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隋炀帝 第256节

  杨铭也很给面子,亲自在长安驿迎接。

  韦云起出身京兆韦氏,但不是太子妃韦盈的郧国公房,也不是韦冲的逍遥公房,而是历史上被称为彭城公房的一支。

  但是现在,没有彭城公房,因为彭城郡公韦澄还活着,现任国子监祭酒。

  而韦云起,是韦澄的侄子。

  走的时候三百部曲,回来的时候还是三百,一个都没出事,可见这小子是个聪明人,打契丹的时候没有让自己的部曲上。

  杨铭策马在前,带着韦云起进城,后者受宠若惊,不时的找杨铭搭话,毕竟他现在是骠骑大将军,具体能有多大权力,还得看秦王愿意给他多大权力。

  这个位置,从设立之初,职能就非常模糊,按理说,是管辖整个京师的戍卫,但是你能管得谁呢?

  京师的戍卫全都来自军府,军府上面有大将军,人家也不会听你的。

  所以别看骠骑大将军听起来挺唬人,实际上也就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面,能调用京师戍卫,不过这个职位的好处是,京师什么事情,他都能知道。

  姑且视之位大兴城派出所所长,局长那是京兆尹,杨雄现在兼着呢。

  杨铭一路上,算是听出对方的意思,这小子话里话外都在试探,他今后在京师戍卫方面,到底应该怎么干?

  怎么干?什么都不要干,你就当做是一个荣誉封号吧。

  杨铭笑道:“谒者台刚刚设立,云起担此要职,还是要把重心都放在这上面,谒者大夫,掌受诏劳问,出使抚慰,持节察授,还可受理冤案,这个位置很重要的,陛下器重你,才会让你接任。”

  韦云起脸上明显有失望之色闪过,他还是比较在意骠骑大将军这个位置的。

  以前的骠骑大将军,是崔弘升,后来便一直空悬。

  但是崔弘升当时的权力,是很大的,因为人家的闺女那时候是太子妃。

  但你韦云起可不行,现在的太子妃,跟你的关系可是不怎么近,而且太子都没了,太子妃又算个什么?

  杨铭当然注意到对方的表情,心想你小子还嫩着呢,别以为打赢了契丹就有多牛逼,这不是什么大功劳,差不多相当于赶走了一帮强盗,否则当年也不会让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去。

  京师戍卫,除了皇子之外,是不可能全权交付到任何一个人手上的,要分权,要制衡。

  真正意义上行使骠骑大将军职权的,其实是杨铭,而且还只是京师守备期间,皇帝一回来,他就没这个权了。

  “今晚去晋阳楼吧,本王在那里设宴,为云起接风洗尘,”杨铭笑道:“同赴宴的,除了薛道衡、杨汪之外,还有你的两个朋友。”

  韦云起一愣,倒是颇为期待道:“殿下口中的两位友人,末将倒是已然猜到,但今夜能与薛司隶同饮,实为荣幸。”

  做为大隋第一才子的薛道衡,名气极大,存世的诗文作品非常之多,几乎是所有文人学子的偶像,别看韦云起在外领兵作战,实际上他也是个文人。

  也正是因为太富才华,才会遭到杨广的嫉恨,因为杨广自诩为大隋第一文才。

  历史上的薛道衡,死的非常冤枉,因为大业律迟迟未出,他在私底下暗讽,大意是如果让高颎主持修订,早就弄成了,结果话传到了杨广耳朵里,给了他一个悖逆的罪名,命他自尽。

  实际上,是杨广长期的嫉妒,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而已。

  现在虽然从地方回来,担任司隶台大夫,但权力并不大,远远比不上他以前的内史侍郎,都跟韦云起平起平坐了。

  晋阳楼,一座大包厢内,献艺的是楼内的神女之一,季娥,精通蜀乐。

  杨铭进来之后,众人纷纷起身。

  “今天的主角,是韦大夫,他在路上的时候曾说,对薛司隶仰慕已久,今天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两位不妨多多亲近一些,”杨铭太手示意众人就坐。

  薛道衡,儒雅非常,有君子之风,鬓角略有斑白,却非常英俊,整体形象给人的感觉,与裴矩非常相似,区别在于裴矩表里不一,薛道衡是表里如一。

  于是刚刚从洛阳返京的民部员外郎韦福嗣,让开了薛道衡一旁的位置,请本族的韦云起坐下。

  两人都是韦,但不同辈,韦福嗣比韦云起高两辈。

  他本来在洛阳监修运河,运河建成之后,不愿意留下来伺候杨暕,南巡江都也没他的份,于是便返回了京师。

  除了他以外,韦云起的另外一位好友,就是守城小卒杜淹了。

  京兆韦、杜,渊源太深,这三个人打小就认识。

  至于杨汪和薛道衡,是被杨铭特意请来的,杨汪做为大理寺留京的最高官员,在杨约的事情上,比较袒护,所以杨铭对这个人,比较有好感。

  当然了,于情,不袒护也不正常,因为杨汪也是弘农杨,但是于理,人家是最高司法机构大理寺的佐官,袒护杨约是冒着很大风险的。

  如今的大理寺,挺惨的,五十七个编制,走了三十九个,杨汪都快成光杆司令了。

  要不是因为大理寺实在太重要,得留个做主的,杨汪也会被带走。

  两个少卿,一个裴蕴一个他,只能带走一个的话,肯定是裴蕴了,因为裴蕴是宠臣。

  期间,杨铭主动与众人对饮,这次换了一个小酒盅,这样一来就能多喝几杯,细水长流嘛。

  薛道衡这样的人才,品德又高尚,杨铭肯定不忍心见对方冤死,但薛道衡和高颎的问题一样,直接得罪的是当今皇帝,这就非常麻烦了。

  “听说薛司隶的妻儿子女尚未返京?”杨铭趁着韦云起与韦福嗣杜淹聊天的机会,凑过来小声道。

  薛道衡点头道:“臣接到旨意后,先一步返京,妻儿尚在路上。”

  “薛司隶有几儿几女?”杨铭又问道。

  薛道衡道:“三儿一女,其中幼子薛收过继给了族弟薛孺。”

  幸亏你过继出去了,否则历史上就没有薛收这个人了。

  历史上,薛道衡被赐自尽,妻儿子女全都被流放到了且末郡,位于疆新东南部,那时候大隋灭了土谷浑,在其地盘上设立了西海、河源、鄯善、且末四郡,这四个地方专门用来发配罪犯,开垦屯田。

  薛收因为被过继出去,因此逃过一劫,这个年轻人,是历史上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眼下在河东地区也是相当有名气。

  “女儿多大了?”杨铭问道。

  薛道衡道:“十七了,尚未婚配。”

  我知道尚未婚配,要不然也不会问你,杨铭点了点头:“叫什么名字?”

  “闺名薛池。”

  “等她回京后,让本王见一见,”杨铭觉得,以薛道衡的智慧,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而薛道衡此刻却是目瞪口呆,他惊讶的,不是秦王想要他的闺女,而是秦王为什么想要他的闺女?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薛道衡在接到圣旨的第一时间,就写信给他以前的上司裴矩,询问裴矩对此事怎么看。

  前些天,他收到了裴矩的回信,只有八个字“杜绝宾客,卑辞下气。”

  这八个字,已经是非常隐晦了,但是薛道衡知道裴矩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劝他低调做人,不要再冒头了,免得被皇帝抓到把柄。

  皇帝看他不爽,他能不知道吗?他比谁都清楚。

  只不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严重?以至于秦王直接开口要人,其实是想保他。

  因为闺女如果成为秦王的妾,那么皇帝看在秦王的面子上,或许会放他一马。

  薛道衡长叹一声:“秦王之意,臣心领神会,若臣命该如此,便由它如此吧......”

  杨铭笑了笑,凑过来以最低的声音道:“或许比你想的更严重呢?”

  薛道衡浑身一震,瞬间领悟到杨铭口中的更严重,是什么意思。

  祸及妻儿......

  因为杨铭一开始,就在询问他妻儿子女的情况,已经在暗示他了。

  “小女返京之后,还望殿下屈尊一见,”薛道衡赶忙道。

  人家是皇帝的儿子,皇帝什么手段,没有比儿子更懂老子的了,所以薛道衡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杨铭微笑点头,小声道:“你要谢谢裴公,是他来信,让我照顾你。”

  有此知交,不负此生,薛道衡欣慰的点了点头。

第312章 西域图记

  大隋开国至今,内史省最强的一套班底,就是裴矩为内史令,两个内史侍郎分别是薛道衡和杨约。

  这三个人,实为黄金搭配,都是才华横溢、学富五车的牛逼人。

  不要以为人家杨约学问不大,杨素这辈子的成就,杨约在背后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其中薛道衡在杨坚那里非常得宠,早年间与卢思道、李德林齐名,为大隋文坛三大巨匠。

  这个人的名声非常好,除了皇帝之外,没有得罪过任何一个人,高颎、杨素、苏威都对其敬重有加。

  卢思道、李德林都已经死了,就剩下了薛道衡,此人对年轻一代的学子影响非常大,登门求学者络绎不绝,正因如此,才遭到皇帝的嫉恨。

  如今被调回京,杨铭猜测,老爹很有可能不是为了重新起用对方,而是找个由头收拾他。

  毕竟薛道衡外放潘州刺史时期,在地方政绩颇为显著,百姓称贤,根本抓不到什么把柄。

  想要保薛道衡,只能硬保。

  老二杨暕干了那么多蠢事,如今还好好的,所以杨铭觉得,自己冒险保一保薛道衡,或许在老爹眼里,也不过是一桩小错。

  当然了,前提是薛道衡必须收敛。

  翌日朝会刚刚结束,朝臣们都开始退散,只有薛道衡坐着没走。

  杨铭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薛道衡坐的近一些,随后问道:

  “薛司隶还有什么事情吗?”

  薛道衡点了点头:“臣昨夜整宿没有合眼,一直在回想着殿下的警示,臣疑惑,臣与殿下并不熟稔,殿下为何要冒这个风险?只是因为裴公吗?”

  “若本王说,只因惜才,薛司隶信否?”杨铭笑道。

  薛道衡沉吟片刻,点头道:“殿下让臣想起了高祖皇帝。”

  “还是那句话,最近不要见任何人,要闭门谢客,御史台那边一定在盯着你,”杨铭道。

  薛道衡皱眉道:“臣原本倒是有意拜访一下高公。”

  “高颎更不能见,他现在暂时算是躲过去了,但你还没有,”杨铭加重语气道:“想想你的妻儿。”

  薛道衡点了点头:“臣明白了。”

  .......

  御史台那边,黄凤麟已经彻底投靠杨铭,所以悄悄透露御史台已经收到紧盯薛道衡的圣意,这就是为什么,杨铭昨晚会邀请薛道衡同席。

  名义上,也和韦云起一样,看似是接风,实际上是借此机会警示对方。

  想要硬保,不单单要纳薛女为妾,还要尽早让对方怀上他的孩子,这样一来,薛道衡凭皇孙之贵,或许可以保住这条命。

  只是或许,具体得看老爹杨广的杀心有多重。

  时隔半年,杨铭再次来到高玥独居的小院,对方眼下的状态恢复了不少,都国破家亡了,再死一个弟弟,也算不上什么熬不过去的打击。

  尤其是高揽德又不是冤死的,他是活该,高玥对此没有任何怨言。

  见到杨铭的高玥,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亲自烹茶,为暖炉添柴,还取来一条毯子铺在地上,请杨铭坐下。

  “听淑仪说,你并没有跟着她们一起学习骑射?”杨铭问道。

  高玥笑道:“不瞒殿下,妾身小时候便接触骑射,早年因为四处逃亡,更是一刻不敢懈怠,底子还是有的。”

  两人之间,绝口不提高揽德的事情。

  杨铭点了点头:“那就好。”

  “妾身为殿下抚琴一曲,可否?”高玥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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