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以下，只有十二岁以下的孩子能够留在庄里！”
军队刚走，本庄土著对外乡人的态度一下子就霸道起来，眼神之中那种嫌弃与厌恶，甚至都溢出来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些人都是杀人囚犯的乡人，他们不来庄子便不会遭遇祸端。
不过就算如此，外乡人们还是不得不放低姿态，将他们年幼的孩子往庄子里塞。
没办法，在野外风餐露宿太过于艰苦了，这些天还时常下春雨，孩子身子差，很容易感染风寒，以及各种不太好治疗的疾病。
其实从莒县出发时，他们并不止一百人，而是足足有两百多人。
没错，半数的难民已经因为各种原因死掉了。
接下来还会死人，真正有命逃难到南方的，或许只有寥寥几十人，甚至说十几人。
因为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亮，你不是刚好十二吗？跟着婶婶一起去啊。”
“没有啊，我已经十三岁了啊。”
“不是，这孩子……你不是才十二吗？你，你……”
“叔父你记错了，是十三岁哦。”
在孩童们都被交给一位干练的婶婶时，一个身着白衣，但衣裳上沾满了尘污的牙白色长发少女，跟她的叔父拉扯起来。
而他们的对话，吸引了负责收留外乡人孩童的青年。
转过视线，他打量起了这个女孩。
跟其她见到军队便瑟瑟发抖的孩童不一样，这个女孩状态非常从容，清澈的瞳孔就跟天上的星辰般生辉，给人一种虽热衣衫污黑，却姿态完全没有被污浊之感。
用‘纯洁’这个词，太过于肤浅了，应该是……应该是……
遗憾，以男人的文化底蕴形容不出她来。
不过，她也不像是什么世家大族的子弟，只能说气质介于乡野孩童跟贵族小姐之间，非常的俊秀儒雅。
当然，一个普通的村民肯定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他只知道十二岁以下的孩童才能收，所以厉声提醒道：“十三岁就不行了，你们自己野外找地方住吧。”
说完，便带着那一行十几个孩子离开了。
而剩下的，一看便不符合条件的少年少女，只得跟着他们的父亲或者别的亲人一齐，到庄子外面再觅过夜的地方。
“亮，你这是做什么呢？”
诸葛玄知道这孩子绝对没有这么笨拙，所以在走的时候，非常懊恼的责问道。
“没事，均弟弟能睡屋子就行，我已经十三岁了，就不必了。”少女相当开朗的笑了笑，丝毫不在意的说道，“况且，人家只允许十三岁的孩子留在庄子。我如若去了，不是‘不信’吗？”
“你，你真是如此想的？”
诸葛玄还是不认为自己聪慧的侄女会这般的迂腐，所以确认的问道。
“嗯嗯，就是这样想的。”
少女认真点了点头，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哪怕她本人其实是因为心气过高，不愿惹人嫌弃。
“诶，算了。”
诸葛玄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希望今天晚上也能安然度过，不要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
哥哥诸葛珪前年去世，正妻也早就离世，就留下三个孩子，其中大姐诸葛瑾去了江左，二姐跟三弟一直跟随在自己身旁，诸葛珪对待她俩视如己出，一直跟自己的亲儿女一起养着，哪怕是极其危险的逃难，也是时刻不离。
倘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哥哥的在天之灵也不得安生啊。
“对了叔父。”少女突然侧过脸，抬起头来望着诸葛玄，好奇的问道，“那位被黑发武将称作‘相国’的男人，就是刘虞了吗？”
“…你听到她喊那位男人相国了？”诸葛玄一脸惊讶的问道。
刚才情况过于骇人，他甚至都不怎么敢抬头来，所以并未听清楚她们的对话，只觉得这些军队不太一样。
跟陶谦的军队相比，不仅仅是装备更加精锐，军容整肃，还拥有一种截然不同于普通诸侯军队的气质。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王师’二字十分准确。
正规的，正统的，大汉之师。
第361章 瓒宝终于长大了,妈妈爱
“嗯。”少女笃定的点首，“我听得很清楚，是叫的相国。”
“那就合理了。”诸葛玄并不怀疑，甚至还有些欣喜的说道，“这就是相国的精锐军团，他要与曹操交战了！”
“那我们，还是要向南迁徙吗？”诸葛亮不解的问道。
“虽然相国的军队很强大，他也是一个仁人君子，但战争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的。”诸葛玄摇了摇头，又悲观起来，“与其信任王师南定中原，还不如在荆襄暂居。到时候，无论是曹操还是刘虞谁赢下了大战，刘表都会举州投降。如此，天下就太平了。”
刘表手上的军队并不比曹操少，论资源甚至更加强大，因为荆州是少数能够比拟冀州的大州，但此人并非是能够在乱世中成就霸业的英雄。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等待。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太平世道是等待出来的。
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诸葛氏并非是普通百姓。
诸葛玄的祖先诸葛丰曾经官居司吏校尉，兄长诸葛珪也当过泰山郡郡丞，所以他们大大小小也是官宦之家了。
“比起曹操而言，我更希望这位相国能赢。”
转过头去，回看了眼那个庄子，少女语气有些凝重的说道。
“当然。”诸葛玄用手在女孩的头上摸了摸，笑着说道，“大家都希望相国能赢。”
天下人，都是希望相国能赢的。
不希望相国赢的，那是天龙人。
在这个时代，检验一个人是不是罕见最快速的方法便是——是否崇拜大汉相国。
“但只有希望，是不够的。”
轻声呢喃一句后，诸葛亮把头转了过去，开始为今晚何处夜宿寻找地方。
但她现在想寻找的，不仅仅只是今夜的去处。
…………
“你太好了，我太高兴了。”
在单独跟公孙瓒在一个房间后，刘虞格外激动的握住了公孙瓒的双肩，欣慰的称赞道：“伯圭，你是这天下最好的女人……之一。”
“现在，可以不加之一的。”
将额头直接抵在刘虞的胸口，公孙瓒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想到刚才的事情，只有后怕。
后怕的东西太多了，全部都杂糅在了一起，导致思绪混沌的想哭。
“这，这是怎么了啊？”
刘虞感觉到公孙瓒的情绪很低，就算是如此靠近自己，她也没像之前那样面红耳赤，小鹿乱撞。
没道理啊，事情不是很好的解决了吗，还给自己加了不少的政治声望。
万一刚才几百个村民里面有啥子日后非常重要的名臣武将，这波岂不是给人留了个非常不错的第一印象？
“我……”依旧是毫无心气的将头抵在刘虞胸口，公孙瓒语气中充满不安的呢喃道，“我害怕你不听我解释……还在众人面前给我一耳光。”
“………”
这一句话，直接把刘虞拉到了另外一个场景中去，整个人都怔住了。
塞北的战场上，夺权失败的公孙瓒，浑身血污的跪在地上，在全军将士的面前，被自己无情的扇了一巴掌，完成了一个极其经典的咕杀。
那时绝对是公孙瓒人生最屈辱，最狼狈的时刻。
而那一巴掌，也是刘虞得以稳坐幽州军政界，成为名副其实幽州一哥的标志。
所以说，这一对自己来说是风光，对她而言是耻辱的记忆，至今还纠缠着她，以至于形成了一种ptsd吗？
“我并不在意被你打耳光，甚至说被打的时候还会很开心……”
“开，开心？！”
“但是。”完全不在意自己说了多么变态的话语，也不管刘虞那惊愕的吐槽，公孙瓒继续说道，“但是，我很害怕，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对你而言都只是应该的赎罪。而赎罪时做的好事，也不配得到奖励。更，更无法充当我犯错时的偏袒。”
抖M对于公孙瓒而言，只是XP。
在内心，她依旧是一个非常芥蒂凡俗之事的自然人，无法一心一意为刘虞付出，不求任何回报。
“伯圭，这不是赎罪。”
刘虞抓紧了公孙瓒的肩膀，让她抬起头来，用沮丧的面庞对着自己，而后认真的承诺道：“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我最先想的就是，这人不是你杀的。就算你直接跟我说了，你一不小心杀了人，那也没事，我是一定会偏袒你的。无论你做了什么错事，我都会偏袒你，甚至比偏袒其她人，要更加偏袒。”
刘虞敢发誓，他如果说谎了现在就暴毙，他全家跟着一起暴毙。
而且刚才自己跟张辽的对话中，她第一时间想的也是兜一手公孙瓒。
不信你去问张文远！
总之，公孙瓒这人只要不背叛自己，哪怕她犯了滔天大罪，把冀州都丢了，刘虞也绝无一句责备之言。
就像是丢徐州的张飞，丢荆州的关羽，她们至死都是备备的挚爱亲人一样。
幽州的那一年，早就已经决定了，伯安伯圭不可分割。
“为什么？”
咬着嘴唇，巴巴的抬头望着刘虞，公孙瓒没有安全感，白马将军的霸气全无，只有一个恋爱中少女再常见不过的emo。
“因为……”用手捧着公孙瓒的脸蛋，然后捏了捏，刘虞展露出了‘我会永远罩你’的大哥风范，“你更重要。”
天下人重要吗？
重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刘虞出来混靠的就是三样东西：够高贵，仁义，妹子多。
大汉宗正的身份是前提，以人为本是根基，猛将如云是必要条件，有此三样东西，刘虞并不担心自己当不了大汉扛把子。
但是，仁义是什么呢？
仁义不仅仅只是对待百姓的态度，也有对待下属的态度。
善待百姓，这是明君，善待下属，这是明主。
为了善待百姓，而虐待下属，以此来证明自己是明君？
这叫虚伪！
一个死去的老百姓，哪怕是一万个死去的老百姓，都不值得刘虞对公孙瓒发怒。
更何况，见到那具尸体，那堵冰墙的那一刻，聪明的刘虞就已经理解一切：
我家瓒宝，真的长大了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