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铭微笑答道:“姑母美貌,更胜从前,我大隋风华,皆集于姑母一身而已。”
“马屁精!”杨丽华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顿时惹得众人一阵发笑。
萦绕在大殿内的悲伤情绪,也缓和了不少。
“好了,”杨广缓缓起身,对自己两个儿子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再过来,暕儿再有两三日便回京了,你俩记得去迎一迎。”
“知道了,”杨昭杨铭赶忙起身,将自己老爹送了出去。
殿外,杨广拍了拍了老五杨谅的肩膀,笑道:“益钱(杨谅小名)进去吧,回来一次不容易,一家人好好聊聊。”
杨谅一个抖肩,甩开杨广的手臂,一声不吭的返回了大殿。
老二如果不是太子,他真不会这样摆脸色,但现在,他心里不服气。
就算老大不当太子,凭什么让老二当?我就比他差了吗?阿爷阿娘终究还是偏心。
他倒也不是真想做太子,只是一向最得父母宠爱,好事却轮不到他,心里有点不平衡。
杨广当然知道他在较什么劲,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返回东宫处理公务去了。
第二天,独孤伽罗的精神好了不少,可以自己下床走动走动,五个女儿陪在身旁,寸步不离。
大家都很高兴,多日来的阴霾也因独孤伽罗身体好转而消散不少。
杨勇和杨秀兄弟俩得了旨意之后,也赶来探视自己的母亲,两人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跟在独孤伽罗身后。
杨丽华有心想为两个弟弟开脱,结果刚一开口,就被独孤伽罗抬手打断。
眼下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再坚持,只能是顺着母亲的心意。
不过在她的频频眼神示意下,杨勇和杨秀倒也表现的乖巧,见到母亲想坐一坐了,就赶忙从宫女手里接过椅子,轻轻放在阿娘身后。
觉得殿内风大,便跑过去亲自扎紧帷幔。
独孤伽罗看在眼中,没有任何表态,反倒是一直在与杨丽华的女儿宇文娥英说话。
一直到晌午,独孤伽罗倦意明显,这才返回寝宫休息。
而杨铭则与大哥杨昭一起出宫,等着老二杨暕返京。
“听说杨素也回来了?”出宫的路上,杨铭好奇道。
此时的杨昭已经胖了不少,肚子明显,点头道:“半个月前回来的,眼下边疆军务,由长孙晟一人主持,步迦主力已被击溃,逃至塞外,长孙晟与染干仍在追击。”
杨铭赞叹道:“越公真乃大将矣。”
杨昭点了点头:“他已封无可封,长子玄感因你举荐,已授柱国之勋,至尊为表嘉奖,封了他的次子玄纵为淮南郡公,授上仪同三司。”
这一点是意料之中,史书上倒是都写明白了。
这时,杨昭突然又道:“你那个独孤凤儿,染了怪病,常常半夜惊厥发疯,许多太医都看过了,却束手无策,祖父怕她惊扰到祖母,便将她迁往你原先住的月华殿。”
“竟有这事?”杨铭愣住了,住在宫里怎么会染上怪病?何况她年龄又不大。
杨昭脸色凝重道:“听说是中了巫蛊之术,祖父已经下令,现在不准任何人前往探视,以免染上不吉,大兴善寺的高僧日夜做法,希望能起到一点作用,唉......此女出了这档子事,阿爷阿娘那里,多半是不想要她了,但眼下祖母病重,又不好开这个口。”
杨铭默不作声,这件事也太蹊跷了......
巫蛊之术?他是不会信这玩意的,有个毛的巫蛊,不过是耸人听闻的邪门歪道罢了,
自己距离成年,也就不足半年时间,独孤凤儿马上就是他的王妃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却出了这档子事?
若说有人捣鬼,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杨铭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杨茵绛,一个是裴淑英。
独孤凤儿如果出事,最有可能成为自己王妃的就是这两个了。
虽说同姓不婚,杨茵绛想成为他的正妻,可能性不大,但是人家如果真的改姓,完全是可以通融的。
毕竟他们大杨家和小杨家,按照宗室族谱来看,是一百年前的亲戚,早特么没血缘关系了。
而裴淑英就更稳了,无论任何方面,都完全具备成为郡王妃的资格,甚至可以说,郡王以下,裴淑英都属下嫁。
而大隋门阀,不兴下嫁。
第149章 裴矩嫁妆
返回晋王府之后,杨昭先回去休息去了,这段时间在永安宫确实累的够呛。
他是嫡长孙,几乎是寸步不离的侍奉祖母独孤伽罗。
而杨铭,只是小睡一会后,便去了裴府。
高揽德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他得亲自问问裴矩。
收到消息的裴矩,在门口迎接,亲自将杨铭迎进了书房,在他授意下,女儿裴淑英也一直陪在左右。
两人相对而坐,裴淑英跪坐在一旁煮茶,
打量了一眼书房后,杨铭笑道:
“裴公藏书之巨,实属罕见。”
别人的书房也就两三间屋子,大点的像杨素府上,也就五六间,裴矩的书房,跟特么图书馆似的,浓浓的书卷气息。
裴矩笑了笑:“旧周时,下臣得至尊器重,为丞相府记室,日常事务不敢有丝毫怠慢,古今天下事,至尊每有问及,下臣不敢不知,岁月积累,藏书也就慢慢多了。”
杨铭道:“裴公学涉经史,真乃奇士也。”
“好了好了,你俩还是说正事吧,”裴淑英为两人奉上香茶,笑道:“我回来之后,便曾询问父亲,但是他不肯对我说,非得等到殿下亲自问询才行。”
裴矩笑道:“女子不议大事,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可惜你总是记不住,想必在荆州时,一定给殿下添麻烦了。”
说完,裴矩微笑着看向杨铭。
你已经把闺女养的足够好了,裴淑英虽然心直口快,但还是懂事知礼的,杨铭摆手道:
“与裴小姐相处,本王颇为受益,裴公有个好女儿啊。”
得杨铭赞赏,裴淑英心里非常受用,坐在一旁,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
裴矩叹息道:“可惜啊,已过出阁年纪,却不肯离家,每每念及于此,皆夜不能寐。”
这老小子,你别跟我扯这些,杨铭转移话题道:
“高揽德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可有此人档案?”
“没有!”裴矩断然摇头。
“没有?”杨铭和裴淑英异口同声道。
裴矩点了点头:“确实没有,秘书省所有关于旧齐宫廷的档案,我都亲自调阅查看,包括咱们家的书房,也都毫无所获,根本就没有高揽德这个人。”
裴淑英大感失望,杨铭好不容易找她帮忙,结果父亲竟然没帮上?
“阿爷是否都查阅了,确定没有遗漏?”裴淑英一脸期盼道。
裴矩嗯了一声:“为父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唉......”杨铭叹息一声,如果说连裴矩都查不到的话,那么大隋就没有人可以查到。
因为裴矩年少时,便是在北齐入仕,担任齐高平王高仁英的王府文学,人家本来对老高家就非常了解,加上后来一直给杨坚当秘书,不夸张的说,高颎杨素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
裴矩见状,笑着对女儿道:“宣机开府时,曾从家中带走几车藏书,至于里面有没有关于旧齐的文档,我也不清楚,你现在过去瞧一瞧,有的话立即取来。”
要么说裴淑英好糊弄呢,闻言后,只见她利索起身,风风火火的推门去了。
裴矩明摆着是要支走女儿,与杨铭有私话要谈,但是裴淑英就是看不出来。
杨铭忽然觉得,裴淑英的性子这么直,是有原因的,被这样一个心机爹糊弄到大,也真是不容易啊。
裴矩这种人,书房有什么藏书,必定了然于胸,怎么可能不知道儿子带走的藏书都有哪些呢?
等到裴淑英走远之后,杨铭笑道:
“裴公有什么事情,只管言说。”
裴矩点了点头,为杨铭添茶,道:“裴某少年入仕,结交发妻崔氏,于三十七岁方才得女,两年后得子,再两年,发妻亡故,断弦至今。”
杨铭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是知道的,裴矩的正妻出身博陵崔氏,跟老大杨昭的老丈人崔弘升是一支,听说死的早,一对儿女也都是裴矩抚养长大,家中虽有妾室,却没有再续弦。
他是有庶子庶女的,但是庶子庶女严格意义上,不被当作后代子孙,有些甚至都不能埋进祖坟。
这种现象在隋唐之前,非常普遍,唐亡之后,稍微有那么一点改善,但也不多。
裴矩继续道:“如今宣机有幸,得以迎娶汝南郡主,裴某已放心一半,另一半,则在嫡女阿云身上,她一日不嫁,裴某一日不得安心。”
与这种老狐狸说话,真的挺累,各种暗示,反正就是不跟你明说,
杨铭无奈道:
“独孤凤儿的事情,裴公听说否?”
“殿下明知故问,”裴矩笑道:“裴某常年在内史省,离宫返家的次数尚且不多,怎会不知呢?”
杨铭又问:“那裴公对此事,如何看法?”
裴矩仰起头,沉吟片刻后:“独孤女没有早夭之相,却是早夭之命。”
“从何说起?”杨铭愣道。
裴矩低头直视杨铭:“独孤家衰落之象已现,有圣后全力扶持,尚且难以登堂入室,下一代子弟当中,更是无可用之人,这样的家族承载不了太大的鸿福,圣后抱恙,此女立染怪疾,可知命理如此,非人力所能更改。”
你说的够玄乎啊,什么特么的命理,不就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吗?
杨铭呵呵道:“高揽德的事情,裴公真的不知道?”
“可知,可不知,”裴矩意味深长的笑道。
好你个裴心机,你根本就是查清楚了,杨铭问道:“怎么个可知法?”
裴矩笑道:“裴某尚有一女待字闺中,她如果嫁出去了,想来裴某就可以安心调查,事情自然也就会水落石出。”
逼婚是不是?独孤凤儿是不是你下的手?
杨铭冷笑道:“她要是嫁不出去,你就查不清楚?”
“殿下尚未为人父,自然不懂裴某焦虑之心情,”裴矩好整以暇道:“阿云一日未嫁,裴某实在没有心情探查这些事情。”
“你在要挟我?”杨铭问道。
裴矩愣道:“殿下何出此言?裴某只是忧虑女儿婚事,与殿下何关呢?”
杨铭沉声道;“别忘了,裴宣机与长姐的事情,是我一力促成的,你已经欠了我一个人情。”
“此情裴某绝不敢忘,”裴矩一脸肃然道:“殿下但有指派,裴矩必倾力而为。”
杨铭起身怒道:“别玩虚的,让你查个高揽德,都跟我虚与委蛇,你这个人信不过。”
裴矩也跟着起身道:“高揽德之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裴某恐有杀身之祸,怎能不小心呢?”
杨铭一愣:“你果然查清楚了?”
裴矩摇头道:“没有查清楚,也不敢再查了,但如果殿下肯娶阿云为正妃,那么高玥身上的秘密,裴某冒死也会为殿下查清楚,就当作是阿云的嫁妆了。”
“你的嫁妆也太不值钱了,”杨铭冷冷道,这老王八竟然也知道高玥的事?
现在好了,除了杨谅、杨素外,又多了一个知情的。
裴矩摇头道:“如果不是阿云早已属意殿下,裴某绝不会强人所难,吾只此一女,不为其谋划,枉为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