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这边。
待得毛遂见礼。
于齐国众卿之中。
一人缓缓起身。
朝着毛遂一拱手,便是朗声道:“恕吾后胜无礼,敢问贵使出身何门?于赵国中,任得何职位?”
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句。
便是让现场本来轻松的气氛,是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但见得这边。
听得后胜明显是带着浓浓的挑衅味道的询问。
毛遂只是轻轻的笑,而后便拱手道:“回禀齐相,毛遂出身行伍,本为故平原君麾下一门客;函谷关一战,平原君殉国,毛遂逢王上恩典,于朝堂之上,为一刀笔吏也。”
听得毛遂之言。
一干的齐卿皆是眯着眼睛,望向毛遂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
至于那齐相后胜,更是轻笑一声:“久闻已故之赵平原君麾下,门客无数,人才济济。敢问先生,居平原君府上,时日几许?”
毛遂依旧是如实而回答:“蒙君上恩典,前番于君上府邸,已三年有余。”
而后。
闻得毛遂之言。
那后胜本就是带着讥讽的眼神,此刻是愈加冷冽:“三年?平原君,当世之贤人也。天下之人,无不仰之。便其门下之客,若能,皆闻名于世也。”
”吾闻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今先生处平原君之门下三年矣,左右未有所称诵,吾亦未有所闻,是先生无所有也,既无能。”
“先生出身行伍市井之间,厮混于盲流卑鄙之辈;既鄙贱之人也。”
“更为赵国一小吏,既位卑而言轻也。”
言语间。
后胜的话已经是极尽嘲讽之能事。
全然没有将毛遂这个赵国的使臣放在眼前。
当下便是冷哼一声:“如此鄙贱之人,也配和吾等坐论于这朝堂之上!?”
“岂非是贻笑大方也!?”
一声呼喊。
当下。
一干齐臣皆是大笑。
而田建这个齐王虽然当即呵斥:“后胜,何故无礼于赵使!?”
虽然是在呵斥。
但是见得田建脸上的表情也知道。
这个齐王心中所想。
其实和后胜这些个齐臣所想,都是一无二致。
这已经是对于毛遂这个赵使,赤裸裸的侮辱了。
本为列国之大忌。
因为于天下列国而言。
使臣出使。
往往就是代表着一个国家的颜面。
此番齐国侮辱于毛遂。
便是侮辱于赵国。
然而。
便是在如此的侮辱之下。
毛遂身为赵使。
却依旧是面不改色。
仿佛这些齐人侮辱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一般。
唯有那紧紧攥着的拳头证明了,眼前的毛遂,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平静。
他明白。
为何包括着齐王田建、齐相后胜在内的这些齐人,都要侮辱于自己。
如此之事,自然是事出有因的。
事实上。
在秦、赵为盟之前。
齐国和燕国、魏国等国一样。
趁着赵国虚弱。
而趁机侵占了大片的赵国国土。
而等到秦赵结盟。
赵国缓过了气来。
便对着齐国开始大肆的征伐,收复其被齐国所侵占的国土。
赵有李牧、庞煖、司马尚等人。
皆为良将。
其士历经亡国之痛,国土沦陷之恨。
皆奋勇向上。
结果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意外。
偌大的齐国,却是被那个遭秦国打残了的赵国,几乎是吊在天上打。
不但原本吞并的赵国国土,被赵国悉数收复。
昔日在李牧的带领下。
赵军杀入齐国国境。
斩得齐军七八万人。
却百里之地。
逼得齐国献六城以媾和。
这般。
对于齐国而言,无意是一个莫大的耻辱。
毕竟他们齐国不管怎么说,也是曾经的天下霸主。
虽然后来衰落了,在五国伐齐之后,更是一蹶不振。
但不管怎么说,还总是有一丝作为强国的气度的。
结果一个被秦国都灭了国的赵国,在复国之后不久,便能按着他们齐国在地上摩擦。
因得天下之人皆是讥笑。
千里齐国地,百万齐国人;一朝为赵破,无一是男儿。
这于齐国而言。
自然是莫大的侮辱。
但是没有办法……
因为齐国发现,他们是当真打不过赵国。
如果是别的赵将还好。
只有是换做了李牧和庞煖为将。
总是能将他们齐军,换着花样的按在地上摩擦。
于是乎。
这份耻辱。
一直以来,只能是藏于齐王、齐臣之心间。
故今日赵国来使。
自然是欲狠狠的侮辱,而泄得心头之恨。
而面对齐人之侮辱。
不过片刻。
毛遂抬头,便是冷笑道:“久闻齐鲁之地,孔孟之乡,礼仪之邦,毛遂甚往之久矣。”
“然而此番,毛遂身为赵使,贵国却如此辱之!此乃礼仪之道?岂不闻先人言,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
“昔日之齐国,天下之霸主国也;然此番,不过百载,尚屡败于我赵国之手,何以弱之?人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则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然今之齐国,居上不宽,为礼不敬;昔日礼仪之邦,今日何如蛮夷之国也?”
“皆无礼也!数祖而忘典,今之齐王,今之齐臣,今之齐人,日后何颜而见之先人?”
一番言语。
殿上一干齐人,皆是怒而惊起。
“大胆赵使!安敢辱我齐国!?”
“你乃取死有道也!”
“左右,将此狂徒拿下!”
一声声的呼喊。
这边。
所有的齐人,包括着齐王田建在内。
对于毛遂皆是怒目而视。
而齐王田建,亦是语气冰冷:“君为赵使,如今辱我齐国,辱于寡人!可知君王一怒,伏尸百万?”
随着田建的一句。
当是时。
在殿外,便有侍卫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