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就是一盘散沙，全因陆桥一的个人魅力把他们凝结在一起，如果因为这件事陆桥一地位不保，西市交易所会立刻分崩离析。
陆桥一坐在主位，面色平静无比，但心里焦急万分，这些天，他按照李德奖的吩咐，总共卖了两百万石粮食，如果赔了，跟随他的兄弟们将会倾家荡产。
如今粮食收购价已经出来，李德奖那边反而没有了任何消息，他已经派他的二弟赵勇去大唐交易所找张未明，问问到底是什么章程。
就在陆桥一焦躁不安的时候，赵勇大步走进内堂，陆桥一豁然站起，急切问道：“二弟，怎么说？”
赵勇扫了一眼众人，大声说道：“小公爷说了，期货玩的就是心跳，玩的就是刺激，没胆子玩的可以把手上的份额原价让给小公爷。”
话音一落，立刻有个生着蒜头鼻的中年掌柜站起来说道：“陆掌柜，在下的份额是十万石粮食，麻烦转让给小公爷。”
陆桥一点头道：“好，还有人要转让协议吗？一起说出来，省得麻烦。”
又有两人站出来要转让协议，总共二十三万石粮食，其他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尽显犹豫之色。
这时一个长着一双狐狸眼，瘪嘴薄唇，两颊没肉的中年书生站起来劝道：“陆掌柜，圣贤有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现在小麦期货败局已定，何不趁机脱身呢？”
陆桥一盯着面前的男人说道：“灵甫兄，我这里只有两百万石小麦期货，小公爷那里足有八百万石小麦期货，小公爷不怕，我怕什么，我相信小公爷。”
陆桥一的话掷地有声，沈灵甫不再言语，等你倾家荡产，看你还有何资本立足西市交易所，这大掌柜的位置非我莫属。
赵勇拍着胸脯道：“要转让协议的赶紧，反正老子要一条道走到黑。”
陆桥一笑问道：“二弟，这么有信心？”
赵勇一抬下巴大声道：“当然，俺超勇的！”
“哈哈...”陆桥一环顾四周再次问道：“还有人要转让协议吗？”
剩下手持期货协议的几人交流之后，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些人都是在陆桥一的帮助下才立足西市，发家的。
之前的很多事情也证明了他敏锐的眼光，一路走来，他们相信陆桥一的眼光。
陆桥一扫了那三人一眼道：“二十三万石小麦就不麻烦小公爷了，我一人收了，待会把你们的房契、地契拿走，可说好咯，从现在开始，小麦期货赚的钱和你们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好了，大家伙忙去吧。”
出了后院，西市各掌柜呼啦啦聚在沈灵甫身边，局势已经很明显了，陆桥一要倾家荡产，也没资格担任交易所大掌柜了，而下一任只有沈灵甫才能服众。
沈灵甫作了一个罗圈揖笑道：“大家不要急，等小麦期货的事情结束，咱们再说其他，现在先去忙生意吧。”
一人愁眉苦脸道：“沈掌柜，粮价出来之后，外边都在传咱们西市交易所要倒闭了，生意一落千丈。”
沈灵甫朝后院看了一眼道：“一会贴出告示，出售期货的是陆掌柜几人，即便赔了，也和我们无关。”
.....
张未明焦急万分，他对着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李德奖说道：“公子，现在小麦收购价是一贯五一石，这可如何是好？”
李德奖淡淡道：“急什么？咱们的人都撒出去了吗？”
张未明回答：“按照少爷的吩咐，关中、河南、河北全派人去了，他们回信也已经和当地的粮庄联系上，只要少爷一声令下就可以收购粮食。”
李德奖点点了头：“这就好，耐心等着吧，你去忙你的，本少爷还得眯一会，这两天可是累坏了！”
第82章 新产品总有一个离奇的背景故事
沣水村依旧忙碌，今天是收获的第四天，沣水村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欢喜的笑容。高产小麦的产量太高了，即便是比较贫瘠的地块，产量也有四石多。
今天麦田里比平时多了几道身影，刘老汉一边割着麦子，一边对自己的女婿说：“桩子，给你们带信了不用来帮忙，你们咋还来？家里的粮食收完了？像俺这样的，村里面有帮扶，一粒麦子都不会落地里。”
桩子憨厚地笑了笑道：“爹，小弟去打突厥，家里就剩你一个人，俺和翠儿这不担心吗，就过来看看。”
说到打突厥，刘老汉的心情沉重起来，原本他一大家子五口人，武德九年，突厥兵临渭水，一场兵灾，三个儿子只活下了一个老幺，嫁出去的三个女儿只活下了大女儿翠一家，外孙只活下来一个。
刘老汉的心在滴血呀，他叹息道：“大强跟着李大将军杀突厥，也算给你娘、你弟、你妹报仇了，哎，就是不知道大强现在咋样了？”
桩子手上动作不停：“爹，你放心吧，大强从小就机灵，肯定会安全回家的，俺听里正说，李大将军已经班师回朝，用不了几天你就可以见到大强了。”
刘老汉又叹了一口气，憨厚老实的女婿鬓角已经斑白，一转眼女儿女婿已经四十出头了，只可惜不能再生了，两人只能守着一个儿子过日子，他说道：“栓子，你在葛庄是个外姓，搬沣水村来吧，俺去求公子，让你和翠儿去工厂上班。”
桩子叹气道：“爹，俺和翠儿也想搬过来，可朝廷分的地就在葛庄，总不能把地给丢了吧！”
“也对，丢了什么也不能丢了地，干活吧，俺和厂里都说好了，留了五斤肥肉，中午咱们炖两斤，剩下的三斤你们回去的时候带走。”
桩子割着割着忽然发现岳父地里的麦子和他家的不一样，穗子更大，麦粒也更加饱满，他好奇问道：“爹，你这麦子的品相怎么这么好？”
刘老汉低声笑道：“看出来了吧，俺们沣水村种的麦子是公子给的高产麦，咱家就一个人，地比较贫，亩产也有四石多呢！”
桩子倏地瞪大了眼睛：“爹，您说的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你周大爷家亩产六石呢。”
桩子眼中溢出一丝火热，粮食高产几乎是所有农民的追求，一亩地多产出好几石，家里就会多一份收入，日子就会好过一些，他问道：“爹，能不能.....”
刘老汉打断他的话说道：“麦种可以给你，但你回去得和你们村的庄户宣传公子的史大力。”
“什么是史大力？”桩子一脸纳闷。
刘老汉朝自己身后的工厂指了指，栓子向后看去，赫然发现石灰抹过的墙上，赫然写着一排大字。
黄土地，黑土地，种地就用史大力！
......
延兴门外，尉迟宝林已经抽搐上了，自从接手了指挥唱歌这活，一天往家带一两银子，自己爹的笑脸又回来了，虽然没以前的家庭地位高，但至少不挨打了。
如今延兴门外夜香郎唱歌已经成了长安城一处典故，挑粪歌已经扬名长安，每天都有不少长安人，专门跑到延兴门听夜香郎拉歌。
一曲挑粪歌落下，围观的人群传来欢呼，只见尉迟宝林的指挥棒再次高高举起，夜香郎迈着整齐的步伐，再次高声喊道。
“黄土地，黑土地，种地就用史大力！”
“我要史大力，大唐农业不发达，用了史大力，亩产一千八！”
口号一路喊到沤肥厂，官道上拉着粮食的庄户来来往往，听到夜香郎的号子纷纷停下来交头接耳。
“刚刚喊得什么？”
“他们喊黄土地，黑土地，种地就用史大力。”
“史大力是什么？种地为啥要用它？”
“别管了，赶紧去卖粮，今天的粮价变成一贯二了！”
这时一个书生站在路面树桩上摇着折扇喊道：“说起这史大力，还有一段离奇的故事，大家想听听吗？”
书生这么一说，官道上的百姓，顿时把他围了起来，听八卦是华夏人的天性，为了听八卦粮食都不卖了。
有人起哄道：“公子，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啥故事。”
书生刷得将折扇合起，沉声道：“话说那是一个狂风呼啸，电闪雷鸣的夜晚，河间王搂着美妾已经沉睡，咔嚓，一道比手臂还要粗的雷电划过河间王府。”
众人瞪大了眼睛，无比期待着书生下面的故事，河间王接下来怎么了？和史大力什么关系？
“沉睡中的河间王忽然灵魂出窍，魂至一处，不辨是何地方，环顾四周，发现身后一大石牌坊，上书四个大字，太虚幻境。”
“两边又有一副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更令人惊奇的是石牌坊坐着一位奇人，头颅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头生骴骴ci（皮包着骨的疙瘩），手持一条红色的鞭子，诸位可知此人是谁？”
众人齐刷刷摇头，书生双手抱拳朝天道：“此人正是咱们华夏祖先之一，神农氏，耕种粮食的技能，都是他老人家传授给我们的，河间王自然识得面前乃是华夏始祖，恭恭敬敬行礼。”
“神农老人家冷着脸把手里的赭（zhe）鞭扔到石阶之下，河间王恭恭敬敬地捡回来，双手奉还，如此反复三次，神农老人家才露出笑脸，用手指点了点河间王的额头，说，孺子可教也，传你一件大功德。”
“神农老人家穿石牌坊而去，身形消散不见，河间王本想跟过去，刚迈开脚步，忽然一声霹雳，有若山崩地陷，河间王大叫一声，惊醒了美妾，自己也醒转过来。”
“原来神农他老人家，怜悯天下百姓，特传授河间王沤肥之法，将生粪沤成熟粪，令百姓再无地贫之忧。”
“第二天，河间王根据神农老人家的方法，下令收集长安城所有的粪便，在城外沤肥，并命名史大力，现在已过七七四十九天，生粪已然成为熟粪，洒在地里提升地力，而且还无坏根之忧！”
第83章 夜香王李孝恭
“听说了没，河间王夜梦神农，神农传授给王爷生粪变成熟粪的法子，大唐的百姓有福气了。”
“听说了没，河间王灵魂飞升仙界，偶遇华夏始祖神农老爷，得到田地增产的法子，硬是放着仙人不做，也要回大唐传授增产之法。”
“听说了没，河间王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飞上上界，被神农老爷封为夜香王，令其下界传授大唐百姓粮食增产之道。”
“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我二舅姑父姨娘的小儿子就在河间王府当家丁，他那天晚上亲眼看见河间王乘雷龙飞升，一个时辰后又乘雷龙下界的，你想想看几个月前，是不是有天晚上的雷声很大？”
“好像是有一天雷声很大，我小女儿都吓哭了，我还哄了半夜！”
华夏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夸张、引申、修饰，这些手段运用的炉火纯青，史大力一炮而红，较之当初的琉璃器有过之而无不及。
乡间地头的百姓都在讨论史大力，文人墨客无不称赞河间王功德，甚至长安城的孩子玩耍的时候也在唱。
河间王，飞上界，神农敕封夜香王。
长安城，屎尿多，变废为宝大功德。
延兴门，五里外，沤肥工厂粪肥多。
黄土地，黑土地，种地就用史大力。
延兴门外，一帮接一帮的百姓来到沤肥厂，李德奖亲自接待了他们，详细介绍了河间王是如何把生粪变熟粪的，地里上生粪为何会连根坏，以及上粪的比例和技巧。
李德奖没有任何保留，百姓们只要掌握生粪腐熟的技术，大唐的粮食产量就会大大提升，百姓的日子会好过一点。
至于说百姓会了生粪腐熟的技术，会不会影响他的生意？完全不会，你一家人急头白脸拉屎，一年能拉多少？
李德奖可是掌握着长安城的屎尿独家处理权的，而且还是一百年。
百姓们满意地走了，对于李德奖的话，他们根本不会质疑，开玩笑，一个王爷会骗他们这一群苦哈哈？
十文钱一百斤的史大力一天订出去十万斤，约定了收完粮食之后，就来拉粪。虽然第一天只卖了十贯钱，但这只是个开始，后续的销量肯定会爆涨的。
......
河间王府，李孝恭正在发怒，琉璃工艺品被砸的粉碎，李怀仁、管家王贵、亲兵头子四海在堂下瑟瑟发抖。
“说，这事儿是谁背着老夫干的？”李孝恭怒火中烧，只觉得一口恶气在胸中翻腾。
外面的传言实在太恶心了，说什么河间王深谙大粪之道，这才在搂着美妾睡觉的时候，被神农老爷召上天，封了一个仙职夜香王。
什么夜香王，说白了就是粪王！
可怜呐！凭借南平萧铣的战功，而位列大唐宗室大将之首的河间王，竟然被百姓称为粪王，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人瑟瑟发抖回道：“绝计不是我们！”
李孝恭红着眼睛恶狠狠道：“查，把长安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这个人给老夫揪出来。”
三人齐刷刷打了一个寒颤，立即道：“遵命。”
三人抹着冷汗走了，李孝恭却坐在原地，内心久久不能平息，良久之后，案几上最后一件琉璃器化成碎片。
“彼其娘矣，这特么谁干的？本王一定将你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远在沣水村为襄城写着情书的李德奖，忽然打了喷嚏，笔尖一划，快写满字的诗笺完蛋了，还得重新写。
李德奖也不生气，重新铺上诗笺，俗话说，一声想，二声骂，三声感冒啦。
刚刚那个喷嚏洪亮且威力巨大，足以可见襄城的殷切思念。
......
桩子看着磅秤上的数字直打摆子，那天老丈人告诉他沣水村的麦子亩产六石，他心里震惊，但还是有点打鼓。
于是他当天晚上没有回家，又在沣水村待了两天，反正麦子已经堆在打场了，晚两天脱粒也没事。
桩子是个能干的，带着工厂的几个小伙子，三天的功夫，硬生生把三十亩地全部收完脱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