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几乎是如蒙大赦的离开了。
唯独白淑,担忧的看了嬴政一眼。
而后者,只是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
白淑无奈,随着众人一道离开了。
很快。
整个大殿之上。
便连宫人,也是被尽数驱散。
夏姬趾高气昂的带着韩夫人,以及年仅六岁的成蟜走了。
华阳太后,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的离开了。
唯余下身为秦王的嬴子楚,以及赵姬嬴政三人。
“轰!”
一声轻响。
殿门紧闭。
关上了门。
此地便不再是朝议之所。
嬴政默默的走到了自己母亲赵姬的身旁。
此刻,赵姬双眼通红,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甚至是掐出了血来。
虽然努力的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然而那紧咬的牙关,已经微微泛红的脸庞,证明着此刻的赵姬,到底是愤怒到了何等的程度。
身为嬴子楚之夫人。
在邯郸的那些年,赵姬可以说是跟着嬴子楚患难与共。
本以为在嬴子楚被安国君立为子楚之后,一家人的处境,便会好上很多。
不会再过上从前那般颠沛流离的日子。
而事实证明。
颠沛流离的日子虽然是结束了。
但是赵姬的处境,却并没有因为自己丈夫身份的改变,而好上多少。
她知道。
以自己歌姬出身的身份,是入不得这些大秦王公贵族们的眼的。
所以,这些年来,赵姬一直是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努力的试图让自己融入这个圈子。
然而,事与愿违。
无论赵姬如何改变,如何努力。
在现在的这个世界。
一旦出身确定的,很多东西便已经确定了。
虽然朝野上下的那些个秦人,甚至是在嬴子楚的府邸的那些人,对于赵姬表面恭敬。
但是赵姬知道,他们在背地里,却不知道怎么编排她的出身呢。
而身为嬴子楚的生母,自己的婆婆更是毫不掩饰的对赵姬表示着不喜和敌意,联合着自己的那个所谓的“妹妹”韩夫人,不知道给了赵姬多少难堪。
至于自己的丈夫嬴子楚,在获得尊贵身份的同时,也开始忙于自己的事务,再没有多少时间,去顾忌赵姬的感受。
于是乎。
在嬴政为质邯郸的这些年里。
受了多少冷眼,多少委屈。
也只有赵姬自己才知道。
所以在无数个独守空房的夜晚,只有赵姬一人会想着。
早知是如此,也许当初,还不如就留在那小小的邯郸,还不如就没有遇见过吕不韦,也没有遇见过嬴子楚。
她的委屈,又有何人知呢?
看着自己的母亲,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
嬴政上前,默默的握住了她的手。
不必多说些什么,一个宽慰的眼神,便是足矣。
而这边。
本就是委屈的赵姬,此刻终于是忍不住,埋在了嬴政的怀里,放声的大哭了起来。
那满怀委屈和不甘的哭声。
很快,便是传遍了整个大殿。
嬴子楚见得这个曾经跟着自己患难与共的夫人,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想要说些什么。
六年的时间,改变的不仅仅是嬴子楚的身份。
站在不同的位置,有些原本轻而易举便能做的事情,嬴子楚已是不能做了。
然而。
还没等他说得出口。
却见得在赵姬的身旁。
一直沉默不言的嬴政,终于是抬起头来。
而那眼神,早已不复此前的淡漠。
那是嬴子楚此前,从来没有在嬴政身上看到过的眼神。
或者说,嬴子楚未曾预料,普天之下,会有人拥有这般可怕的眼神。
看着面前的嬴政。
嬴子楚仿佛看到的一道孤傲的身影,静立于前。
而在他的脚下,是一座由无数尸守组成的尸山。
伏尸百万,高耸入云,血流成河。
“父王,她越界了。”
嬴子楚为秦王,自以为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害怕。
然而在听得嬴政这轻飘飘的一句之后。
他竟是下意识的颤栗着,整个人已是汗流浃背。
猛虎在杀人前,从不会露出自己锋利的爪牙。
不动则矣,而一动,便是血雨腥风。
原来,这才是嬴政最真实的一面么?
如此可怕的嬴政,眼下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此刻,便连嬴子楚自己,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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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权力为良药,亦为毒药
此刻。
嬴子楚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嬴政。
自这数年来。
嬴子楚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邯郸,居无定所,命如蝼蚁质子了。
此时的他,早已经是学会了如何去做好一个上位者。
在这个世界上。
已经没有多少事情,没有多少人,足以让嬴子楚产生如此紧张的感觉了。
更何况。
此刻面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嬴子楚自己的儿子。
然而。
便是让嬴子楚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
此刻的他,堂堂秦王,面对自己这个不过是十岁出头的长子,竟然是产生了如临深渊一般的压力。
这种感觉。
其实嬴子楚十分的熟悉。
因为当初在返回咸阳的时候,面对自己大父先昭襄王。
也是如此的感觉。
人类便是这样。
面对自己了如指掌之人,哪怕对方强大,也不会有多少压力的感觉。
然而一旦对方超脱了自己的掌控,压力便是随之而来。
至于为何嬴政让嬴子楚觉得他已超脱了掌控?
嬴子楚眯着眼睛,将目光静静的望向了东方。
沉默片刻。
便是朗声道:“嬴政,你欲寡人何为?”
说着这话的时候,嬴子楚的语气已经是极为的郑重。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此刻嬴子楚这个秦王,在面对嬴政的时候。
眼下却是处在了一个平等,甚至是略处下风的位置。
他知道。
今日之事,无论如何,他是要给嬴政一个交代了。
朝堂之上的事情。
就如同嬴政此前和嬴子楚相商之时所说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