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大大事……”
只有在非常紧急的时候,赵该才会口吃到这种程度。
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体重过胖的他不太擅于奔跑。
“看茶。”刘虞不紧不慢的坐到了主座,然后对身旁的仆人吩咐道。
坐在位上,喝了好大一口水,然后又调了好一会儿的气后,赵该才勉强能够开口:“东西被抢了。”
“什么东西,说清楚。”刘虞依旧平静如水道。
“是石头。”赵该冷静下来后,说话也不结巴了,非常流利的传达出了信息,“在护送神石去洛阳的时候,半路上突然遇到了胡人的袭击,一大块的原石直接被劫走!”
“还有这等事?”刘虞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确有此事。”赵该点了点头,非常认真的说道,“而且被截的地点非常奇怪。按照道理来说,胡人只有绕过蓟城才能够去到那里。所以说……一定是有人走露了风声,将路线暴露出去了,才会遭遇此次伏击的。”
“那咱幽州有内鬼啊!”
“我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等事情……这下子棘手了。”赵该是跟刘虞一起空降来的,所以他也相当的意外,幽州这潭水居然如此之深。
才来没几天,就遇到了这些事情。
难不成,上次州牧遇到袭击也是因为有人给胡人通风报信?
细思极恐!
“如果神石丢掉的话,朝廷会怪罪我们吗?”刘虞用手握着陶杯,视线略微在意的瞥向对方,说话的语速很慢,看不出着急。
“这倒不太会。因为无论是开采,看守,运送母石的士兵官员都是朝廷委派的。对于母石,幽州地方官员没有任何权利过问,所以出了事也与我们没有关系。”
“那大人在担忧什么?”
“下官在意的是,如果石头落在胡人手上了,那无异于是给财狼磨尖了爪牙,于我幽州不利啊!”赵该现在非常的害怕。
本来抗胡就难,这下子不是添堵嘛!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刘虞像是个毫无主见的笨比,只会提问。
“主公,胡人应该还没走远,就在这广阳郡附近,或者…已经到了上谷。”经过那次被袭,赵该已经有些害怕胡人了,所以非常严肃的说道,“得赶在他们出关之前找回石头!”
“那你去找找吧。”刘虞下令了,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尽力就行,找不到也没事,别耽误了造兵器和屯田,那才是我们的根本之策。”
“……”赵该不知道主公为何如此淡定,淡定就好像丢的只是一车粮食一样,所以露出了相当不解的神色,“下官不解,为什么…找不到也没事?”
胡人反复难养,他们之所以愿意和平共处,无非就是侵略的代价也很大。
但是这个平衡如果发生微妙改变了,那他们将会变本加厉,这是绝对的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刘虞从座位上起身,然后往主卧的方向走去,“赵大人过来一下。”
赵该虽然不解,但也跟了过去,两个人一齐走到了刘虞就寝的卧室。
这房间还蛮大的。
“主公引我来此处是何意?”
赵该从来没有听说过在卧室谈国事的道理,所以显得相当不解。
而刘虞,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抽出一把挂在剑架上,皇帝御赐的剑,缓缓的滑动,而后将剑尖抵在一张黑色的布上。
掀开此布,下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箱子。
箱子里面放了什么,赵该或许猜测到了。
缓缓的抬起头,错愕的看着刘虞,他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内心却已经策马奔腾了。
大人何故谋反?!
第18章 大厦将倾
神石在押送的途中被截取了,并且还在劫掠过后留下了胡人的旗帜,逃出来的士兵也纷纷宣称看到了胡人,但现在这块石头却放在州牧的寝屋里。
哪一环出了问题?
如果单纯一点会这样想,原来主公早就出兵追捕胡人,并且将国家的财产保护完好,就等改日护送到京师。
但作为政治家,不可能单纯。
何况主公还派人将徐州老家的亲人都往蓟城这边接来。
这不是谋反之兆是什么?!
赵该的眼睛之中充满了惊讶,但除了惊以外,还有一丝丝被他憨厚长相所掩饰的‘警’。
他跟自己不一样,不是穿越者,没有什么宏伟的野心,他只是在尽自己职责的上班而已,只不过他的职位有点高,是幽州二把手。
所以,得知到自己拍派人假扮胡人抢劫朝廷运输车的忤逆之事时,他已经有了想要划清界限的想法。
畏惧的,不过是刘虞手中这把装饰华丽的宝剑罢了。
握着剑柄,刘虞没有说话,缓步的朝着赵该走去,而对方虽然保持机警,但并没有空手夺白刃反杀自己的打算,更没想着逃离什么的。
只不过,那种警惕的眼神,愈发的明显。
嚓——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龙吟,刘虞的剑插、进了剑鞘之中。
凝结的气氛,突然的化开了。
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看着一旁的赵该,问道:“赵公,你觉得当今的天下,是刘氏的天下吗?”
“……当然!高祖创汉至今已有四百余年,中虽有王莽乱政,但我光武帝起王者之师,重振朝纲,匡扶大汉。固当今之天下,必然是刘氏天下!”对于这种政治上非常敏感的问题,赵该回答的滴水不漏,直接从正统开始谈起。
而且四百年大汉国祚绵延,看不出有覆灭的迹象,以后或许会改朝换代,但怎么可能灭亡于自己这一代?
“那我怎么听说,当今天下是大将军何进的天下,是太监十常侍的天下。”刘虞轻描淡写的反问道。
“……”赵该被说的有些语塞,只好低下头,有些痛恨的说道,“诚然,当今天子昏庸腐化,亲信宦官宠臣,不理朝政,还重用外戚,导致杀猪的何进当道,妖孽横行。”
“但这天下还是汉啊,怎么可能是何进的天下,是十常侍的天下?”赵该有一说一完后,又相当费解的提问刘虞,“主公,您到底听谁说的啊?”
我自己编的。
刘虞觉得赵该的反应非常正常,而且并非属于那种冥顽不化之人。
至少在这里,他对于自己的尊敬是要高于天子的。
作为宗室之首,刘虞直接用一种‘你们外人不知道的口吻’,对赵该说道:“说个皇室的秘密,这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赵该咕噜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不知道刘虞要说什么皇室的秘密。
丑闻吗?
那皇室的丑闻可太多了,一晚上也说不完啊。
当然,刘虞没有八卦,而是开挂:“天子他,命不久矣。”
“天子命不久矣?”赵该被吓得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整个人都僵硬住了,“这,这是真的吗?”
是的,一年后就死了。
汉灵帝怎么死的?
冲死的呗。
说到汉灵帝,这个皇帝具备多数帝王都有的一大特性——好色。
而且他的好色,非常没有节制。
他曾经下令在后宫里建造裸泳馆,里面的宫女佳人皆不穿衣服,然后皇帝便长期沉溺于此,醉生梦死,酒池肉林。而且他的好色不仅于此,在后宫之中,气氛非常的奢靡银乱,这些室内的佳人和宠妃为了取悦皇帝,方便于皇帝,平时基本上穿的都是开裆裤。
这样的人,能不早死?
这样的人,能处理国政?
所以说,汉朝的灭亡,虽然是因为外戚和宦官当政,但其根本原因,还是皇帝太过于荒唐。
在这种家天下(天下是一家的)的时代,最上面那个人的品德和才能决定了这个国家的兴衰。
为什么诸葛亮跟刘备要叹息痛恨于桓灵,就是因为汉朝灭亡他俩的责任最大,再准确一点,就是开启了‘买官制度’,重启了‘党锢之祸’,让整个国家机器崩坏的灵帝责任最大。
在刘虞看来。
灵帝,伞兵一个。
“没有一字虚言,这是陛下亲口对我说的。”刘虞说完便转过身去,将后背留给赵该。
皇帝要死了?
赵该走之前见过皇帝,看起来并非是一个将死之人,但刘虞的话他又不得不信。
因为刘虞先前担任过宗正,这个官职位列九卿,掌管宗室之事务,地位非常显赫。举个例子,一个家有长者,一个族有族长,而宗正就相当于刘氏家族的代理族长。
如果放在以前,这可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顶级的天龙人。
但因为桓帝灵帝宠幸宦官重用外戚,这才导致宗族势力旁落。
总而言之,刘家人的事情,自然是刘家人更懂。
坐在床沿,看着赵该,刘虞伸出一只手,道:“赵大人坐着说。”
赵该虽然有些惶恐,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跟今天聊起的话题,都过于的大逆不道。但是,他还是找了个凳子,坐下说话,听听主公到底有何打算。
于是,刘虞开始忽悠。
“自黄巾之乱始,天下动荡,豪杰并起,所谓的州郡,已经不受中央制约,俨然变成了一个个小的王国。”对于当今天下局势,刘虞细数道,“益州刘焉,派张鲁镇守汉中而抵抗朝廷。西凉马腾,与羌胡各部暧昧不清,纵容部下作乱三辅。这些远的不说,就这个辽东公孙瓒,表面上受我节度,但你看这人……有臣下的样子吗?”
“没有。”
赵该这点承认,公孙瓒是真的不尊重主公。
而且跟其他军阀一样,公孙瓒现在根本就不受朝廷制约。
整个大汉朝廷的正规军只有二十八万,但他公孙瓒就拥兵三万余人,这不算自立算什么?
因为这是在私密的内室,所以刘虞也就不管那么多了,毫不避讳的开口道:“天子据我观察,恐寿命不久,两年之内必崩。那天子崩后,朝局会如何改变?”
“会……会如何改变?”赵该感觉自己都变得紧张起来。
“大变。”刘虞伸出食指,认真道,“至少两股势力会乘机崛起。”
赵该答:“宦官和外戚。”
“没错。而且这两股势力还会争夺皇位。”刘虞进一步说道,语气非常笃定。
为什么如此笃定呢?
因为在灵帝死后,何皇后跟太后这两个女人便开始争夺皇位的继承权了。
以董太后代表的宦官势力鼓动刘协即位,而以何皇后何进为代表的外戚势力,则是拥立太子刘辩即位。
然后,两股势力就开始明争暗斗,而那位大人也会趁势入主京师。
从此,开启吞食天地第贰章——反抗董卓。
所以,现在需要说服赵该的是,大汉的崩溃从灵帝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开始。
而灵帝死后必定会发生——两后(皇后太后)党争。
“太子刘辩即位…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赵该露出了不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