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整是来护儿的儿子,他难道不知道主力下不去,他爹会很危险?
所以他和李靖,第一时间便请求卫玄紧急出兵,摸黑往水坝方向急行军。
卫玄可是个狠人,历史上第一次远征高句丽,九路大军,就他这一路保存了下来。
而第二次远征高句丽,他没有参加,而是在大兴辅佐代王杨侑,玄感造反之后,他率军往洛阳平叛,半道路过弘农郡,他把杨素的坟给挖了,尸骨拿出来,烧成了灰。
眼下的他,已经亲率一万大军,与来整汇合,只到入夜,便会强攻大坝。
第524章 李云龙打县城
来整带着五百多通晓水性的卫士,全部卸甲,嘴里咬着横刀,腰上挂着短弩,就这么摸黑朝着对岸游去。
他们这一支淌河先锋队,带走几十条绳索,只要一登岸,便会立即打下木桩,将绳索固定,身后的大军,会往绳索上铺设木板,然后快速渡河。
每一块木板的两边,都打有两个圆孔,用以与绳索固定,免得木板不稳滑落,这是最为简易的浮桥,搭建的不稳,极为容易出问题。
高句丽负责守卫水坝的军队,人数不多,三四千,全都驻扎在对岸,营房皆依山势而建,最高处的营房,也就比堰塞湖的水位略高一些,这里是负责开闸的。
想要避免敌军惊觉之后,立即开闸,就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山头最高处。
这就需要敢死队了,怕死的干不了这活。
今晚已经注定了,是依靠大量伤亡来获取战略胜利。
陆陆续续过河的几千人,已经朝着山上攻去,来整自告奋勇,领了一千人全员披甲,主攻山顶,另外有两千人给他做掩护,护送他登顶,一场惨烈的厮杀在夜色中拉开帷幕。
武贲郎将张峻带着三千人,过河之后继续往南,寻找有利地势列阵,以防高句丽援军。
卫玄则是坐镇后方,关注着战场中的形势。
他是老大,他要分析具体情况,来确定什么时候通知宇文述主力紧急渡河。
如果拿下水坝,他就需要死守,因为敌军肯定会来救援,可是以他现在的兵力,够戗能顶住,荆元恒、薛世雄、崔弘升三部,已经不能再抽调人了,否则东路防线就溃了。
于是他派出游骑通知李靖支援。
“等到大部渡河之后,立即加固浮桥,”卫玄下令道。
他的神经完全是紧绷着的,但是面上毫无表情,身为主将,任何时候都不能慌,否则他一慌,下面就乱了。
大约子时,前方来报,发现敌军援军,人数未知。
卫玄立即下令主力往前,列阵于张峻侧翼,各为犄角,用以拦截敌军。
副总管斛斯万善皱眉道:“没想到敌军来的这么快,李靖距离我部至少有四十里,怕是赶不过来啊。”
他是兵部侍郎斛斯政的亲大哥,与另一名参军王辩,都是卫玄的老部下。
王辩道:“夜里难以破阵,我军提早准备,防线已成,今晚应该能扛过去,就怕明日清晨李靖不到,我恐全军覆没。”
卫玄眼下也是紧张的要死,但主将的气度还是要有的:
“水坝,是李靖通知来整探查才得以发现,也是他请求本将出兵,这个人,是晓大局的,他一定能及时赶来。”
事实上,李靖离开于仲文那边的时候,就已经率兵往鸭渌水上游靠了,当他得知卫玄已经出兵后,已经加快了行军速度。
但是卫玄本部大军的移动,被游击在外的仲室韦发现,他已经联络西部大人高建武,两人率领四万大军南下。
所以说,卫玄和李靖,即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
东路军的薛世雄探查到这一敌情后,紧急通知了宇文述和于仲文,希望他们能够派兵拦截。
“卫总管要是出事,他们也别想南下,休整特么的四五天了,也该出点力了,”薛世雄对于宇文述和于仲文的按兵不动,是非常不满的。
你们是打平壤的主力没错,但是战略也要因形势而变,我们东西两路为了策应你们,死伤惨重,如今卫玄又深陷险地,你们要是不出兵,老子就不管东路了,我去救。
薛世雄,这是名将,他心里很清楚,卫玄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大局就会乱成一团糟,拦河水坝实在是太重要了。
副总管狄道县公庞徽道:“恐大总管不会出兵啊,看他们这个架势,好像全指望咱们给他们铺路。”
“指望特么的头,他敢不动,老子就把东路让出来,我看他们还动不动,”薛世雄怒道。
庞徽赶忙劝说道:“千万不可,撤掉东路防线,这个罪名在你我,陛下将来是不会找人家麻烦的。”
“你不用多说了,我是主将,出了事情我担着,”薛世雄冷声道:“七万多精锐,连营几十里,早该探查到敌军动向了,还要我通知?高建武几万多人往南走,他们能不知道?”
庞徽叹息道:“我也认为他们多半是不会来了,等到明早吧,他们不来,咱们就走,事关大局,我是副总管,也不能让你把罪名全揽着。”
这个人祖上也是非常牛逼的,先祖庞参做过汉顺帝时期的太尉,而庞徽有个儿子在历史上更出名,唐朝韩国公庞玉。
庞玉眼下,就在辽东城。
卫玄这一次攻打水坝,如同李云龙打县城,牵动了整个战局,能动的,都跟着动了,敌我双方都很清楚,水坝有多重要。
本来囤积在萨水的王师主力,在太大使者高大阳的统帅下,赶赴水坝。
高大阳,是高元的异母弟,高建武的同母弟。
高句丽的官位分十二级:大对庐、郁折、太大使者、帛衣头大兄、大使者、大兄、上位使者、诸兄、小使者、过节、先人、古邹大加。
高大阳这次带走的,是整整十万大军,其中六万具装甲骑。
可以说,要是灭了他,通往平壤方向的道路,将会非常顺利。
凌晨时分,山顶的血战结束了,来整挨了三刀,好在都不是要害,他这个时候,最感谢的人就是太子了。
挨了无数刀,只有三刀破甲,我这条命,是太子帮我捡回来的。
来整站在山顶,卸掉铠甲包扎着身上的伤口。
先用饮水清洗伤口,然后撒上止血药,以布条包扎即可。
你可不敢用湖水清理,那样很容易感染,至于止血药,随军的医者都带着有,专治刀斧之伤,效果挺不错。
这是相对于轻伤,如果出血不止的话,那就只能等死了。
止血的方法不是没有,烙铁烧红烫焦伤口就可以,但是大部分人扛不住这个,再说了,每一旅才五个军医,烙铁就一根,能救几个?
有些人还没有流血而亡,先给疼死了。
所以当下的医疗条件,普通士卒如果受了外伤内伤,能否痊愈全凭运气,牛逼的医者以及上等的药物,是集中在头部的,不是谁都可以享受到。
孙思邈也不是谁的病都看。
杨万石挨了那么一下,都怕自己挂了,不是没有原因的。
来整望着没有受伤的士卒们正在收敛同伴的尸体,身上那股子杀气也渐渐沉淀下来,心里也在暗叫侥幸。
这次要不是精炼铠甲替自己挡了那么多刀,自己眼下也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来奴,把阵亡儿郎们的尸体堆在一起,烧了,用他们身上带着的故乡土,找个地方掩埋,敌军的也烧干净一点。”
来整是需要继续留守在这里的,所以尸体必须处理掉。
因为人在死亡之后,尸体会滋生各种细菌,而这些细菌的存在,会让我们身体上的蛋白质、糖类物质等分解成无机物、气体等,也就是所谓的尸体腐烂。
不尽快处理,还会引来大量的蝇虫类以及食腐类生物,这些生物就会成为致病菌传播的媒介,一旦感染,那是要命的。
尤其现在是六月,天气渐热,尸体腐烂的速度会非常快。
来整出身将门,虽然仗打的少,但是对这些是熟门熟路的。
既然攻下水坝,卫玄立即派人沿河南下,通知主力加紧渡河,而他,会死守这里,确保水坝安全。
在他看来,只要宇文述的主力能够顺利渡河,那么针对他的敌军,必然会弃他而去,去对付宇文述,毕竟他只是个看水坝的,人家宇文述是端你们老窝的,孰轻孰重,你们应该分得清吧?
李靖已经发现后面的追兵,不过他麾下是清一色的骑兵,后面根本追不上,但是骑兵过河,是非常费劲的,况且浮桥也不稳。
好在卫玄那边还能顶得住,留给李靖的渡河时间还算宽裕。
.......
“乙支文德也动了,而且主力尽出,完全就是摆出了一副决战之势,不对劲啊,”乌骨城东二十里的中军大帐,麦铁杖收到了乌骨城敌军尽出的消息。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多天敌军都在刻意躲着咱们,李总管刚往上游走,对面就动了,”军将周绍范皱眉道:“可见上游水坝,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乙支文德这是要牵制咱们。”
苏烈道:“如果李总管预料不差,那么卫总管或许已经出现在飞雁岭水坝,此处为我必攻、敌必救之处,恐有大战发生。”
麦铁杖道:“我不能走,敌又想进,正合我意,传令各部整军,咱们就在这里,跟乙支文德决战。”
“不妥,还是要看主力动向,”苏烈道:“卫总管如果拿下水坝,必然第一时间通知大总管渡河,如果大总管不过河,那就是水坝没拿下,我部不宜决战。”
“确实如此,我们还不能着急,”麦孟才道。
麦铁杖沉思半晌,点了点头:“搭设浮桥的用料已经都准备好,只要主力往南移动,我部立即搭桥。”
第525章 小巫见大巫
蓚县,这个县城遍地都是大豪宅,因为它是渤海高氏的老窝。
县城周边分布着很多堡垒,俨然就是一座座小城池,里面有数量庞大的私军,军府有的兵械,他们都有。
这种现象在大隋是非常常见的,主要源自于晋末八王之乱开始,五胡乱华,天下大乱,世家大族纷纷构建营防堡垒,保全自身。
所以但凡有点名气的家族,家里都有土堡石堡等防御工事。
随着各大家族在乱世中逐渐积蓄起足够的武装力量,门阀因而进入鼎盛时期,占有大量土地和依附人口、田庄山泽,主宰地方经济,在国家政治层面,占据主导地位,这一现象,以隋唐为最。
张须陀还是第一次见到高熲,有一种见到偶像的兴奋与羞涩。
山东与河北边界上的叛军,已经被打的七零八落,余部正在追剿,张须陀趁着这个机会,赶来蓚县探望高熲。
高熲在三子高表仁的搀扶下,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腿上盖了一件毯子,然后令奴仆将门窗都打开,透透气。
“老了,受不得一点风,往日紧闭门窗,以至屋内气息浑浊,到让两位见笑了。”
鱼俱罗赶忙道:“您老这是什么话,我二人皆为晚辈,能聆听您老教诲,实是三生有幸,今日能坐在这里,乃卑职毕生期盼。”
他的官不小了,身上还有个高唐县公的爵位,但是在高熲面前,他与一名普通将领,没有什么区别。
鱼俱罗跟着杨广南下灭陈,是见过高熲的,但是没有打过交道,因为身份差距太大。
他那时候,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总管,而高熲是五十万大军的元帅长史,隋灭陈之战的真正统帅。
张须陀也笑道:“此番赶来,就是担心您老的身体,卑职心中牵挂,虽知叛乱未定,不宜擅离,但还是忍不住来了。”
高熲笑了笑,示意儿子高表仁给二人添茶,两人都是同时起身,以示礼节。
杨勇如果不到台,高表仁的地位,不是他们俩能比的,人家以前可是渤海郡公,因为人家的媳妇,是杨勇的闺女大宁公主,不过现在是个庶人了。
“王薄必须死,此人擅妖言惑众,依附者众多,派了追兵没有?”高熲问道。
鱼俱罗点了点头:“您老族内的高开道,已经带五百人去追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高熲点了点头:“我病重不能理事,河北山东的事情,就拜托给二位了,千万不要大意,如今两地之乱,不过是生火之初,一旦有人添柴,火只会越烧越旺,还是要以安抚百姓为重。”
“齐公放心,我们一定谨慎从事,不敢大意,”鱼俱罗点了点头。
张须陀则是将话题引伸开来,道:“辽东方向,似乎一切都很顺利,辽东城、武厉逻城先后被拿下,扶余城听说也快了,许国公的主力已经南下,攻破平壤,也就是两三个月的事情了,届时我大军南归,河北山东之乱,自然迎刃而解。”
高熲笑道:“高句丽,不是那么好打的,老夫当年与杨谅远征辽东,虽然败于天时,但是高句丽的城防之坚,武备之盛,老夫也是历历在目,此番若不是有太子的精炼兵械,李靖的临阵应变,辽东都拿不下来。”
鱼俱罗点头道:“卑职倒也听说了,吐万绪虽然轻浮冒进,却也误打误撞,给李靖创造了攻城良机,说起来,拿下辽东确实有一些运气成分。”
“那么齐公认为,我大军何时可攻破平壤?”张须陀请教道。
高熲沉吟片刻,淡淡道:“关键在鸭渌水和萨水,这两个地方多为平原,有利高句丽重骑作战,如果顺利突破,宇文述便可与来护儿合兵,攻打平壤,如果不顺,就需要提早撤兵,否则傍海道水位上涨,我大军后路被断,恐有被围之险。”
张须陀疑惑道:“我有兵甲之利,人数占优,就算攻平壤受挫,也不至于撤兵吧?辽东城可是还囤积着四十多万大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