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善监一名太监噤若寒蝉,颤抖的道:“大,大都是尚善监安排,尊卑秩序是没乱的,不过”朱元璋冷冷看着他:“说。”
“不过皇孙殿下来过一次尚善监,所以”
朱元璋沉声嗯了一声,脸色忽暗忽明:“下去吧。”谨身殿就剩朱元璋一人。
他揉了揉眉心,酒精开始冲上额头,乃至于头有些疼痛的撕裂感。
“他娘的,今天破例了,咱大孙让咱少喝点酒,这要是被那小子知道,不知怎么数落咱。”“孙子动心思,儿子也有心思,这个大明呀哎!”
朱元璋叹口气:“人人都想那个位置,可踏马的却从不掂量掂量够不够资格!”
“咱要的是大明江山永续,咱要的是汉家儿郎不在受到欺辱,咱要的是家庭和睦,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就这点要求,就都不能满足咱吗?”“大孙,咱还没死,这一个个都如此动了小心思,咱要是两腿一瞪走了,你能拿捏住他们吗?”
“外敌的威胁,咱的大明虎贲完全有能力解决。你是正统的嫡孙,更不会有臣子敢忤逆你。可是可是,若有一天,咱朱家有人威胁到你了,你会咋办呢?”朱元璋心里有些纠结。
虽然朱元璋老了,但这双矍铄的眼睛,依旧有强大的穿透力。
他心里像明镜一样,只是寻日不愿意说罢了。
如果说现在还有对皇权的威胁,对朱怀的威胁存在,那一定是来自大明帝国的内部!
外部的那些蟊贼,一代帝王朱元璋还看不上眼。
没人能踩在他这个强硬的帝王,强硬的国家之上,威胁大明皇嗣!
可是那些手握重兵的边疆塞王呢?
咱这大孙太年轻了呀,过了年才及冠,相对于边疆那些杀伐果断,战功硕果的叔叔们,你的功绩始终还不够,他们又怎会服你呀!
明初的分封和后来有本质的不同,分为塞王和内王。
这是朱元璋的分封初衷。
可以说,任何一个政策出来,在出来的初期,它一定是好的!
坏就坏在祖宗家训这条政策中。
后世的帝王不敢打破朱元璋的威信,不敢冲突祖宗家法,这才会让分封的藩王变了性质。
而现在塞王的首要任务是抵御北方蒙元的入侵,凭借边关的险要地形,建立军事重镇。
外线东渡榆关,跨越辽东。南边接壤高丽,北边联开原,可以控制和震慑辽东的女真蒙古等各部族。
以广宁为中心,经渔阳,卢龙,出喜峰口。又以大宁开始,连接北平,出居庸关,蔽雁门。
这些都是自古一来,都是中原和北方政权反复争夺的兵家要地。
明初的九大塞王,以燕王,宁王,代王,谷王等领衔。
拱卫大明边疆不丢。
可以说,朱元璋在战略防御策略上,已经考虑的足够周全,有了这些塞王的存在,可保大明江山寸土不失。
出了九大一线塞王之外,逾黄河之西,北保宁夏,倚贺兰山,向西扼制河西走廊。嘉峪关,护卫西域。东从开原,西到瓜沙,还有二线塞王,秦晋之地。
塞王之后是内王,内王是开封,武昌,长沙,成都等这样的天下大镇,目的是对内的军事管理。
军事天才朱元璋,在得大明之后,充分的将这个国家布控的铁板一块!
任何势力想入侵大明,都要冲破重重阻碍,在这个时代,可以十分自豪的说,不可能!
朱元璋的战略防守政策已经做到了极致,充分发挥了他军事天才的一面。
当初分封之时,北元依旧是大明最强大的敌人,而现在大元和大明攻守易处之后。老爷子也看出,他封的这些藩王们,其实也是潜在的威胁。
想到这些事,朱元璋便是无声一叹。
外面天儿还在下着雨,更添老人几分愁绪。
年头之前,还是要和咱大孙碰一碰,这些东西,都要告诉他,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咱能给你披荆斩棘破开一切阻碍,可这家里事儿,咱还是做不好。
这个重担,还是要交给你,无论如何,不要手足相残啊!
夜深了,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
朱怀还没入睡。
两名身披蓑衣的汉子,一高一矮,相继进了朱怀的家门。
灯光点起,烛火摇曳。
点点滴滴雨拍大理石的声音在外响起。
屋内则窃窃私语的讨论着。
解缙和铁铉坐在太师椅上,小声讲述着今日所见所闻。
当说到朱棣一派长兄风范之时。
朱怀彷如看到了那心怀野心的枭雄。
“朱郎,燕王此人颇有城府,懂得藏拙,而且十分健谈,每每说话都到点子上。”“除此之外,他颇为豪迈,一言一行中,都带着令人信服的气势。”“此人不可小觑!”
解缙不吝啬的给了朱棣极高的评价,尊重对手就是尊重自己。
朱怀点点头。
铁铉继续道:“燕王在拉拢我等,而且对兄弟也都极有拉拢之意。”
“这次藩王相见,北疆的塞王们通了气,若是他们联在一起,一定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朱怀愣了愣,试探的问道:“宁王怎么说?”
铁铉摇头:“看不懂宁王的心思,似乎对燕王也没有排斥的意思在,具体我等也看不透。”朱怀最忌惮的还是宁王手下即将接到的一股子势力。
朵颜三卫很强,在边塞几乎是无敌的存在,如果宁王和燕王联合起来,这事儿还真有巨大的麻烦。“对了,今儿宴会还发生了小插曲。”解缙想到什么,对朱怀说道。
这两个告密小队,几乎将今日所见,分毫不差的告诉朱怀。
虽然朱怀没去宴会,但似乎已经亲眼目睹了宴会之第657章 上的刀光剑影。“怎么?”
解缙蹙眉道:“凉国公打了尚善监的人,朱允炆位置做的很不显眼,好像是故意为之。”“我猜!很大可能是朱允炆自己使的小心思,然后凉国公给他搬到台面上了。”“如果真是朱允炆自己使的小心思,恐怕现在皇上老爷子已经心知肚明了。”
“也索性凉国公发难,若是不然,朱允炆倒真会在皇上老爷子心中印象加深几分。”“就是很奇怪,蓝玉此人为何要主动干这事儿?”
朱怀笑笑,随口道:“我昨日去找李景隆的时候,恰去了蓝府,这事儿,我交待的,本是以防万一,想不到朱允炆真会起这小心思!”听及此,解缙和铁铉微微张开嘴巴,不可置信的道:“这这样啊?居然是您那蓝玉?”朱怀道:“自己人。”嘶!
解缙和铁铉震惊了!
原来殿下手里的势力,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可是转念一想,他们也豁然了。
论辈分,蓝玉常茂可都是殿下的亲血脉。
帮着殿下,不足为奇。
这么想着,两人心里愈加振奋!
看到皇孙无声无息已经拉拢到了这么多人,两人心里更添了几分信心!
打铁还需自身硬,如果朱怀自己都没这个野心,他们虽会甘心情愿的帮着朱怀,但始终会心力交瘁。
得遇如此心怀大略的明主,解缙和铁铉顿觉无比心安!
听了这话,两人对朱怀的信服力更添几分!
这是一个强者的强大人格魅力的征服力!
一个人的强大,不仅仅在武力上,大战略大眼光大格局大智慧等等,都是一个人强大的表现!
在他们眼中,朱怀无疑是强大的,对强者的信服,是人的天性!
解缙和铁铉也不例外!
第263章 、年关最后一次爷孙会面!
鸿胪寺,朱棣所在殿内。
屋外雨淅淅沥沥,屋内朱棣脸色阴沉。
张玉站在旁边,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朱棣看了一眼张玉:“你张家和本王乃血亲,此挑拨之举,你毋需放在心上。”
张玉追随燕王日久,女儿嫁给了燕王做侧妃,深知燕王的为人。他们张家的前途富贵,都在燕王身上,所以他相信朱棣是信任自己的,这毋庸置疑。
张玉默不作声的点点头,只是那脸上却渐渐浮现隐忧。
自己的儿子在应天,这说不得将来会是一道隐患,这次来应天,朱棣本就想将张辅给调到北平去,可谁知却被人捷足先登。“王爷,你说此事,究竟是他们的无心之言,还是故意为之?”张玉沉思片刻,问道。
朱棣虎目渐渐眯了起来:“无心之言?呵呵,李景隆都站出来了,说无心之言是不可能的!”张玉狐疑:“是谁?”
朱棣摇头:“不知道,静观其变。”
那双深邃的眼睛,渐渐盯着屋内的烛火。
腊月二十六的一大清早,朱怀便被郑和梦中叫醒。“爷,太爷来啦。”
朱怀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望着外面的天色,天还有些黑。
昨夜和解缙、铁铉聊到深夜,他没睡好。
听到老爷子来了,只能强打起精神起床洗漱。
朱元璋见到睡眼惺忪的朱怀,哭笑不得的道:“昨晚没睡好?”“唔。”
朱怀支支吾吾的道。
呵。
朱元璋起身,给朱怀倒了一壶茶:“醒醒。”朱怀随手接过来,“嘶!这么烫?”朱元璋愣了愣:“咱以为水是温的。”“你故意的吧!”朱怀一脸幽怨。
朱元璋有些尴尬,摆手道:“并不是!”
经过老爷子这一茬,朱怀瞬间清醒不少。
朱元璋笑着道:“今个年二十六,年头咱可能过不来了,昨夜咱也参加了宴会,有些事想和你唠唠。”
朱怀噢了一声,道:“咋啦老爷子?”
朱元璋面色有些肃穆,认真的问朱怀道:“咱之前告诉你藩王的配备,你可还记得?”
朱怀点头:“大明藩王分内外,外有九塞,塞塞凶险。”
朱元璋点头:“今日得见塞王们,咱发现他们各个出落的优秀无比,咱问你,倘使皇帝立储,储君年岁不大,何以服众?若塞王不服,当何处之?”
说完之后,朱元璋紧张的盯着朱怀。
这话,之前朱元璋试探过朱怀,只不过那时候说的比较委婉,现在他干脆直接提了出来。
生长在他朱元璋翅膀之的少年帝王,能镇住那些在血火中厮杀出来的塞王们吗?
朱元璋一生金戈铁马,这样的问题他怎会预料不到。
若是太子朱标还在,这些事他根本不用操心。但是现在太子死了,选定的这个继承人还年轻了。
而今天,在大殿的宴会上,成年的皇子装谦卑稳重,少年的藩王刻意炫耀边疆的武功。朱元璋一切都看在眼里,忧在心里。
他的内心很矛盾,一方面他看到了忧患,但是另一方面又不愿意因为孙子,而无故的打压立下功劳的儿子们。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任何事朱元璋都能乾纲独断,唯独这件事,令他辗转反侧了一夜。
朱怀不解的看着朱元璋,狐疑的道:“怎么突然又说这个~~?”
朱元璋摇头:“你莫问,倘使你是储君,对这些藩王,你觉得该如何处理?如果将来,他们野心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