才会如此卖力建议忽必烈迁都到巴格达,以他对忽必烈的了解,蒙古大汗不会接受马木留克继续存在。

因为没修建完毕,大宋在东罗马的大使馆只是未完成的砖墙和树木混合出来的东西。伯颜大帅并不知道未来大宋的使馆会变成什么模样,就如他不清楚在大宋在不久后就会爆发的战争中采取何种应对。

此时,一只温暖的手覆盖在伯颜大帅的手背上,玛利亚公主惆怅地问道:“你这就要走了么?”

“是。”伯颜反手握住玛利亚公主的手掌。这些日子里面伯颜已经和东罗马新任的皇帝聊过,年轻的皇帝的确有夺回东罗马故地的打算。在这位年轻皇帝的理想中,他希望能够向东夺回安纳托利亚,也就是被突厥塞尔柱占领的小亚细亚。向西,他希望夺回希腊、色雷斯等地。向南,这位年轻皇帝就没有表露出什么野心。虽然从历史上,叙利亚曾经是东罗马帝国的核心领土。东罗马的年轻皇帝表示,如果蒙古肯帮助东罗马的年轻皇帝,东罗马也会竭尽全力支持蒙古人攻占埃及。

伯颜并不认为毁灭东罗马对蒙古有什么好处,至少现阶段帮助东罗马是利大于弊。忽必烈当下最大的敌人是真神教。轻轻抚摸着玛利亚公主的手,伯颜说道:“我很快就会攻占耶路撒冷。”

玛利亚公主柔声说道:“你要快,我不再嫁人,也不进修道院的话,会被人说闲话。”

伯颜大帅第二天一早离开君士坦丁堡,与此同时,大宋使者团也把最新的报告交给船队,船队就前往尼罗河口。伊尔汗国前汗王贴古迭儿就混在乘客中乘坐上了这艘船前往马木留克统治的埃及。看到船上的这些东方面孔,贴古迭儿很佩服马木留克文官伊斯法尔的大胆。然而这办法却有可取之处,任谁都想不到与蒙古大汗忽必烈有仇的贴古迭儿竟然会乘坐死敌宋人的船只。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老实本份的待在船舱里,船队三天后抵达了尼罗河河口。下船的时候就见到商人们带着大包小包的货物下船。贴古迭儿让伊斯法尔派给他的人去联络当地的马木留克官府,自己就与其他人等在港口。就见大宋的船队卸下人员货物之后,立刻有很多已经等待的人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开始上船,仿佛是早就等着。这让贴古迭儿非常不解。

没等这些人都上船,联络的人员就带了当地官府的人员过来。一起前往官府所在的时候,贴古迭儿就忍不住询问,当地官员稍稍做了解释。大宋的船队并不像其他吃海上饭的家伙那样根据乘坐者的强弱随意切换海盗与水手的身份。虽然营业时间不过几年而已,这支拥有强大战斗能力的船队在商人中间也算是有了信用。

听马木留克官员的意思,大宋的船队在地中海赚了不少钱。这让贴古迭儿更加讶异,马木留克王朝的官员好像没有从大宋的船队身上刮油水的意思。在上层待了这么久,马木留克官员有没有从大宋船队身上捞好处,那是一听就能感觉出来的。

憋住不乱说话,贴古迭儿老老实实的跟着马木留克王朝的官员继续走。他们在港口的另外一边找到了埃及船只,大宋的船队只跑海运,从尼罗河口到开罗,有当地特有的船队。看得出,大宋船队并没有介入这方面的航运。

船只逆着尼罗河而上,等到开罗城的身姿展现在贴古迭儿面前,这位前伊尔汗瞪大眼睛仔细观看这座雄伟壮丽的城市。他一直听说过开罗,亲眼见到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做闻名不如见面。

第076章 护送而来的灾厄(一)

元旦依旧是大宋非常欢喜的日子,323年的赵官家家里就不那么欢喜。先是七十多岁的陈太后偶然风寒病倒,小病没多久就发展成肺炎,没扛过去的太后归天。快八十岁的太上皇照顾太后的时候颇为劳累,在太后去世因为过度伤心,病倒后也去世了。

太上皇与陈太后先后去世,可是吓坏了泉州地方官员。赵氏家族虽然不担心赵官家能真的迁怒他们,却也感觉到了压力。

赵嘉仁的确没有想将这帮家伙如何,七十多岁的夫妻便是在21世纪去世也不算是夭折,更不用说在‘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宋代。赵嘉仁本想亲自回故乡泉州将父母的灵柩运回杭州安葬,却又接到紧急消息,泉州出现了鼠疫症状。

现在的大宋官方已经知道鼠疫不是什么‘瘟神作祟’,而是有从外地传入的鼠疫杆菌在人群中流传。这下整个泉州封城,所有人员都不得进出。赵嘉仁南下接灵柩的计划不得不终止。

不等泉州的防疫有进展,在宁波也突然出现了鼠疫病患。这下弄到江南震动,经过调查,原来发病者都接触过一艘来自红海那边的船只上下来的人员。海事局通过电报得知,这艘船正在驶向杭州。可是把官员给吓坏了,连忙出动人员紧急拦截。总算是在船只进港之前将其拦截住。

大宋这些年在各种疫苗接种,爱国卫生月宣传,学校教育,大城市的大规模传染病越来越少,更别说是烈性传染病。此次竟然出现这样的问题,海事局上上下下都非常紧张。他们也知道此事惊动了赵官家,更是不敢懈怠。

刚出来的调查结果紧急送到海事局的学社负责人手里之时已经是晚上,负责人刚躺下,就强打精神爬起来看文件。看完之后,这位负责人已经睡不着。想来想去,他提笔给司马考写了一封信。

司马考已经致仕,老尚书此时已经在姑苏买了套别墅,开始好好的享受天伦之乐。虽然鼠疫的消息在市面上引发了不少震动,但是姑苏的爱国卫生月也不过搞了七八年,百姓对于传染病流行的容忍度非常高,所以市面上只是要求大家一定要喝开水,要灭鼠。见到有异样病症的人要尽快通知官府。除此之外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信送到司马考手里之前,这位久经宦海的老尚书正和几个同样有钱有闲的老头子一起在和歌妓寻开心。见到亲随在门外出现,司马考行若无事的起身出去。若非急事,亲随无论如何都不会在此时扫兴,司马考板着脸问道:“出了什么事?”

“三姑爷写了信送来。”亲随紧张地说道。

司马考也不吭声,只是摸出老花镜带上。信递到了司马考手里,司马考打开来看了几眼,脸色就变得愤怒起来。但是司马考并没有骂出声来,他先看完信,然后又看了一遍。在愤怒中沉默了好一阵,司马考咬着牙对亲随说道:“你告诉掌柜,我有事先回家。”

比司马考晚了不到两天,检察院最高检察长丁飞接到了监察处的报告,海事局的监察部门认为,负责检查饮用水存储设备的官员收受贿赂,纵容犯罪团伙盗窃储水设备中杀菌银片,直接导致了鼠疫问题。

丁飞第一时间还不明白这里面是什么关系,等技术人员前来讲解之后才算弄清楚。海船行驶在海上需要存储淡水,淡水长期存储时会滋生细菌。赵官家的解决办法很简单,在存储设备内部安装银片。这样的杀菌效果非常好,海船便是远洋到扶桑洲都不会出事。但是,白银铸造的货币在大宋是法定货币之一。

银片因为有氧化等问题,每隔一段就要打磨,储水设备也需要清洗修整。有一些人就开始打这里面的主意,水槽里的银片被一些人偷走,盗窃者又和负责检查的人勾结在一起,让检查者开出假证明。那些被盗窃出来的银片就由这帮人给瓜分掉。

“为了方便掩人耳目,这些人偷盗的时候留着储水设备靠近上口的银片。这部分银片在检查的时候就会被看到。他们专偷下面和底部的银片。这次的鼠疫就是水降到没有银片的部分之后,有鼠疫细菌掉入水里,没有溶解在水里的白银杀菌,就导致了这次的问题。”技术人员讲述的从容淡定。

看着技术人员那种‘我早就知道会出事’的表情,丁飞问道:“接下来说的不计入记录,我看你好像早就听说过这样的传言吧。”

技术人员一愣,他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所以不知道是自己露出了情况。大多数理工男也不是那种对别人的道德有无限要求的人,让他们挺身而出与邪恶官员作斗争,他们也未必肯。但是这帮人至少还承认善恶。虽然知道丁飞点中了要害,技术人员却不敢立刻承认有这么一回事。

丁飞是肃奸委员会出身,一看这表情就知道了大概,看来这件事不是近期才出现的问题。他也不去追问,就让技术人员先下去了。

坐在旁边的监察处干部表情很紧张,这样的案子若是没有捅到这么高的级别,想来也许海事局自己处置一下。现在有人给捅到大宋最高检察院来,那影响自然不会简单。赵官家是个马上皇帝,杀起人来从不手软。丁飞在转到检察院之前可也杀过许多许多奸贼。

丁飞没有立刻说话,他的目光又从报告书上略过。司马斌这个名字在纸上显得格外大,这人是司马考的孙子,负责检查储水设备的官员。如果这件事真的已经成为了一个产业链,有那么一群硕鼠专门吃这路,司马斌绝无不知道的可能。司马斌知道,这样的事情还能发生,司马斌至少和这些人是一伙的。

到了傍晚,丁飞到了一处干部小区。进了一栋房子的二楼左户,敲开们的时候,开门的女子惊喜地喊道:“哥,你怎么来了。”

“二妹,你家孙洪可在家?”丁飞问道。

话音刚落,从里屋就出来了一个男子,他热情的迎上来,“哥,你来了。吃饭了么?”

丁飞扬了扬手中的大纸包和一瓶酒,“让我妹烧个汤,咱们喝着。”

两个男人吃喝一阵,这就进入了正题。丁飞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在海事局这么久,应该听说过有人偷水槽里银片的事情吧。”

孙洪的筷子停在卤牛肉上方,虽然很想夹起一块吃进嘴里,孙洪还是做不到。最后孙洪收回筷子,为难地说道:“哥,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做的此事。”

“我不是来问你这个。我只是想问问,你知道这样的事情吧。”

“是。我知道。”

“我不问名字,也不问地点。我只想让你给我说个实话,你最早听到这样的传闻,是什么时候。”

如此问题让孙洪非常为难,抓耳挠腮的沉默了好一阵,倒是丁飞的妹妹丁宁催促着说道:“让你说你就说,有什么好隐瞒的。如果说这只是让他们捞点职务上的好处就罢了,可这样的事情害的是大家伙。真的瘟疫流行起来,细菌还分你身份高低么?咱们的孩子要是被传染了怎么办!”

被老婆这么一番数落,孙洪终于开口了,“我具体听说这样的事情,大概是五年前。”

“五年前……那时候你不是在松江府么?”

“是。我那时候在松江府的港务上干。才听说了这样的事情。在其他部门,也没人讲过这些。”

吃喝一番,丁飞告辞。有了内部人员的说法,虽然不敢确定是真的,至少说明这件事不是近期内。丁飞并不是个莽撞人,他很清楚这样的事情非处理不可。连他妹妹这样的能懒就懒的官员干部都觉得这件事对她的利益有害,对此反感的官员干部就该是大多数。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件事能够被戳到这么高级别,大概就不是简单的司马考以前的罪过那么多人,所以有人想对司马家的人动手。也必然有一部分人是出于对司马考个人之外的义愤。

丁飞忍住了,有的人就忍不住。两天后的晨会结束,礼部尚书熊裳就找到了丁飞,低声的询问了这件事。丁飞淡然的表示,“有这么回事。”

“你可知那船上带的有给官家文件么?”熊裳颇为紧张地说道。

“给官家的文件?”丁飞是真的讶异起来。当消息越来越多的时候,局面就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如果只是几个蠹虫,也就是那么点事情。闹得再大,也只是贪赃枉法而已。但是事情牵扯上官家,也许会有人问,会被官家看到的文件是不是被人故意用鼠疫污染。

“丁检察。这些文件是要先交给我们礼部来看。我们看完之后再交给官家看,也幸好是半路上就被查出端倪。不然的话,我们礼部可是百口莫辩。而且便是感染,也是先看文件的礼部被感染才对。”熊裳表情痛苦,语气更痛苦。

“哦。”丁飞应了一声,作为肃奸委员会前主席,丁飞倒是不担心熊裳的问题。熊尚书实际上早就被暗地里查过。所以丁飞整理了一下思路问道:“熊尚书,报告已经送给官家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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