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刚刚还好端端的嬴政,为何要对着自己说出这话。
他明白。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
为人臣者。
稍有差池,踏错一步,便已是万丈深渊。
便是如他这般人。
亦需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故此番。
面对嬴政的发难。
李斯虽然是深感无辜。
却依旧只能是连忙告罪。
而嬴政,却依旧只是冷冷的见得面前的李斯:“某明白,你自对某忠心耿耿。”
“然你对大秦如何?”
“依旧忠心否?”
面对嬴政的夺命连环问。
李斯早已经是冷汗涔涔。
不敢有丝毫犹豫,忙是低头:“太子为秦国未来之君,李斯忠于太子,自便是忠于大秦!”
而回应李斯的,却依旧只是嬴政的缓缓摇头:“李斯,你错了。”
“忠于吾,并不等于忠于大秦。现在的你不明白,或许到了以后,你会明白。”
幽幽的见得面前的李斯。
嬴政不再言语。
只是一把将李斯从地上拉了起来。
那脸上偶然而出的一丝冷漠,也是消失不见。
就好像。
这一切,刚才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见得依旧是惊魂未定的李斯,脸上的表情也是忽而变得郑重:“昔日我大秦之张仪、范雎等相,以三寸不烂之舌而为大秦说于列国。以一己之身,为我大秦谋得万世之利也。”
“吾曾听闻,你出身贫寒,昔日游于列国,皆不得用。你初见于吾,曾眼见欲以朝堂方寸之地,而决胜于天下万里之遥。其志雄浑,欲为大秦之张、范乎?”
突然的一句询问。
李斯虽然还有些受方才嬴政突然发难的影响。
但听得此言。
连忙的神色忽是郑重。
径直的抬起头来。
那目光,是嬴政从来没有见识过个锐利:“斯日后,欲迈于张相、范相也!”
区区一介布衣。
若是常人。
听得李斯如此狂言,必当讥讽其自不量力。
张仪、范雎乃是何人?
那可是秦国两大名相。
足以和昔日之商君媲美的人物。
可以说。
秦国只所以能有今日之强大。
这两个前秦之相。
绝对是功不可没。
其名。
当传万世。
古人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此二人。
已经是做到了当世读书人,所能做到的极限。
而李斯不过一介布衣,虽得嬴政这秦之太子赏识。
却大言不惭,要迈于这等二人?
虽天下人才济济,英才辈出。
但又有几人,敢言能有功绩而迈于此等二人?
然而嬴政不会。
因为他知道一句话。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对于李斯这样的人。
他说能做到。
那他,便一定能做到!
见得面前锐意勃发的李斯。
嬴政同样是缓缓的笑了:“世人不知李斯之能,不晓李斯之才。昔日唯以区区一小吏而折辱于你。”
“而吾却知,但以汝之能,汝之才,一身所学可当百万兵矣。而今日,汝当使其晓之汝才,通之汝能,然否?”
一句之后。
李斯傲然抬头。
尚还年轻的他。
此刻,是那般的意气风发,锐意进取:“自当如此。”
这边嬴政同样是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片刻,便又是询问道:“如今,列国皆欲合纵而攻秦;以赵国之请,将结盟于邯郸;如今,列国之王,皆欲齐聚于邯郸,祭天而会盟。不日之后,若盟成,其合纵攻秦之事,便不可阻矣。”
一句之后。
李斯眯着眼睛,却是轻轻的笑了:“太子欲斯出使邯郸,破其合纵之势?”
嬴政不置可否,只是颔首。
可以说。
于大秦而言。
这是一个无比艰巨的任务。
列国之王,非尽为昏庸之辈。
如何不晓秦国之威胁?
合纵攻秦,乃是大势,几不能阻。
想要阻之。
更是难上加难,如同登天。
天下有能言善辩者。
便有昔日张仪、范雎之才,可能成否?
因时而变,怕亦不能成。
“斯能阻否?”
一句询问。
李斯朗声大笑。
便是朝着嬴政径直一拱手:“还请太子于咸阳稍待。”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在几乎没有知晓的情况下。
嬴政亲送李斯以及秦国使团于咸阳城十里之外。
目送着他们,踏上了前往邯郸之路。
于是乎。
不过半月后。
一路奔波。
李斯终是赶到了邯郸。
看着这熟悉的一切。
李斯心中却是颇为的感慨。
此非他第一次来到邯郸。
昔日未至秦之时。
李斯游历天下,便曾至得邯郸。
那时。
他以荀子之弟子的身份。
曾入公拜得赵国上卿郭开。
以他之才。
不但没有得到重用。
反而是倍受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