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咱听到消息就来排队了。”“朝廷真的十五个钱一斤卖无烟煤吗?”
朱怀听着下面百姓的讨论，有些惊愕的侧目看着朱元璋。
“老爷子，我前脚才和你说卖无烟煤，这才多久呀，他们怎么都知道啦?”
朱怀不得不感慨，从他对老爷子说朝廷可以收购自己的无烟煤，到现在，拢共不过一个多时辰。
换句话说，这一个多时辰内，老爷子做了很多事。
让人通知百姓朝廷低价抛售无烟煤，让军兵去搬运卧牛山的无烟煤，这前前后后，可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去调动。
短短一个时辰，老爷子便做到这种高效的效率，朱怀怎能不惊讶。
朱元璋笑着道：“这是福及天下百姓的事，咱怎能不慎重?刚从你家出来咱就知会人去办事啦。”朱怀点头。
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下面有军人道了一句：“朝廷无烟煤开售！”说完后，那军人刚想清清喉咙继续说点官面的话，就听轰的一下。
人群就跟破堤的洪水似的，嗖的一下冲了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几个行伍差点被卷入人群中。
只见人群澎湃的冲到城门下，无数人举着手里明晃晃的银子铜钱，面目狰狞的大喊。“我要，我要十斤！”“我要一百斤！”“不要挤，都有！”下面此起彼伏的叫声乱做一团。
朱怀朝楼下看去，无数百姓，那脸上带着的是，最为真挚的笑容。“好！”
“朝廷好呀！”
“洪武老爷子真好！”
“十五文一斤的好东西，够咱扛过一个冬天啦。”买到无烟煤的人，不吝夸赞着。
“可不说吗？洪武老爷子好！不过这产出这无烟煤的人，也是咱的大恩人。”“对，恩人呐！”“就是不知是谁。”
“不管是谁，咱都由衷感谢他，咱孩子刚出生，深怕冻出毛病啦，有了这无烟煤”朱怀面红耳赤的听着。
他从没有过这种奇怪的感受。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甚至还要从他们身上赚钱，可心中却莫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渐渐的，朱怀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好似自己拯救了许多百姓一般满足！
朱元璋若无其事的看着朱怀，随意呷口茶，便问道：“啥感觉?”
朱怀涨红了脸，憋了半响才道：“有点惭愧。”“为啥会惭愧？”
朱怀道：“听着他们感恩，嗯，权当他们感恩我，可我明明还是赚了他们很多钱”
朱元璋哈哈大笑：“不必惭愧，免费的东西他们反而会说三道四，加点钱再卖给他们，他们又会念着你的好。”“无论如何，这些百姓对你的感激，都是真心实意，都是发自肺腑，这件事不会有错。”朱怀点点头。
朱元璋道：“有没有些成就感?这么多百姓因你而活，感觉是不是很玄妙？”
朱怀重重的点头：“对！就好似好似我掌控了芸芸众生，要为他们生死负责的那种感受，但又莫名的觉得压力很大。”朱元璋语重心长的道：“或许这就是治理百姓的意义所在吧，他们感激你，会让你有很大的成就感。”“咱都穷苦过来的”
朱怀笑着道：“不能对不起百姓，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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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哈哈大笑，“你小子，咱都没说呢，你就把咱话接上啦?”朱怀道：“这不您常教育我的么?耳朵都听出老茧了。”“要听进去，做下去！”
朱怀点头，突然肃穆的对朱元璋道：“如果有一天我有这种能力了，一定不负老爷子对我的教诲，我保证！”朱元璋点点头，老怀欣慰。
“咱是不想让你锦衣夜行，所以让你看看，你做的这些功德，既然你心里没有不愉快，那就成！”
朱怀摇头：“不！我从没有过任何怨念，老爷子谢谢您，我想要不是您从中周旋，我的无烟煤，甚至可能会被朝廷强硬的抢了去，那时候我哪里还有钱赚?”朱元璋：“咳咳咳。”“咋了？”
朱元璋恶狠狠等着朱怀：“朝廷没你说的那么不堪！洪武皇帝也不是你想的这种与民争利之辈！”
额，忘了，老爷子是个保皇派。
朱怀尴尬的笑笑：“对对，您说的是。”
翰林院。
一盆盆无烟煤在值庐内烧着旺盛，值庐内暖和了不少。
一群翰林院的编修们悠闲的喝着茶，随意的聊着天。“这无烟煤真是好东西。”
“可说不说么，卖的那么便宜，这绝对是利国利民之物。”
“也不知谁捯饬出来的，听说老爷子让朝廷大肆收购了南直隶的无烟煤，现在在市井去贱卖呢。”“啧，不管谁捯饬出来的，此举都是恩惠百姓，造福苍生之举！”一群人正说着的时候，有小吏悄悄走来，在刘文善耳旁说了两句话。
刘文善双目一亮，挥手让那小吏离去。
众人不解的看着刘文善。
刘文善笑着道：“还记得那阻挡我们置办书院的小子么?身份查出来了！”“哦？”
刘文善嗤笑道：“本官找了应天府衙门，查了他的户籍，你们猜怎么着?”“是个贱籍商人！”
众人瞪大眼睛，恼羞成怒道:“一个贱籍商人，胆敢如此猖獗?”“是啊！还敢和孔夫子使绊子？这是活腻歪了么？”
“真不将我们儒门读书人放在眼里，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刘文善压了压手，微微笑了笑，道：“诸位，我们去找孔夫子吧，这个朱怀，我们也要捍卫属于我们的尊严，让他看看，得罪大明文人的后果是什么?”“这次出手，直接将其抬走！打的他下十八层地狱，让其无脸做人！”“对！正当如此！一个商贾，何至于此蛮横无理？吾等必诛之！”川
第122章 、朱元璋发怒，朱郎君救我啊！
朱怀和老爷子看着城门下哄抢的百姓们，心里有种充实感。
“老爷子，我终于有点理解你为啥这么喜欢治民，万事亲力亲为，批阅奏疏都那么严丝合缝一丝不苟了。”朱元璋微笑着道：“哦？说来听听？”
朱怀道：“为百姓做点事，看到百姓满意安定的样子，心里高兴，满满的充实感！”
朱元璋哈哈大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魏征这两句话，老头子一直记在心中，娃子，不管现在还是以后，对百姓们好点，这样天下才能太平。”
说着，朱元璋目光有些深邃，道：“现在大明依旧是农业体制社会，其他阶层翻不起风浪，咱大明有那么多猛将，那么多军队，有他们在镇压着，就没有人能颠覆政权！”“但百姓不同，一旦你处理不好百姓矛盾，那大明这艘巨舰，可能真的会翻，这是咱大明的根！”老爷子没有继续在城门上看着城下百姓，带着朱怀悄悄离开。
爷俩在城里城外逛了一会儿。
老爷子最喜逛街，不过却和后世的败家娘们不同。
老爷子的逛街，是了解鲜活的民间百态，这比冰冷奏疏上的文字更具有信服力！
百姓活的好不好，只有深入百姓之间才能知晓。
两人先去粮店看看米价，通过米价就能知道大明的物价水准。
老爷子告诉朱怀，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世事洞明皆学问，要什么都懂，要充实自己，无论到了什么年纪，都要充实“五六三”自己。
朱怀深以为然的点头。
这次不等老爷子开口，朱怀便当先问了粮商米价。
店家告诉朱怀，一石米要一吊洪武通宝，约合八钱银子。一石米差不多一百二十斤，此时的一斤又是十六两。听完之后，朱怀点点头，对老爷子道：“这个价格还算合理。”朱元璋摇头：“合理个屁！”
朱怀脸颊有些红，老爷子性子耿直，当着人家店家的面骂人家，这谁也受不了，朱怀怕店家生气，刚要开口，就听老爷子继续道：“卖的便宜了。”
朱怀愣了愣，那店家也愣住了。
随即就听老爷子继续道：“谷贱伤农。这两年，抛开雪灾和淮北洪涝不说，湖广的粮食还是丰收的。”“粮食丰收了，价格却便宜了，这对种地的百姓算啥好事?”听到朱元璋这话，朱怀恍然大悟。
那米店的店家也给老爷子竖起拇指：“老爷子，说的漂亮！”
朱元璋叹口气：“但市价使然，一时半会却也调控不过来，只能苦了你们了。”米店的店家有些动容，对老爷子道：“老爷子见识深厚，佩服！”
这是百姓最真心实意的夸耀朱元璋，比大殿内那些溜须拍马的真实多了。
老爷子开心的合不拢嘴，背着手又继续去逛其他地方。
朱怀搀着老爷子，虽然老爷子身子还算硬朗，不过他到也喜欢儿孙搀着他的样子，不但不别扭，还有些骄傲。
两人又来到布帛店绸缎庄看了看。
衣食住行，都是衡量大明百姓幸福指数的关键因数。
人吃饱了兜里有闲钱就琢磨如何穿衣打扮，和店里掌柜的闲聊几句，这两年京城买丝绸的人确实是多了。但是，也大多是有钱有权的人家，百姓只有嫁娶时候才能忍痛买些。
“店家，生意咋样呀?”朱怀开口。
以往这些话，都是老爷子闲聊的，不过最近老爷子很少开口，大都让朱怀自己去问去学。
朱怀本来就温文尔雅，穿的也是粗布麻衫，说话也很有亲民信服力。那店家笑着对朱怀道：“凑合着嚼谷子吃。”
说着有些无奈道：“要是朝廷允许商人穿丝绸，咱这店也就不愁咯。”朱怀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去看一旁的老爷子。
老爷子是保皇派，商人不准传丝绸，是洪武老爷子亲自定下的，他真怕老爷子当场彪火。
不过老爷子似乎懒得和他一般见识，不咸不淡的道：“皇上老爷子说是不让商人穿丝绸，私底下他们可没少穿吧?天下百姓都苦哈哈，你们穿金带银的，百姓看了怎么想?”那丝绸庄子的店家被老爷子一语戳破，略微有些尴尬：“呵呵，老爷子眼睛真毒！”朱怀也诧异的看着一旁朱元璋。
原来老人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了没去管控。
确实，这些小本生意人也需要维持生活，靠着种地的去买他们的丝绸不现实。
所以只能让经商的偷摸来买了。
老爷子这目的，还是为了给这些小本生意人增加点收入，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朱怀是真的佩服老爷子的手段和格局。
该朝大了去处理的，老爷子从来不手软。可是一旦涉及百姓的利益的时候，老爷子却能做出很大的让步，顶天了，也就自己生个闷气。
朱怀哑然失笑，老爷子实在可爱的很。
从绸缎庄出来之后，爷孙便优哉游哉的漫步在应天府的大街小巷。
朱元璋对朱怀道：“有时候，改管的要管，不该管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省心！”
朱怀当然知道老爷子言下之意，竖起拇指对朱元璋道：“老爷子，您这才是有大格局的人！佩服!”朱元璋笑骂道：“小滑头！”
两人刚走到几个巷道内，朱元璋却突然停下脚步。朱怀不解：“咋了?”
抬头顺着老爷子眼神方向看去，却见不远处三五个壮汉抱拳警惕的站在巷道内。
朱怀不了解，也不知道这是啥。
可看老爷子脸色的时候，却见他面庞已经怒红一片。“混账！”
老爷子冷声，声音冰冷，好似要杀人一般。朱怀赶忙问道：“这是咋了？”
朱元璋道：“这群人在做什么，大孙你一定不知道吧?你不是问过咱最恨什么吗?”“咱告诉你，赌！”
“这些人就是在维持赌场外的秩序和眼线，好，好的很！咱倒要看看究竟谁如此胆大包天！”朱怀明白了，原来那几个壮汉在外面徘徊，是在给赌场做眼线。
这京师治下，居然还有人敢如此不要命，朝廷三令五申，不准开设赌场，老爷子也对朱怀说过赌博害人命难怪老爷子如此生气。
朱元璋破口大骂道：“咱努力的治理百姓，希望百姓安居乐业，拿两钱好生过日子，偏偏就有这种不要狗命的，拿咱话当耳旁风！”朱怀心惊肉跳，他知道，这赌场可能要倒霉了。
不管对方是谁，恐怕下场都不会好。
他捋着老爷子的胸口道:“您老别气，天下这么大，总有管不到的地方，人也会如此，总会出几个不要命的。”朱元璋正色道：“不能因为天下有管不到的地方就不管，毋以恶小而为之。”老爷子脸色阴沉的有些吃人，恐怕会有人要掉脑袋。
朱元璋兴趣索然，对朱怀道：“大孙你先回去吧，爷爷也要处理点事。”朱怀吓坏了，“老爷子你可莫冲动，您一把年纪了。”
朱元璋气笑了，看着朱怀浓浓关切的脸色，道：“你个傻小子，为将者不离中军，为政者不离朝廷！”“这点小猫小狗的，咱还能亲自去涉险吗?朝廷养了那么多机构做啥的?”朱怀以前的思想就是万事亲力亲为，但朱元璋久居高位，他知道怎么利用下属。
他拍着朱怀的肩膀：“娃子，要懂得合理利用手里的人，不要遇到啥事第一时间想着自己怎么处理，只要给个方向，让下面人去做就行了，懂了吗?”朱怀讪讪笑着，道：“这下懂了。”“呵呵，好了，回去吧，咱也回宫了。”
朱怀点头：“那老爷子我先回去了，您路上慢点。”“嗯。”
朱元璋目送朱怀离去，脸色缓缓阴沉下去，“出来。”身旁突然冒出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