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八牛自然也就没法拿出证明身份的玺印或虎符。
她不由得又看向了黄月英，轻声问道：“怎么办呀嫂子，这个家伙好轴的。”
黄月英本以为靠着朱八牛这张酷似夫君的脸、又是大晚上的、看不真切，可以糊弄过去，不料这守将出乎寻常的谨慎，当下也是心中暗暗着急。
忽然，黄月英看向了朱八牛身上穿的龙袍。
“把这个给他看。”
朱八牛也是聪明人，心下了然，快速把外套龙袍给脱了，让人丢向了城墙之上。
“我出来的匆忙，没带印玺，但我想这龙袍应该足以证明我的身份吧？”
守将将龙袍拿来一瞧，一眼便看出这是真品，非一般人可以仿制或穿戴的。
守将对‘朱秉文’的身份真实性和言语真实性不免又信了三分，这次他就没有过多思索了，直接下令：“给斌王爷开门，不要耽误了他的公干。”
手下人连忙去开城门。
就在城门大开的那一刻，黄月英快速下令道：“动手。”
毛镶、蒋瓛及一帮暗卫好手当即纷纷拔出刀剑，对着最近的守城士兵就砍了过去。
以有心算无心，这些士兵的下场自然难逃死亡。
只顷刻之间，城门易主。
第178章 忍将夙愿，付与东流？
夺下清凉门后，黄月英大大松了口气，吩咐道：“毛镶，速速派人去联络夫君，让他尽快率兵进入京城，掌控全局。”
毛镶领命，火速派了暗卫中最擅长夜间赶路的人前去通报朱七牛。
“嫂子，刚才可真刺激啊，咱们两个居然带着人夺下了京城一处城门，这样的事情大概可以和历史上的玄武门之变、烛影斧声之类大事件相提并论吧？以后咱们会不会也名垂青史？”重新换上龙袍的朱八牛惊魂未定的揉了揉有些僵硬的俏脸，激动的拉着黄月英笑道。
黄月英看似平静，实则也是第一次看见杀人，心里还是波动很大的：“是啊，能做成这样的大事，此生无憾。”
“对了，嫂子，我哥的安排是这样的吗？”
“你为何这么问？”
“我怎么觉得我哥不会让我们这样冒险？”
黄月英咳嗽了两声：“这个嘛……你哥确实不是这么安排的，他原本是打算大兵压境，再逼降那些士兵，或是逼迫朱允炆主动献城投降。”
“啊？那为什么……？”
“这个嘛，我觉得这样太慢了，而且很容易造成更多死伤。而且我们一直被困在城里也不是个事儿啊，所以干脆想出了这个办法，快刀斩乱麻。”
“厉害呀嫂子，你简直是女中诸葛。”
“还好啦，主要也是毛大人、蒋大人他们的属下厉害，这才能配合我们做成此事。”
毛镶和蒋瓛连忙摆手，连称不敢。
不久之后，清凉门被拿下的消息传到了朱七牛这里。
朱七牛得知事情始末，苦笑连连，同时又十分后怕和感动。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就按照小姐姐说的来吧。”
朱七牛随即连夜带着士兵由清凉门进入了京城，直接接管了整个京城的防卫。
等到第二天大臣们起来准备上朝时，来到街上一瞧，好家伙，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到处都是查验身份和户籍的关卡。
部分官员还在疑惑呢，而一部分聪明的大臣则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
大明……变天了！
带人接掌了皇宫防卫后，朱七牛在一个营的护送下来到了奉天殿。
看着许久不曾来过的奉天殿，朱七牛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才不到一年没来，怎么感觉奉天殿陈旧了许多呢？”
片刻后，脚步声响起。
朱允炆被几个士兵‘请’了过来。
“皇叔，你……你是如何进入京城的？”初一看到朱七牛，朱允炆便吓得哆嗦了一下，声音颤抖的问道。
在他想来，有丁镇鼎和刘翰文等运筹帷幄，就算京城被围，也能撑个三两月，或能等到各地勤王部队，力挽狂澜。
朱七牛有些意兴阑珊：“这事儿啊，不提也罢，同室操戈，没什么好大说大话的。”
“皇叔，你要自己做皇帝吗？”朱允炆冷笑一声，又问道。
朱七牛摇头：“我又不是太祖高皇帝血脉，这皇帝如何坐得安稳？天下藩王和仁人志士岂能服我？到时候又不知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老百姓不得又生活在水深火热啊。”
“既然你不做皇帝，你叛乱又是为了何故？我乃太宗文皇帝之子，高宗武皇帝之弟，继承皇位理所应当，你……想把皇位抢过来给谁？”
不等朱七牛回答，朱允炆自顾自说道：“是燕王朱棣吧？呵呵，为何你们都看中他？还是说你想把皇位传给朱瞻基那个小毛头？
是，他们一家都很优秀，可那又如何，他们不是太宗文皇帝苗裔，而我，是太宗文皇帝之子，这皇位理应是我的。
当年我皇爷爷、父皇在世时，对你是多么的荣宠啊，可是你呢，我才改元不到一年，你就迫不及待的想把皇位抢过去给燕王。
若他是自己来抢的，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要直接抢来给他啊？我就差劲儿到这个地步吗？”
听着他这重复且前后颠倒的话，朱七牛皱了皱眉：“你大抵是有些失心疯了。”
“是，我是疯了，换成你，你疯吗？你要自己当皇帝也就罢了，可你既然不当皇帝，那谁当皇帝又如何呢？
你为什么就格外看重燕王一脉？我朱允炆就那么差劲儿吗？
亏我一开始还封你为上殿不参王，多次在黄子澄和李景隆他们的算计下维护你，可是你呢，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朱七牛揉了揉眉心：“我本以为你会质问的非常振聋发聩，不想你就跟泼妇骂街似得，毫无章法，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
或者说，若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承诺痛改前非，洗心革面，我也不是非得不让你当这个皇帝。
可是你没有，你恐怕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做得很对，是我不给你机会吧？
错了，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你以为我想这样犯上作乱吗？虽然之后我会找出各种理由来废了你，可你终究是雄英他选的后继之君，你的无能和失败，间接也会影响雄英和我的声誉，这些你可真的了解？”
朱七牛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特意来看你一眼，想听听你要说什么，原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对你抱有期望的，你这样的人，活了一辈子都是浑浑噩噩，像别人话本里的悲剧人物一样。”
说罢，朱七牛转身离开。
朱允炆有些无力的瘫软在地，不断回想着朱七牛方才的话，试图找出一点挽回的机会和理由，无奈实在是天资有限，经验不足，找了半天只是让脑袋更混乱了而已。
看着朱七牛的背影，朱允炆忽然大喊一声：“你要找借口废了我，立朱棣为皇帝，这当然可以，你甚至可以像霍光废掉汉废帝一样，给我找出一堆错误，可于你而言，我真的有什么亏欠吗？你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你若不将此事解释清楚，我死不瞑目。”
朱七牛猛然转头，富含杀机的眼神死死盯着朱允炆：“你们……先出去。”
一众士兵立刻齐刷刷走了出去。
重新走回朱允炆身旁，朱七牛抬手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想听我抛下一切身份和立场之后还是不待见你的理由？很简单，就凭你屡次烦我五姐，还曾跟心腹太监商量把她强娶进宫。”
朱允炆有些畏缩的低下了头：“皇叔你怎会知道我……。”
“呵，所以我说你蠢嘛，连这点小心思都隐藏不住，你能当得好皇帝？你甚至连封神演义里罔顾人伦的商纣王都不如。
不趁着你这个傻缺做下贻笑大方的事情之前废了你，让你继续当皇帝，等将来我五姐真入宫当妃子了再动手？
那我朱家的脸面也算是丢尽了，后来人不得过几千年还在编排这个故事啊！”
第179章 君王死社稷
朱允炆哑口无言。
这一刻，他好似有些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差在哪里、输在哪里了。
但是他那有限的智慧依旧不足以让他快速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所以他只能看着皇叔的背影逐渐远去。
眼见朱七牛就要踏出大殿，朱允炆的情绪彻底爆发。
“不管怎么说，我是太宗文皇帝的儿子，是高宗武皇帝的弟弟，皇位是我们家的！”
“不管你选的是谁，都是把我父皇传下来的皇位送了人，我决不允许你这样做！”
“我就该早点杀了四叔一家的，朱七牛，你这个卖国贼，等你死了之后，我看你有何颜面去地下见我父皇！”
“你把我们家的皇位还给我们，哪怕你废了我，立我儿子也行，或者立允熥也行啊，那是我们家的皇位，是我父皇和皇兄经营了二十余年的皇位。”
“你回来啊，你回来啊，朱七牛，你这个王八蛋。”
奉天殿外，朱七牛大大翻了个白眼。
“就这一点，你倒是够执着。”
挥手喊来一个士兵，朱七牛吩咐道：“把皇帝的后妃、子女全部聚集到奉天殿来，然后一把火把大殿烧了吧，这个陈旧的地方，不适合即将迎来新君的大明朝。”
士兵领命，带人直奔后宫。
转过头，朱七牛朝着另一侧的一个士兵又招了招手。
士兵过来后，朱七牛在他耳边耳语了一阵。
士兵听完命令，抱了抱拳，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是日，仅仅登基不到一年的洪熙皇帝朱允炆因为被斌王朱秉文一番训斥，自觉无能做这个皇帝，也无颜再活下去面对列祖列宗和宗室臣民，不等朱秉文将其废掉，竟直接选择于奉天殿中率领妻儿老小一同自焚。
待大火被扑灭，整个奉天殿已经只剩下断壁残垣和十几具被烧焦的尸体。
……
十几日后。
亲自将朱允炆一家人送到位于凤阳府的一处偏僻山村后，毛镶抱拳道：“王爷，您跟您的家人日后就在这里生活吧。
这里地势不够平坦，所以虽然周边都被圈进几个县上的小农场里了，独独这里被留了下来，平时这里没什么人过来，村里大部分人也都搬走了。
您仅剩的几家邻居嘛，都是斌王安排好的专门保护您的人，您可不要想着出去乱跑，安心待着吧。”
“王爷吗？呵呵。”朱允炆理了理因为急着赶路而散乱的头发，浑身透着股凄凉的感觉。
“您自然是王爷，因为我大明洪熙皇帝朱允炆已经于奉天殿愧疚自焚了，虽然他在任期间多有过错，到底没有失了气节，其丧礼也由斌王殿下主持完毕，棺椁就埋在高宗武皇帝之侧。”
“呵呵，皇叔他还真是有心了。”
听出了朱允炆话中的讽刺，毛镶也不惯着他：“被逼退位的皇帝中，能善始善终的古往今来都没几个，斌王为了您跟您无辜的家人能够活下来，可是担了不少风险，您可别以怨报德。”
“皇叔他为何不干脆杀了我们？何必救我们呢？”
“用斌王殿下的话说，王爷您最大的错在于才能不够，好在您也没给大明造成什么大的伤亡和损失。
至于您和您的家人，尤其是这几个才几岁的孩子，他们是太宗文皇帝的孙子，就更罪不至死了。”
“好吧，皇叔慈悲，请代我感谢一番。”
毛镶点了点头，就要带人离开。
“对了，斌王还有话让我带给您。”毛镶忽然又转过身说了一句。
“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