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不三想追上去,朱钧让他留在家里帮青禾,然后坐着轿子朝着大学堂去。
大学堂,也叫大本堂,是老朱兴建的藏书之地,位于皇宫东部。
也就是太子东宫的范围之内。
有书言:取古今图书充其中,延四方名儒教太子、诸王,分番夜直,选才俊之士充伴读……
这里面不单单是太子,诸王,还有功勋之子。
不过跟朱钧这般大的,早就毕业了。
里面的都是一些没有及冠的毛头小子。
算起来,他辈分应该最高......
朱钧进宫时,朱远章就已经收到消息了。
“混账东西,昨天都说了,让他不要迟到,这都什么时辰了?”
朱远章气的不行,“等上午下了课,把他叫过来!”
王狗儿连忙称是。
就在这时,太监唱喝,“右相觐见!”
闻言,朱远章神情冷了下来,“宣!”
很快,李善仁匆匆进来,叩见之后,拱手道:“陛下,臣已经查出来了!”
“哦,都查出什么了?”今天是朱远章给李善仁的最后时限,这老小子倒是会卡时间。
“蔡文贪墨之事,另有隐情,臣......不敢说!”李善仁一脸的犹豫,神情更是不安,似乎这背后的隐情,难以启齿。
“有什么不敢说的?”朱远章冷哼一声,“咱让你说,你就说,别拐弯抹角!”
李善仁苦笑一声,“蔡文贪墨一事,牵扯到亲王!”
“哪一位亲王?”朱远章脸色一变。
“吴王!”
“李善仁,你好大的胆子!”朱远章猛地一拍案牍。
“臣不敢!”
李善仁连忙跪地,脑袋抵在地上,说道:“可事实就是如此,臣有证据!
每一份证据,都能证明,这银子被吴王殿下给弄走了!
若非如此,臣也不敢过来。”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了厚厚一叠纸张,至于头顶,“请陛下过目!”
朱远章眼角直抽,使了个眼色,王狗儿连忙将那一叠纸张呈上。
“神武四年,三月七日,吴王朱钧借银两三千两!”
“神武四年六月,吴王朱钧借银两二千七百两!”
“神武四年......”
这每一张借据,都代表着朱钧向蔡贯借的银子,多的数千两,少的也有十数两。
每一张借据,都是签字画押,甚至还有朱钧的王印。
那歪歪扭扭的字,无疑是朱钧写的,再没人能有他的字写的这般丑陋了。
细数之下,居然有几十张。
累计的数目,粗略估算,就不少于十万两!
“陛下,这些只是一部分,有一些账已经消了,这些是没有消的账,每一笔都能够对的上账本上的数目!”李善仁咬牙道:“若陛下要杀了蔡文,那就请陛下先斩了吴王殿下。
否则何以明正典?
又何以让众人信服?”
“你放屁,咱的老六虽然患有疯疾,怎么可能贪墨,每年的岁供加一块都快万两了!”朱远章火冒三丈,他没想到,李善仁居然把脏水泼到了朱钧的身上。
“此话不假,但是陛下,吴王殿下花银子如流水,不仅爱赌,还酷爱打赏银子。
别说岁供,就算是一年一座金山银山,不需几日,他也花完了。
若非如此,吴王府怎么可能破败至此?
吴王又何必卖家具,卖地产,卖侍女?
这些难道都是臣胡诌的吗?”
李善仁苦着脸道:“这些日子,吴王殿下让太监荀不三,用驴车拉着金银满世界的撒钱,想必陛下也知道了。
那满满一车的金银,少说也有万两。
试问,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银两?
不仅如此,吴王还大肆招收府兵,虽是流民,可月饷三两,若有家眷,直接给五十两。
一日三餐,提供住宿,甚至一季还有三套衣服,两双鞋子。
这几日,已有千余人。
粗略估算,已经花了五六万两。
敢问陛下,最近可有给吴王殿下银子?
太子不在,那必然不是太子,就算太子疼爱吴王,确也不至于让他浪费钱银。
就算是燕王,恐怕一时半会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李善仁说的有理有据,这厚厚一叠借据拿出来,让朱远章又气又怒。
他坐在龙椅上,思索着李善仁说的话。
的确,朱钧招人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起先,他还以为是为朝廷解忧,心里还挺高兴。
觉得朱钧长进了。
却没有细想,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见朱远章不说话,李善仁叹了口气,“若非吴王殿下索取无度,又何至于此?”
“那也不能掩盖蔡文贪墨的事实!”朱远章怒声道:“第一次他就该来找咱了,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吴王殿下打着陛下的旗号招摇,再加上太子太宠溺吴王殿下,不是不想说,实在是不敢!”李善仁道:“这些银子虽然是朝廷拨下来的,但银子都是省下来的,并没有耽误工程以及质量。
可吴王殿下索取无度,蔡贯不得已掏空了蔡家家底,甚至向沈家人借银子。
陛下若是不信,这里还有借据!”
李善仁再次掏出了一份借据,正是蔡贯向沈大宝写的借据。
两份铁证摆在朱远章的面前,让朱远章几乎压不住自己的火,他冷着脸翻看借据,旋即道:“你说银子省下来,是怎么回事?”
“倘若朝廷今年拨款三十万两修建城墙,城墙墙砖由各地供奉,再加上二十万力夫的口粮,可修建三里。
在保证进度质量的前提下,用了二十八万两,那么剩下的银子就是省下来的。
原本这银子也是可以归入国库,年底核算。
但是蔡贯嘴多,说漏了嘴,吴王殿下就盯上了这银子。
并且威逼利诱,扬言不给银子,就让太子整倒蔡家!
吴王殿下发起疯来,谁也不敢招惹,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蔡文有错,罪不至死,请陛下明察!”
他把所有脏水都泼到了朱钧的身上,不仅如此,还把太子卷了进来。
以他对朱远章的了解,这件事必然不会闹大。
他爱惜太子的名声,甚至比他自己的还要看重。
“下去,这件事咱会调查清楚,若真是如此,咱斩得了义子,也能斩自己的亲儿子!”朱远章压下怒火说道。
“陛下圣明,臣告退!”
从奉天殿出来,李善仁后背已被冷汗给浸湿了。
这件事不单单是蔡文的事情,他必须要保下蔡文,方能撇清自己的干系。
也好在朱疯子头脑简单,他纵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最关键,太子不在,便有了可以施展的空间!
......
而此时,朱钧进到大学堂,里面已经读书声朗朗。
他有些尴尬的敲响了门,对着讲台上的长者拱手一礼,“先生,学生迟到了!”
那一瞬间,坐在学堂里的皇子皇孙,功勋之后,纷纷看了过去。
李颜希看到来人,脸色一沉,“你还知道来?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说着,拿起戒尺,狠狠的敲在了朱钧的脑袋上。
啪啪啪!
一连敲了三下,疼的朱钧龇牙咧嘴。
拿手一摸,一个老大的包。
这大学堂的老师都是名臣耆宿,诸如宋廉,桂延亮,魏关.....
这李颜希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脾气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还要硬。
打人是半点不含糊。
管你是皇子还是皇孙,打了再说!
朱远章都要退避三舍。
哈哈哈!
见朱钧挨打,大学堂内,众人笑了起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朱疯子!”
“真是稀奇,朱疯子居然也来大学堂了,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怪哉怪哉,朱疯子不是到了及冠之年了,怎么还来这里?”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都安静!”
李颜希冷声说了句,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给我一个迟到的理由,否则,你今天站着上我的课!”别人怕朱疯子,他可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