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装神弄鬼意图挑唆朱铁柱,足以说明这群人始终贼心未死!
“看来,这次苏州之行,是没法子躲懒了。”
朱肃口中抱怨,表情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自己一向以不能报此前绑架之仇为憾,如今倒是正好!新仇旧恨,一并了结。
那对绑走自己,将自己毫无形象拖在马后的狗男女的面目,自己可是一日都未曾或忘!
“只是敌暗我明,如何对付这群鸟贼?”常茂出声发问。
“对付此等隐于暗处之贼,无外乎打草惊蛇,引蛇出洞二计……”姚广孝侃侃答道。
“首先,我等还须……”
第209章 单刀赴会
“首先,我等还需先手中有兵权,方可图之以谋。若是手中无兵,任由我等想破了脑子,也抵不过贼军一拥而上。”姚广孝道。
朱肃点点头。道衍和尚这句话,他再是同意不过。
螳螂纵使再多智,能挡得住滚滚车轮吗?没有自身实力的谋略,终究不过小丑跳梁而已。
所谓一力降十会,可世间却总有空谈之人,自负有谋,而轻之于实力。却不明白,本身的实力,其实正是展现智谋的根基。
而朱肃带来的吴王卫,和常茂带来的国公府亲兵,加起来也只有二百之数。一路上护送朱肃倒是尽够了。但用来平叛,实在是捉襟见肘。
“其次,还需想法子治理水患、安抚民心方可。”姚广孝继续道。
“贼人趁水患而起,又隐藏于百姓之中。”
“若是水患将平,民心归附,彼辈方再无容身之处。”
“平民心……”朱肃摸了摸下巴。据魏观所说,苏州民心思念张士诚的根本原因,就在老朱的“重赋”之策。但朱肃对此了解不深,总觉得以老朱的性子,不会只为了泄一时之愤,就迁怒于苏州普通的百姓。
“这些都是后话了。总之,我们还是应该先摸清苏州营到底能不能战。”朱肃道。转头去看罗贯中:“罗先生,你是苏杭本地人,对这苏州营可有了解吗?”
因为方才的话题事涉罗贯中旧主,因此罗贯中一直都在保持缄默。此时听到朱肃唤他,方才拱手道:“回殿下,苏州卫指挥使上任未久,在下对其也不甚了解。”
“只知此人名曰杨鲁,原为江阴侯部下。去年江阴侯奉旨平西蛮叛乱,向大都督府举荐此人。”
“此人方才得为苏州卫指挥使。”
“江阴侯?吴良么?”朱肃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位矮小却十分精悍的汉子。这江阴侯吴良是老朱帐下先锋出身,属于老朱最为死忠的嫡系。
有这层关系,若是由朱肃出面,说不定这杨鲁会好说话一些。
“阿弥陀佛,殿下勿忧。”姚广孝道。“这杨指挥使是何等样人,想必很快便能晓得了。”
“殿下下榻沈园,身为一卫指挥,他必是要一见的。”
话刚说完,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接着狗儿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殿下,苏州卫所遣人持帖拜会,现在就在门外。”
几人对视一眼,朱肃朝门外道:“带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位身穿军服的汉子便走了进来,见朱肃坐在主座,便单膝跪地,给朱肃行了一个军礼:
“末将苏州卫百户李延松,参见吴王殿下!”
“得知殿下、郑国公驾临苏州,我家指挥使大人特奉上请柬,请殿下今夜往我卫所之中饮宴!”
“哦?”上首的朱肃皱起了眉头。
“他杨鲁是个什么东西?咱和殿下来了苏州,他不巴巴的跑过来见
咱,竟然端坐在卫所里要咱去见他?”朱肃只是面色不愉,常茂却当即气的面上涨红,指着那百户骂道。
“……本该我家指挥使来见王爷、国公,但近日卫所中临战。依我大明军法,凡临战时,主帅不得轻易离营。”这个苏州卫百户很明显是得了嘱咐,虽有些惧怕的低下了头,但回复的却很迅速。
“没奈何,我家指挥使大人才行此下策。还望王爷、国公勿怪。”
“就开着船出去转了一圈,临的什么鸟战!”常茂还欲再骂,被朱肃伸手拦住。
“既如此,李百户且回。本王与郑国公今夜必去赴宴!”
“……是。末将告退。”
得了朱肃首肯,那李百户再度抱拳行了一礼,方倒退着出去了。
见他消失在门外,常茂犹自愤愤不平:“呸!什么玩意儿!”
“一个卫所指挥使,摆的什么鸟谱!”
“临他个鸟战……”
“看来,这苏州卫指挥使,并不像原先料想的那样容易摆弄。”朱肃微微眯了眯眼睛。
先不论这“军法”是不是借口,单看这位百户回话时的模样,就知道,那位杨指挥使,必然没有把自己这个十几岁的王爷放在心中。
“常大哥,看来今夜,你我二人得唱一出‘单刀赴会’了。”朱肃道。
“哼,谅他也不敢摆鸿门宴。若是个腌臜玩意儿,咱直接拧了他的鸟头!”常茂恶狠狠的道。
……
天方入夜之时,两辆马车准时出现在了苏州卫前街的街头。
苏州卫指挥使杨鲁,此时早已等在了苏州卫指挥所衙门的门口。
一见两辆马车到来,忙带着一众千户百户迎了上去,面带笑容热情洋溢的道:“苏州卫指挥使杨鲁,恭迎吴王殿下、郑国公!”
“殿下与国公驾临鄙卫,实在是令鄙卫蓬荜生辉啊!”
马车车帘掀起,头戴翼善冠、一身朱红亲王蟒袍的朱肃踏在马车边的小杌子上,自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淡淡看了一眼杨鲁:“杨指挥使好大的官威啊。不往拜见竟反要本王受风来此。”
气氛顿时一滞,杨鲁携众将单膝跪地请罪道:“殿下恕罪。末将实在不敢违逆军法,只得行此下策。”
“如有怠慢之处,日后末将必定负荆请罪。唯请殿下息怒!”
“请殿下息怒!”他身后的那些将领亦异口同声。
朱肃冷冷的盯着这一群低头请罪的将领,数息之后突然笑道:“哈哈,杨将军身体力行,恪守军法。”
“本王心中只有钦佩之情,又安有怪罪之理?”
“将军与诸位将军快请起罢!且入营中。不瞒诸位,本王腹中,早已饥饿难当了!”
说着,竟伸手去扶杨鲁。
“谢殿下,不敢劳烦殿下!”杨鲁顺势起身,转身又去拜那边马车上下来的常茂:“末将见过国公。”
“唔。”常茂生硬的点点头。虽得了朱肃的事先嘱咐,他的面色却仍旧有些不忿。
杨鲁却仍旧面色热情,仿佛常茂脸上的生硬和朱肃刚刚的下马威都不存在一般,一迭声的邀请两人入内赴宴。朱肃点点头,领着狄猛几个贴身亲卫,大踏步走入了苏州卫所之中。
第210章 苏州卫指挥使
“临战时不得饮酒,且只有些粗茶淡饭,实在是委屈殿下与国公了。”
“待日后战事一毕,末将必会以好酒好菜再度宴请二位。”
杨鲁一边为朱肃与常茂引路,一边热情的道。朱肃开口问他:“杨指挥,你口口声声临战备战,却不知敌在何处?”
“确是要同何人作战去啊?”
杨鲁面上滞了一滞,随即有些尴尬的开口:“此事实在……”
“唉。虽是丑事,但又怎敢欺瞒殿下。想必知府大人业已与殿下说过了。”
“此前太湖之中,有水匪趁着灾情冲击官府、肆虐百姓。”
“本卫身负保境安民之责,毅然前往征缴。可,唉……”
“连匪人都没巡到,却因船只误触了岛礁,平白损了一船兵士……”
说起这事,这杨鲁面带尴尬,其他苏州卫将士亦是低头不语,似乎深以为耻。
朱肃有些讶异的与常茂对视一眼。他属实没有想到,这杨鲁居然会这么轻易的就自曝其短。
“近日虽因太湖涨势稍缓,水匪暂且销声匿迹,但身为一卫指挥,苏州有这么一伙贼人未除,末将又怎敢轻忽懈怠?”
“故而便在此处日日操练,编排备战,以备来日根除匪患。”杨鲁一脸的大义凛然。
“……当然,也是有一雪前耻之意。”说到“一雪前耻”四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副憨厚模样。
“原来如此。”朱肃目光缓和下来。“杨指挥知耻而后勇,若能一雪前耻平抑匪患,亦不失为一段佳话。”
“谢殿下勉励!”杨鲁抱拳谢道。
朱肃微笑点头,却不再多说什么,一边走,一边打量起这苏州卫内部的模样来。之前听闻大明军户平日里皆是自耕自种,苏州卫却是驻扎在城里的卫所,却是没有想象中的田地。
想来,该是由家眷亲属另择一地耕种供养。
卫所占地颇大,其中除了几栋房子屋舍之外,大多倒都是岗哨与校场。如今夜色渐深,校场之上本该没什么人影才是,可朱肃却看到,有约莫数千兵士,仍旧矗立在夜色寒风之中。
前方似乎还有人正在行刑,隐隐有军棍扑肉声,和被堵住嘴的闷哼声传出。
“杨指挥,已这么晚了,那些人却在校场做什么?”
“嗯?”杨鲁顺着朱肃目光看去,方恍然道:“那些人,却是先时诚王张士诚部下的降兵。”
“好教殿下知晓,末将自那日败后,对于这一伙贼人凭空消失,是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方悟出了一种可能,这货贼人,会不会是所谓的诚王余孽。”
“只有他们,才在这苏州城中经营多年,熟悉此间地形……”
没想到这杨鲁也想到了这一层。朱肃面色稍缓。那边常茂更是已经不复先前怒态,惊奇道:“你这厮,想不到你竟将败仗,总结到了这个层
面!”
“国公过奖了。”杨鲁谦逊的拱拱手。“实在是败的丢人,容不得末将不日思夜想。”
“想到这一层之后,末将便怀疑,是否是有人对那伙匪徒余孽,事先泄露了大军的行踪。”
“故而,才将这些前张士诚所部降兵单独拎了出来,好生审问。”
“原来如此。”朱肃点点头,又看了远处校场上的那些士兵,终究缄口不语。
一行人来到了正堂之内。只见堂中早已摆好了桌椅饭食。
苏州近湖海,各种湖鱼时鲜应有尽有,难得的是不止时鲜,天南地北各样菜肴,席中竟然皆有陈列。杨鲁笑道:“殿下国公还请入席。粗茶淡饭,委屈二位了。”
“如此若是粗茶淡饭,世上便没有盛宴了。”朱肃笑道。在杨鲁的谦请下,与常茂在上首第一席第二席坐了。
杨鲁亦坐了第三席,其余人等亦皆入座。朱肃开口问道:“杨指挥兢兢业业,实在令人佩服。”
“听闻升任指挥使未久,不知此前,可参与过在这苏州城中发生的‘平江之战’呢?”
苏州旧称平江,所谓平江之战,就是指老朱攻灭张士诚的最后一仗。杨鲁对朱肃一抱拳,恳切的道:“末将并未有幸参加过平江之战。”
“说来惭愧,末将能当上这指挥使一职,还是受了先人余荫。”
“先父原为军中一千户,于平江一战中斩首先登,却也因此身陨。”
“蒙今上洪恩,方才教我袭了家父职位,在江阴侯手下谋得一军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