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怀笑了笑，道：“哦，您老多虑了，有朝廷名分大义在，亦有取之不尽的财源兵员。想来藩王们会恪守尽忠的，呵呵。”
朱怀不是不愿意回答，只是这事儿太敏感。
要给自己，他可要比朱允炆做的狠多了。
朱元璋似乎不满意：“若其有不臣之心呢?譬如真要反了朝廷呢？”
朱怀笑笑，双目渐渐眯了起来：“朝廷兵不是吃素的，边塞王也不是同气连枝，若真出这种情况，镇压就是，镇压之后，将其圈禁了事。”
“你你不杀他们吗？”
朱怀挠挠头：“这和我没关系啊。”
朱元璋道：“假如！咱不是说假如么？”
看着老爷子一脸紧张的样子，朱怀就知道老爷子什么心思。
老爷子一辈子注重家庭和睦，不愿看到伦理惨剧，朱怀便顺着他话道：“总归是一衣带水的亲戚，哪儿能动屠刀呢？呵呵。”
朱元璋抓着朱怀的手：“你真这么想？”
朱怀不知道老爷子为啥突然这么郑重，点头道：“嗯。咋啦?”
朱元璋如释重负，开心的像个孩子：“没咋，没咋，好孩子，好孩子呐！”
“做的好！”
朱怀笑笑。
他不清楚老爷子为啥对这事儿如此关心，“皇帝的家事，和咱关系不大，老爷子你也莫操心。”“我知道你为皇帝考量，但这忧愁的事，还是让皇帝自己担忧去吧。”“不过你还别说，别说您老有这担心，我听了都心里不是滋味。”
“您说皇帝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要防范这防范那，这些塞王们，就不能安分点么？世代镇守大明，为大明开疆拓土，这不行么?非要伤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心，我听了都有些不高兴！这是不孝顺！”
老人脸上渐渐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拍了拍朱怀的肩膀：“要是人人都如你这般孝顺，那天下也没烦心事。”朱怀只是不想伤害老爷子的心而已，要说出真话来，老爷子可能就笑不出来了。
但何必呢？
毕竟是皇帝的家务事，和自己关系也不大，他们血肉相残，我这是被迫调和造反所以他不需要考虑这些人伦之事。
朱怀露出笑容，看着乐呵呵的老爷子，道：“走走走！府上阉了许多腊肉腊鱼，你都带上，带回去过年吃！”
朱元璋要拒绝，朱怀却不容置喙的道：“和我客气啥?这些腊肉腊肠啊，我都试过，你这几天没来，我每天都让厨娘炒着青菜吃，那滋味，那油水，啧啧啧！”“好了！莫要客套！”
朱怀撅屁股起身，老爷子看着朱怀这忙来忙去的样子，会心笑了。“啧！只有咱大孙对咱，没有任何其他乱七八糟的心思！”
朱怀让郑和去暖棚割了一篮子青菜，又装了满满当当一篮子的腊肉腊鱼和腊肠，心满意足的递给朱元璋。“哦，有些重，你带马仔来了没？”马马仔?
朱元璋哈哈大笑！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要是知道自己被取了这外号，不知要幽怨啥程度，这孩子，嘴巴真损！
“々带了带了，马仔在外面等着呐！”朱怀道：“那便好。”
“哦，对了！我让你少喝酒，昨晚宴会上，没喝多吧？”朱怀一脸怀疑的看着朱元璋。朱元璋像被抓包的老头，赶紧低头：“没，没！”朱怀没好气的道：“那就是有了！”
“你一把年纪了，拜托你不要逞能了啊！身子要紧，好不好?下次谁找你吃酒，我剁了谁！”朱元璋笑着道：“你小子，口气不小！”朱怀白他一眼：“为你着想。”
朱元璋乐呵呵的道：“成，成！谁敢找咱喝酒，咱自己剁了谁，这总成了吧?”
朱怀满意的点头，不过还是道：“必要的应酬啊，过年和家人团聚啊这些的，该喝还是要喝，少喝点就成，不要喝那么多，你老一把年纪了，好好活着，咱还没孝敬完你呢。”
越是临近年关，朱怀越是怀念在一年前，老黄头第一次见到自己，收养自己，帮助自己等等场景！
是老爷子改变了自己的一生，今天这一切，毫不客气的说，没有老爷子，他将啥都不是！
他在九年时间内，亲眼见证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社会，亲眼看到了这软刀子杀人的社会！
从社会底层，渐渐有了合法身份，渐渐有了自己的成就，自己的人脉，所有的起源，都是因为老爷子。
人无孝不立，这是咱汉人的传统美德，朱（王李赵）怀一直不敢忘却。
这种孝顺的精神，他也希望永远不要缺失。
因为国朝需要将这种精神传承下去，这是咱汉人的固有文化，是精华文化！
朱元璋听着朱怀碎碎念的唠叨，非但没有一丝丝不耐烦，反而听的格外认真，不断的点头。
“对对对！你说的对！”
朱怀笑笑：“成，天儿还早，您老早点回去，再睡一会儿，我知道你年关事儿多，不用来了。”
朱元璋点头，蒋璈在旁边拎着两大篮筐的腊肉青菜体。
朱元璋回头看着站在府宅门口目送自己远去的朱怀，低声喃喃道：“大孙子，咱的好大孙子！咱以前觉得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么可咱为啥突然又那么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了呢?”
“咱爷孙，相处的时间太短了呀！”
朱元璋心里渐渐有些紧了起来，鼻头有些发酸。
朱怀招手，在老爷子背后高声叮嘱：“看着点路！不要心不在焉！”
“那马仔，你踏马看着点，路上滑！老爷子摔了，我剁了你啊！”
蒋璈一脸幽怨，我敢么?老爷子要摔了，都不要你剁，我自杀行不？
朱元璋笑笑，背手朝后挥挥手，装出不耐烦的道：“知道啦！啰嗦！”
第264章 、那不是朱怀？他还有别的女人？
今天腊月二十六，年关越来越近。
朱怀送走老爷子，便回去睡了回笼觉。
天气阴沉，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有节奏的拍打着地面，给这江南之地又添几分婉约。
朱怀大抵又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起床吃了些早餐。
大院内随处可见红灯笼高挂，一派喜气洋洋的局面。
早餐吃好，朱怀便搬个凳子坐在门前听雨。
郑和沏好一壶茶，安静的摆放在朱怀旁边。
他正欲离去，朱怀叫住他，问道：“如果现在让你再次入宫，你怎么想?”
郑和愣了愣，急忙道：“奴婢跟着爷有一段时间了，奴婢照顾爷习惯了，不想入宫。”朱怀摇头：“宫里的尔虞我诈，你能应付过来吗？”
郑和愣了愣，他知道，爷这是铁了心打算将自己送入宫中了。
郑和有些感伤，照顾了爷这么久，他压根不想离去。
不过他还是倔强的道：“爷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即便尔虞我诈，奴婢也能适应！”
朱怀点点头：“你不入宫，出海的机会便给不到你，因为在这呆着，朝廷便没有名义用你。”
“今年过年我会在凉国公府邸过，那时候我会让凉国公想办法给你以郑和的名义送到皇宫里去。”
“在皇宫，好好混，万事隐忍，等朝廷开海，我会发动一切力量，力推你出海，扬名立万建功立业，未必要在疆场，你好好把握。”听到朱怀这些掏心窝子的话，郑和眼眶泛红，趴在地上，恭敬的给朱怀磕三个响头：“爷！奴婢知道，奴婢一定不会给爷丢脸！”朱怀嗯了一声，道：“去将廖家兄弟叫来第657章 。”“是！”
没多时，郑和便将廖家兄弟叫了过来：“见过大爷。”
朱怀点点头：“你二人在京师也有家眷，年关不要在这守着了，该回去过年回去过年，去库房多领一月用钱，回去买点好就好肉孝敬二老。”“哦，抱歉，令尊过世了，瞧我这脑子，去好好孝顺家里老娘。”
廖家兄弟愣了愣，在东宫，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可从没有人跟他们说过。
朱允炆母子常年只是将自己当成奴才使唤，他两人可是开国功勋之后，虽然他们爷爷犯了错，但他们骨子里还是带着一股子傲气。
而今听到朱怀如此关怀备至的话，两人心里无比动容。
廖镛沉思一番，道：“多谢大爷，我们家离这儿也不远，拱卫大爷安危，是我们的职责。”廖钺也跟着道：“大哥说的是，大爷您就不要分心我二人兄弟身上了。”朱怀点头：“成，不过让你们多拿一个月用钱，就去拿！”
“过年不体面点，用什么孝敬高堂？那什么让和邻里吹嘘？到我这儿，我没别的能给你们，钱财这些事，还是不吝啬的。”
听了朱怀的话，廖家兄弟深深感动，廖镛吸着鼻子，道：“大爷在交趾那边也需要用钱，我们”
朱怀白了两兄弟一眼：“看你们也是八尺汉子，说话扭扭捏捏的，还要我再说一句?”
廖家兄弟傻笑：“不不，不用了，那我们就拿了？多谢（)大爷恩赏！”
朱怀笑笑，这两兄弟对自己啥样，朱怀是清楚的。
盐山和驿站的收入，都是两兄弟在负责，府上大部分的财物都是过两兄弟的手，还有盐山那边的秩序维护，府宅的安全等等，这两兄弟任劳任怨，从没有给朱怀添过任何麻烦，
做事也勤勤恳恳，是值得朱怀信赖的。
疾风知劲草，日久见人心，朱怀看到了两兄弟的忠心。
“对了。”朱怀看着站在一旁的郑和：“盐山那边的佃工们，米面肉鱼的，都给过去了么？”
郑和道：“都安排好了，不过还差一点儿。”
朱怀点头：“成，反正我闲着也没事，给我拿把伞，我去集市看看。”
“好！”
郑和知道自家爷很多时候喜欢独处，喜欢思考，所以很自觉的没有随同朱怀出门。
朱怀单手撑着油纸伞，挺拔着身躯离开府邸。
廖家兄弟望着朱怀离去，老二廖钺吸了吸鼻子：“大哥，我咋有些感动?小大爷说话水平就是高，我这心里暖洋洋的。”
廖镛笑笑：“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小大爷比老爷子还要优秀！”
“这话里话外，依旧带着上位者的气势，虽然还是在使唤咱兄弟，可偏踏马让人听了，心里舒坦！”
“瞧瞧，这才是说话的艺术！”
廖钺傻笑：“北疆的一些藩王都入京了，咱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知道小大爷的存在。”
廖镛目光深沉，道：“但凡有个野心的，一定会注意到老爷子的动向，咱这双招子，可要盯紧了，小大爷是对咱是关心，是恩，是想让咱过个安稳年，但忠和孝自古不能两全。”
“老二，这样，年关咱两轮流伺候老娘，轮流过来拱卫小大爷，若小大爷出任何事，咱也莫活了。”
廖钺重重点头：“恩恩！大哥说的是！”
朱怀撑着油纸伞，走在江南细雨中，应天大街上的行人稀少，安静的街肆仿佛是最佳的思考地。
人生最幸福的七个瞬间，大病初愈、就别重逢、失而复得、虚惊一场、不期而遇、如约而至，还有，未来可期。
现在朱怀的未来，就是可期的！
从一介流民，走到现在，每一步，都走的夯实，走的正直！
没有动一点歪心思，没有伤害过不该伤害的人。
只是很快，朱怀脸上露出一抹愁容，脑海中突然翩翩浮现两道倩影。
一道倩影是善良、大方、得体，甚至带着三分憨厚，她的美，是触手可及的，是家长里短的，是踏踏实实的。
还有一道倩影是聪明、狡黠、果敢的，她带着大户人家的贵气，带着权贵人家的水灵，带着无可比拟的智慧，她的美，如天上皎月，如梦如幻，遥不可及。
如果说还有能让朱怀犯愁的，可能就是这两个女人了。
他知道徐妙锦未来的前程可能会不好，而且自己和徐妙锦迟早也会有针锋相对的一日。
当时只是觉得徐妙锦有趣，所以才存了几分戏谑的心思。
可不知什么时候，徐妙锦那道倩影，似乎也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朱怀的心里。
朱怀凝眉撑伞走在雨中。
如果有一日，当徐家和燕王真的联合起来，那自己当如何处理和徐妙锦这段微妙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