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皇族在临安总投降之后灰飞烟灭,便是再被救回来的,也成了普通的赵氏人员。新的皇族人丁很一般,但是三兄弟中赵嘉信与赵嘉仁都是名动天下的存在。与他们相比,排行老二的大宋宁王赵嘉礼一直缺乏存在感。所以来吊唁的高官都是来应个景,完全是看在赵官家的面子上。很多人甚至没有亲自来,只是派人送了礼金而已。
最是无情帝王家,现在看到这帝王家中最出色的两兄弟有着和普通人一样的喜怒哀乐,高官们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什么。仔细观察,却从这两人身上看不出丝毫的做作。
赵嘉仁哭了一阵,觉得心里面的伤痛好了许多。他擦了眼泪,走到二哥的棺椁前面。就见二哥躺在里面,脸色看上去倒是如同睡着一样安详。貌似死前没有受到太多病痛折磨。
这时候赵嘉信已经收起了悲声,拉着赵嘉仁走到赵嘉礼的子女面前,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三叔说过,生死自有天意,并非我们自己的事情。然而怎么活着,是我们的事情。回想起你们爹的一生,我就忍不住要哭。”
喂喂!赵嘉仁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的大哥,这话的确说出了赵嘉仁悲伤的原因。他的确觉得二哥的一生其实可以过得更好,替他感觉到遗憾。所以忍不住伤心。但是这话放在心里不好么,这公开说出来,就跟要说别人坏话一样。不,这已经是在别人的灵堂上,直接说了啊。
“你们爹一生都想做到让被人称赞认同的人生,却不知活着只要认真面对每一件事,问心无愧就好。你们要比你们爹活的更好。”赵嘉信坦承的对侄子侄女们进行训诫和祝福。
“请大伯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赵嘉礼的长子说道。
赵嘉仁心中感叹,大哥不愧是大哥,在父母不在的情况下就可以如此顺理成章的评价二哥。赵嘉仁就做不到如此洒脱。赵嘉信也没有说太多,说完这些之后就与赵嘉仁一起离开。在马车上,赵嘉信说道:“三郎,当年要是我带着二郎一起到你那边去,他会不会更好些。”
“二哥要的是人前显贵,我觉得大概不行。”
“唉。三郎。最近我听说你对地主痛下杀手?”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我要痛下杀手,早就血流成河了。”
“那是我用词不准。听闻你启用酷吏,整治的地方上鬼哭狼嚎。”
赵嘉仁对酷吏这个词非常满意。酷吏指的是严刑峻法镇压不法豪强,维护社会秩序的官员。他答道:“大哥,酷吏不是奸佞。奸佞的狠劲是对付他们个人的敌人,酷吏的狠劲是对付制度的敌人。”
“地主虽然讨人厌,为何不给他们一个机会?”
“大哥,到临安总投降之前,朝廷一直有机会。便是丁家洲大败又如何,就算蒙古人开始围攻临安,只要那时候朝廷下旨让我当了丞相,我照样能够救下临安。但是临安总投降发生了,再说要是当时如何如何,又有什么意义。”
“难倒你不是想对地主动手?”
“我认为土地是用来耕种经营的。大哥觉得这话可否在理?”
“在理。”赵嘉信回答的颇为爽快。
“朝廷需要税收才能营运。这么多学校,如此多的军队,还有这么多官员干部。不收税行么?大哥觉得呢?”
“当然需要收税。”
“按照道理讲,每年对每块土地收取好好经营的收入的三成,有什么问题么?”
“按照道理,应该没问题。”
“那我就不知道地主还有什么问题不清楚。”
“地主虽然有地,自己却不去种。”
“地主这么干,是我逼出来的么?他们若是好好经营土地,他们若是认真的发展生产,那就完全不用在乎这个制度。想幡然悔悟,那是可以随时随地。但是地主们想做了我的主,我觉得他们可以洗洗睡了。哦,别那么麻烦了。不用洗,直接睡。”
“三郎要做的主,可否再说一次。”
“朝廷要增加税收,最好的办法不是大宋万税,那只是引发混乱。让每一块土地都能被好好经营,然后对土地收三成税。这十几亿亩的耕地,收个十几亿贯的税,应该没问题。所以,土地抛荒要罚款。所以,土地就得按照好好经营的产量收税。所以朝廷要普及农业知识,提供各种农具,包括进行监督促进的手段,让大家有能力好好经营土地。这就是我要做的主。”
“……若是有人挡了道?”
“他们就自求多福吧。我虽然不是针对什么人,但是也不会因为别人而让出我的道。”
“好吧。我知道了。”
赵嘉仁与大哥赵嘉信之间谈话始终都很爽快。谈到这里也不用再多废话,大家都知道已经谈到了核心问题。
回到家,换了衣服。赵嘉仁就前去政法学院参加学校的大四学生结业会议。政法学院是四年制大学,三年半学习,半年实践。此时这帮学员都已经实习回来,很快就开始进入分配阶段。
赵嘉仁走上讲台,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帮年轻的家伙。台下的学员们都穿着整齐的学员干部制服,不管男女都显得朝气蓬勃。
“同志们好。”
“首长好!”
“我问你们个问题,朝廷和官府营运的物质基础是什么?”
“是税收。”学员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赵嘉仁满意的点点头,看来政法学院的培训搞的不错,至少学员都背会了标准答案。
“你们很快就要踏上工作岗位。任何理想没有现实的物质支持,就是空想。任何认知不是基于现实存在,就是唯心。大宋是个讲唯物主义的汉人拥有最高地位的国家,你们接受的就是唯物主义的教育。所以我格外期待你们能够在未来的工作中不断进步,进而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第173章 风暴来袭(一)
宋历4月乃是西历的五月中旬,大宋329年4月初1的清晨,忽必烈大汗被侍卫从浴池里搀扶出来,他身上的肥肉呈现下垂状态,毫无弹性的晃悠着。到了浴室外间,推油的女师傅扶着大汗在按摩床上躺好,麻利的拿出装上等橄榄油的瓶子,在手掌上滴上油,纤美的手掌开始在大汗肌肤上滑过,让橄榄油浸润着74岁老人干燥松弛的皮肤。
经过这番伺候,侍女上前用硕大的宋国浴巾给大汗擦干身体。又拿来了超尺寸裤腰的棉质内衣给大汗换上。之后再给大汗披上一件透气的亚麻袍子。
穿着亚麻拖鞋走到旁边的休息室,在藤椅上坐下。啜饮着令人精神一振的红茶,忽必烈大汗心里面很放松,他曾经觉得洗澡会让他如同南蛮子一样软弱,等到南蛮子展现出比蒙古更凶恶的一面后,大汗对于洗澡的反抗就消散了许多。到现在,大汗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日子。泡澡能够让他的精神清醒,推油能够让瘙痒的皮肤恢复正常,按摩也能让大汗酸痛的肌肉舒适一些。完成了这些整备后,忽必烈大汗甚至觉得自己此时变年轻了许多。
吃完了早饭,换上了正式的朝服,74岁的忽必烈大汗走进了金殿,在龙床上坐下。分列两边的文武向忽必烈大汗整齐的跪倒行礼。大汗拿起玳瑁框眼镜带上,居高临下的看去,视野里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自己那个没用的儿子真金并没有出现,这让忽必烈大汗觉得心中好受一些。如果真金出现在朝堂上,忽必烈反倒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来。
除了真金之外,蒙古朝堂上的汉臣所剩无几。不久前,汉臣在朝堂上的数量还超过一成。也不知道是哪一名汉臣上书,要求忽必烈退位,让真金成为大汗。忽必烈确定自己没看到过这份奏章,如果看到的话一定会下令将那位汉臣拖出去五马分尸。
揭发此事的并非汉臣,而是阿合马的余党。忽必烈完全能理解这帮人的愤怒,在看了这些人添油加醋的告发之后,忽必烈也感觉到冲天的怒火。他从没想到竟然有人敢让他退位,还有一部分愤怒是这帮阿合马的余党竟然敢挑拨忽必烈和儿子真金的关系。
确定真金带领私兵偷袭阿合马,斩杀了他最大的政敌之后,忽必烈还一度觉得这个被儒生们紧密包围的儿子终于成器了。能够以果断的手段解决敌人。而且阿合马对于大都朝廷很重要,等忽必烈无法在大都维持政权,阿合马以及他们的党羽们的价值就变得非常有限。
现在朝堂上的教坏太子汉臣与谋害太子的阿合马余党基本被清理一空。看着少了两成的官员队伍,忽必烈就觉得胸中生出一股子邪火,想无论如何找出人发落一下才行。巡视了一圈,忽必烈大汗的视线落到了罗马教廷派来巴格达大主教身上。
“克洛德主教。”大汗呼喊道。
仪表堂堂的主教闻声出列,向大汗跪倒:“尊贵的大汗,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上次让你询问教廷,关于受洗成为基督教兄弟的仪式,有什么结果么?”
克洛德主教英俊的脸部抽搐了几下,但是他依旧镇定地答道:“尊贵的大汗,罗马教廷还在商议此事。”
忽必烈看着跪在地上的主教,心里面决定要好好收拾罗马教廷。挑战忽必烈权威的奸贼都是曾经向忽必烈跪地臣服的家伙,而罗马教廷却坚称,欢迎忽必烈成为基督教世界的兄弟。仪式必须是忽必烈向罗马教廷派来的人下跪接受皇冠,以完成‘君权神授’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