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朱面对山火选择撤退,这本无可厚非,然而撤退,很快就变成了溃退。
毕竟那个年代并没有对讲机,电话之类的,能高效指挥军队的工具,两万人的队伍,面对汹汹而来的烈火。
从撤退命令下达的那一刻起,这支队伍就已经不是军队了,他们是一群急于逃命的野兽。
人群在山间小路上争抢推攘,后面的山火越烧越旺,谁也不想被山火所吞噬。
于是乎有人选择直接钻进了树林,从人少的地方逃跑。
一个人做了之后,其他人便争相效仿。
很快这些越南士兵,便如龙归海,猴归山一般在树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火并没有持续太久,只是两个小时之后便有一场倾盆大雨落下。
范朱望着逐渐熄灭的火势,要求手下重整部队,然而山林间到处都是尸体,他们有误中陷阱而死的,有被毒虫猛兽杀死的,有被自己人打死的,还有被踩踏而死的,唯独没有被烧死的。
越军的将领们尝试聚拢队伍,然而一个下午只聚拢到了六千人,这还不足出发时的三分之一。
范朱拿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掷向旁边的一名副将,却听到砰的一声,那名副将的脑袋便开了花。
护教军的哨探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大火刚刚熄灭,护教军的哨探们便出来寻找有价值的目标。
三百步开外便用线膛枪进行射击,反正这种距离对方的火绳枪根本就打不中,再说刚下过大雨,那些火绳枪能不能用还是一个问题。
只要开一枪就跑,对方是不可能追得上的。
护教军的哨探们都抱着这种心理,决定碰碰运气。
身穿二品绯红色将军袍的范朱,自然成了哨探们的主要目标。
这些哨探之中除了从护教军中选拔出的真腊人,还有不少奥地利的猎兵。
猎兵们狩猎高价值目标是本能,再加上有教会整天科普越南的军队制度和军官军衔,范朱这位二品将军就成了诸多哨探的狩猎目标。
遭遇袭击的越南军官第一反应并不是指挥反击,而是先拉一个比自己官职低的人挡在前面。
普通士兵则是尽可能地找一个合理的理由逃离战场,比方说。
“有妖怪!”
“山神发怒了!”
“佛祖显灵了!”
“将军遭天谴啦!”
“下午回家收衣服啦!”
范朱好不容易聚拢起的残兵居然一哄而散,而周围的将军们每个人手中都抓着一个亲兵或者是低级军官,正在缓缓撤离。
很快枪声再度从那片被烧毁的林地中传出,数名越南士兵的身上爆出了血花。
范朱好歹是个越南二品将军,立刻喝止住了士兵。
“回来,不是什么妖怪,是那些真腊人在用枪打我们,快!举枪还击。”
这时候范朱手下的亲兵,拿着刀将那些还来不及逃跑的士兵赶了回来,发给他们火绳枪,让他们和磅逊的哨探对射。
为什么这群范朱手下的亲兵自己不用火绳枪和护教军的哨探对射呢?
答案是,这一时期越南的火绳枪主要是从大清买来的。
大清军工,你懂的,做工十分粗糙,性能也不稳定,还会经常性地走火。
甚至大清为了削弱越南的实力,故意在卖给越南的火器上动手脚,所以范朱的亲兵要用刀逼着那些临时抓来的壮丁用火绳枪和护教军的哨探对射。
当然哨探们很快就向后撤退,重新装弹准备下一轮的射击,而越军的火绳枪有三分之二都不能发射。
距离三百步,即使发射了,那命中率也可想而知。
一轮射击之后,居然没有一个哨探被击中,老式火绳枪的装填不但麻烦,而且缓慢。
越南的鸟铳手还没装填完,护教军哨探的第二轮射击都打了过来。
打了三轮之后,鸟铳手们已经倒了一大片。
有个亲兵提议让刀牌手们冲一次,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将军。
护教军的哨探们眼见大鱼悄悄溜走了,而且越南军队越来越多,便提起枪撤回营地。
看到那些穿西式军服放冷枪的家伙们已经走了,越南官军就好像打了一场大胜仗一样欢呼起来。
此时,之前不知所踪的范朱将军突然出现,并且开始挨个扇每个军官的嘴巴子。
“一群饭桶,连几个小毛贼都对付不了!等回了国,就把你们全部诛九族!”
“将军息怒啊,是那些妖人太狡猾,同时在这大山之上,不利我越南大军,实非战之罪。”一名副将说道。
“谁提议的走象山这条路?老子砍了他的脑袋”范朱怒吼道。
有人小声说道“是胡副将..”
“把他带过来,就在这里,我要砍了他的脑袋!”
那人指了指地上的一具尸体“胡副将就在那里,他的脑袋已经被打烂了...”
范朱看着胡副将的尸体,吐了口口水。
“便宜你了!”
范朱起身向山下走去,然后对旁边的副将说道。
“传我将令,山下扎营,明天收拢部队,准备攻城。”
此时范朱的身边还有3000人,而且那些逃跑的越南官军见到火势熄灭也在陆续地赶回,毕竟若是主将死了,他们一家老小都得玩完。
夜晚不断有越军队伍带着火把找到了大营,当然不会有人承认自己逃跑的,他们只说是没有听到后面的枪声,于是乎只顾着执行将军的命令,所以才远离了战场。
半夜,越军大多数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少数几个哨兵在靠着大树打着哈气。
突然,树林中再次燃起大火...
黑夜中火光四起,越军的士兵被同伴从睡梦中惊醒,有的人甚至都顾不上穿好衣服,便跟随着大部队向没有火光的地方跑去。
“该死的奥地利人,真是太狡诈了,我发誓要将他们亡国灭种!”
清晨,看着已经化为废墟的营地,范朱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经过一番清点,自己身边的士兵不但没少,反而增加到了五千人,但与刚出征时的三万人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此时的范朱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如果不能得胜回去,那么等待他的一定是抄家灭族。
范朱现在不光要胜,还要大胜!至于那些损失的士兵,只要攻破了磅逊,多抓些壮丁回来就好了,这种小事,他并不在意。
只不过两次大火,让他的辎重损失惨重,只剩下800杆鸟铳。
凭借此时的五千人想要攻破磅逊恐怕有些难度,但是士兵这种东西在真腊简直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他决定先去一趟贡布,补充兵力。
第九十一章 白马之围
西良,是一名普通真腊农民,由于所在的村子十分偏僻,每个月都要到十几里外的小镇上购买必要的生活物资。
可当他满载而归,他惊呆了,到处是一副凄惨的景象,满村没有一个活人,村头的空地上,铺满了无头的尸身。
西良焦急地跑回家中,想要确认家中的安全,就当他进门的时候,他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从穿着上能分辨出,那是他的父亲。
只是老人家已经死去多时,手中还握着一把柴刀,头已经不翼而飞了。
屋外的柴堆上,一个少年肚子上破了一个大洞,屋内的女人披散着头发,倒在血泊之中。
“是谁?是谁?你给我出来!我要杀了你!”
西良抱着自己妻子的无头尸身,愤怒的咆孝回荡在空荡的山村之中,但没有人会回答他。
西良将老父和妻儿的尸体埋葬,又从地板下取出他家传的钢制箭头和他父亲用过的长刀。
之后西良一把火烧了他的家,来到村边的悬崖上,发现山中的几个村子都燃起了,不寻常的黑烟,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不管他们是人,还是妖怪,一定要把他们都杀光。”
由于经常这样做,越南官军很有经验,他们并不会在一个村子停留太久。
在吃饱喝足之后,他们就会前往下一个村子,有时候会将村子付之一炬,有的时候就连善后的工作都懒得做,只留下一个小队收割人头。
真腊,鸣锌县城。
几天的杀戮,让范朱找到了感觉,他此时正坐在县衙的大堂之中,搂着县老爷的小妾,而鸣锌县的县尊等跪在地上求饶。
范朱并没有在意跪在地上的真腊官员,对怀中的软玉温香也没太大兴趣,他中心盘算着,自己的兵力已经扩充到了一万两千人,“战功”也积累了两万级..
现在到底是该继续进攻磅逊,还是该“得胜凯旋”呢?
范朱不知为何,他对进攻磅逊没有必胜的把握,可能是那场山火来得太蹊跷了。
他始终不认为那场山火是人为的,因为真腊的天气多雨,气候潮湿,想要放火,必须提前准备可燃物,但万一下雨又会让一切准备白费。
所以千年来,只有明朝人才在真腊交趾地区用过火攻。
越南古称交趾,历史上把越南揍得最狠的就是大明,所以大明在越南人心中很有分量。
护教军能在丛林中点燃那些热带植被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他们用的是火油。
范朱还为如果抉择而苦恼,手上的佛珠手串突然断开,念珠撒落一地。
范朱看着地上的念珠,他下定了决心,让手下杀掉县尊,再干一票大的,就收手。
磅逊,圣米歇尔大教堂。
教士们终于在圣典中翻出了,解决人数众多的真腊残军前来投奔的办法。
那就是将贡布送给真腊残军掌管,贡布省是一块好地方,与磅逊毗邻,相对富庶,且易守难攻。
官金潘等人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贡布的北面有大山阻挡,南面则是大海,唯一的通道是绕过象山山脉,走磅逊,理论上他们得到这块地方,完全可以建立一个国中之国,过上高枕无忧的日子。
官金潘自己都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一些,而真腊残军的领袖们也是觉得这个提议太好,于是乎带着大队人马高高兴兴地去贡布接收地盘了。
弗兰茨之所以会将贡布让给这些残兵败将,主要是想用他们来消耗越南人的实力几乎是不可能的,甚至反而会增强越南人的实力。
索性直接将这些残兵败将丢到贡布省,去为奥地利搞宣传好了,弗兰茨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官老爷很快就会找回自己身份,到时候会有人求着奥地利去统治他们。
至于所谓的易守难攻,看是对谁而言了,对
越南人而言可能是,但是对奥地利来说,完全可以从磅逊的大路过去,或者利用海上优势强行登陆,总之贡布省对于奥地利来说不过是块随时可以吃下去的肥肉而已。
不过弗兰茨没想到的是,越南人的将领会带着大军钻山沟,然后又钻到了贡布...
官金潘等人本以为自己打着真腊天军的旗号,贡布的官民一定会热泪盈眶,夹道欢迎。
然而现实是一路上好几座县城居然都不给真腊天军开门,其中不少官员更是称自己只听越南天子的命令,反倒是附近最大的几伙山贼纷纷发来了拜帖。
官金潘愤怒地将拜帖狠狠摔在地上,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磅逊做那个主教助理了,现在只能去白马城碰碰运气了,毕竟他有一位小妾是白马太守的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