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祺语气冰冷,冷冷地说道。
李茂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家老子语气的异样。
反而,他得意洋洋地说道:“爹,最近朝堂上下,都因为徽州贪腐案,人心惶惶。朱寿盗窃配方一事爆出来,别人不是都得感激我们吗?”
听到李茂这话,李祺只感觉怒气上涌,整个人都忍不住头晕眼花起来。
“他们感谢?我们李家要他们的感激有什么用?”
李茂摇头晃脑道:“爹,这你就说得不对了。自从祖父告老之后,我们李家在朝堂的声望,已经日渐单薄。此时,若是得到百官拥护,那我李家的荣光,岂不是就能维系住了?”
话还没说完,李茂就感到额头上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
他惨叫一声,捂着脑袋朝后退了几步。
然后,他抬起头来,一脸怒容地看向李茂。
“爹,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祺胸膛不断起伏,怒气冲冲道:“你的脑子里,塞得都是猪粪?你祖父是开国功臣,一朝宰辅。你娘亲是皇帝长女,贵为公主!哪怕我们什么都不做,都可得享荣华富贵。”
“你现在却谋划阴谋,妄图得到群臣感激,你是要做什么?”
李茂一脸的不服气。
他自小被临安公主宠溺,要不然也不会养成那种纨绔性子。
随着年岁增大,只是在家中显得懂事了一些。
但自小被养出来的骄纵性子,那是刻印在骨子里的,又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李茂自认为,自己好不容易想要做点事情。
而且,一出手就引起了这样的轰动。
不论是从报私仇的角度,还是从为李家考虑的角度,都完美无缺。
没想到,却被自家老爹一阵训斥。
当下,李茂的逆反心理上来,于是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我们家这么厉害,怎么当初我被一个商贾小民给打了,你们非但不去找他的麻烦,反而教训我?”
儿子歇斯底里的怒吼,显然把李祺给吓坏了。
他脸色一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李茂。
紧接着,李茂又说道:“那朱寿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商贾,只是运气好,跟徐增寿臭味相投,这才入了皇帝的眼。当初我被他打成那样,你们无动于衷,反而说我不是。”
“连一个商贾都不敢动,你还跟我说什么宰辅公主?你们不能替我报仇,那我便自己报仇,又有什么错?”
李祺瞪大了眼睛,语气之中满是不可思议地问道:“所以,你做这件事情,就是为了向朱寿报仇?”
李茂冷哼道:“爹,我已经长大了,你为何还要把我当小孩子看待?”
“我谋划这件事情,除了想要让那朱寿万劫不复。最后得利的,不还是我们李家吗?”
听到李茂这话,李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们李家得利?我们李家到底得了什么利?”
李茂冷笑着说道:“只要坐死了朱寿盗窃配方的罪名,那红砖和水泥等物的配方,就是我们李家的祖传之物。到时候,凡是这两样东西制造的利润,都得给我李家上贡!”
说到这里,李茂的神色不由得激动起来。
“我曾经专程让人探查过,光是应天府一地,红砖水泥的利润,一年就有三十万两银子之巨。哪怕是分三成,那也快赶得上我们李家现在手中的生意了。”
看着面色酡红,脸上满是诡异笑容的儿子,李茂心中不由得更加失望。
然而,这个时候,李祺又接着说道:“再说,我们李家说是朱寿偷的,那就是朱寿偷的。借着这个机会,我们也可以看看朝中有什么人敢反对李家。既得了名声,又能够看清楚人心。爹……我这计谋,可是一举三得!”
李祺继续目瞪口呆。
过了半晌,李祺才回过神来。
他满脸苦涩,怔怔地看向李茂。
此时,李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边的后悔。
他后悔当初生下这么个玩意儿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将他丢进夜壶里给溺死。
以至于,他现在要拉着整个李家去死!
是的,旁人看不出来,但是李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件事情,不管最后会不会按照李茂的规划去发展。
最终,李家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身为李善长的儿子,以及老朱的女婿。
李祺太清楚老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李茂所做的事情,那就是一个翻版的指鹿为马!
想想当初赵高做指鹿为马这件事情的时候,是出于什么目的?
其最大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震慑秦二世胡亥!
这种事情,换做是一个性格懦弱的皇帝,或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但是在老朱手底下做这种事情,那简直就是找死!
更何况,如今的李家,又有什么资格自认为是权臣?
哪怕是当初李善长担任宰相的时候,李家也不过是权力大一些罢了。
老朱是一个恩怨分明的皇帝,对跟自己一起打天下的那些开国功臣,开始的时候都极为善待。
对李善长,他当然也没有亏待。
比如,让李善长当了宰相,然后又让李祺娶了长公主。
但李祺十分清楚,老朱恩怨分明的同时,又有些性情薄凉。
他自认为该给的东西,都给了李家。
那么皇室和李家就是互不相欠。
后来胡惟庸谋反,更是消磨掉了老朱心中对李家最后的那一点情分。
胡惟庸是李善长一手提拔起来的,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又证明了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与胡惟庸勾结。
即便如此,老朱还是一反常态地从轻发落。
身为老朱的女婿,哪怕是李祺自己,都觉得老朱对李家是仁至义尽了。
然而,没想到,风平浪静的日子才过了没几年,自己的儿子又跳出来作妖。
而且,一下子就搞了这么一件大事。
第174章 确定是那个孽障做的了?
这个蠢货是想要效仿赵高,逼着群臣指鹿为马?
最可气的,是这个蠢货连把李家摘出去的想法都没有,生怕李家不死。
把定远老家的祖宅拆掉,然后用红砖水泥盖个一模一样的,再用点做旧的手法。
他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够瞒得过老朱的眼睛?
如果老朱真的被骗了,那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也离死不远了!
可笑自己的这个蠢货儿子,还以为他的谋划天衣无缝。
说到底,他为了一个区区商贾,就想要拉着整个李家,走向万劫不复的地步。
而最让李祺觉得愤怒的是,这件事情搞到这么大,实际上根本就与朱寿没有任何关系了。
在皇帝眼中,这件事情就是李家挑衅皇权!
而在洪武朝,敢这么做的官员,无论其出身来历,最终都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想到这里,李祺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他懒得跟眼前的蠢货儿子再说些什么,而是叫来一个管家。
“把这个蠢货禁足,这几日,吃喝拉撒都在屋内解决。他要是敢出房门一句,我唯你是问!”
一向以温文尔雅的姿态示人的李祺,此刻面容异常狰狞。
管家被他吓得直接跪在地上,拍着胸脯连连保证。
“爹!我马上就要成功了,你去跟祖父说一声,明日早朝,只要他上朝……”
房门紧紧关闭,将李茂声嘶力竭的话语,隔绝在房屋之中。
李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脸凝重地快步朝宅子最深处的一个院子里走去。
很快,李茂来到院门前。
敲了敲门,不多时,一个老仆开门。
李茂快步走了进去。
推开门,便看到李善长正在屋子里慢条斯理地泡茶。
李善长脸颊瘦长,一尺的长须已经全部花白。
虽然年纪老迈,可是坐在那里,胸背依旧笔直无比。
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炯炯有神。
李祺唉声叹气道:“爹,出事了。”
李善长微微挑了挑眉,然后慢条斯理地问道:“哦?确定是那个孽障做的了?”
李祺点了点头,脸色极为难看。
“哼,你们真是教的好儿子!”
李善长冷哼一声。
李祺低着头,将刚才与李茂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随后,他站起身来,踱步朝院子里走去。
看到他这副模样,李祺不由得慌了。
李善长平时当然不住在驸马府,今日也就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所以才突然找上门来。
实际上,以李祺的智慧,在事情发生之后,根本没有想到是自己的儿子做的。
如果不是李善长上门,李祺甚至都被蒙在鼓中。
毕竟,李祺是驸马都尉,而且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舞文弄墨,喜好风骚。
年纪大了,更是不愿意做官了。
他也是今日才得知消息,然后晚上李善长就找上门来。
李祺毕竟是李善长亲自教导,不至于像是李茂那样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