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进的方向正是捕鱼儿海,而旁边就是他的心腹大将扎台。
“太尉,您现在马上就要脱离前线了,这一次您去捕鱼儿海见徐国公,到底是有什么想法吗?难道真的是去要些粮草而不是别的意思。”
此时扎台自然是鲁管贴木尔最重要的心腹,且没有之一,而他的态度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鲁管贴木尔的态度。
其实,他现在重新把元天帝不称呼为陛下而是叫做徐国公,已经是表明一种态度了,这就是说他们早就已经并不臣服。
“其实这次去我本来就不是奔着粮草去的,咱们已经截获了许多粮草,足够支撑半年之久。”
这话就让扎台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连忙问道。
“可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半年之后又该怎么办呢?我们总不能到时候就挨饿受冻,不和朝廷伸手啊。”
不过,鲁管贴木尔却是呵呵一笑对他说道。
“傻兄弟,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半年之间天地万物都有许多变化,形势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到那时候粮草由谁来分配还不好说呢。”
听完这话,扎台仔细品着里面的意思,这已经说明,鲁管贴木尔已经完全和元天帝唱起了对台戏,甚至话里话外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其实如果真的是鲁管贴木尔有这样的想法,对于他们这帮老部下来说倒是好事儿了。
谁不愿意拽着龙尾巴上天,做一个从龙之臣,更何况如果不造反的话,他们被元天帝清算的可能也非常大。
于是,扎台也就此说道。
“是呀,我们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些,不过这个徐国公也是太过分了,身为一国君主,竟然主动做使臣去向大明乞降,他把草原人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其实,这些已经是在刷新所有的草原人底线了,只不过扎台如果不说的话,别人也不会说出来。
毕竟这个元天帝可是代表着北元正统,一旦对他反抗,要么是取而代之,要么就是彻底灭亡。
这时候,鲁管贴木尔虽然内心之中已经有了反叛的苗子,可是他还没有彻底的下定决心。
想来想去,他便对扎台说道。
“马上就快要到达捕鱼儿海了,我先把查斯贴木尔接过来,放在我自己的身边,这样无论咱们是进是退,我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底气的。”
扎台其实心中也明白,鲁管贴木尔这已经是在给自己留后路了。
之前因为要和也速迭儿作战,所以他不能把儿子放在身边,为了防止不安全。
毕竟黄金大帐周围重兵把控,一般来说可以说是最为安全的地方,而元天帝又是他最为信任的人,托付儿子在那里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但是现在却不同了,如果说之前的元天帝是自己的好兄弟,那么现在他就是一个比也速迭儿更加危险的敌人。
权力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性格,甚至是改变他的品性,元天帝已经彻底的丧失了最后的底线。
鲁管贴木尔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与元天帝,兵戎相见,但是一旦那个场面出现,查斯贴木尔会第一时间被他扣做人质,用来要挟自己。
这时,扎台已经明白了鲁管贴木尔的意思,于是低声对他说道。
“太尉大人,咱们已经到了捕鱼儿海,前面这座砖瓦的房子就是明朝的使馆,在这里会有人负责对大明的联络,还有一位翰林学士充当先生,教咱们的儿童读书。”
鲁管贴木尔仔细的看了一眼这座使馆,若是单纯的建筑规格来说,他比黄金大帐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是他不由得感叹说。
“大明已经把手伸到了咱们草原之上了,而元天帝竟然如此的通敌卖国,这样下去草原快要废了呀,咱们进去看看吧。”
往里面走,发现这里面的建筑无论是从精巧程度,还是从气魄与威严方面,比草原上任何一处豪华的帐篷都压过不止一头。
可是他走到墙根底下,却发现那里跪着一个孩子,看样子十分疲倦,像是跪了很久的样子了。
刚想把那个小孩扶起来,仔细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最为钟爱的儿子查斯贴木尔。
查斯贴木尔见到父亲走了进来,连忙用汉礼行礼,说道。
“父亲来了,我犯了错误,先生罚我在这里跪着沉思过错,我是不能多说话的,还请您先到里面等待,等日落之后再和您叙话。”
说到这里,简直把个鲁管贴木尔气坏了,他自己可是大元的太尉,掌握着最为精锐的部队,因此自己的儿子在草原上也是横着走的。
没想到,竟然有人敢罚自己儿子在这里跪着思过,这件事本身就是个笑话。
因此,鲁管贴木尔不由得火冒三丈,他大声说道。
“放屁,哪个什么狗屁先生竟然敢罚你在这里跪着,你知道吗?你的身份在草原上不低于任何一个王子。”
查斯贴木尔仍然是一副谦虚恭敬的样子,对父亲说道。
“可是我犯了错误,就应该在这里受罚,先生也是为了我好,我不能不知道好歹,不然就要一直这样没有礼仪的沉沦下去了。”
见儿子这样说,鲁管贴木尔也是有些无奈,便顺口问了一句。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犯了什么样的错,值得在这罚跪!”
查斯贴木尔长叹一声回答说。
“我在学堂之上和大家说,蒙古的弓马骑射也算得上是高超的技艺,并不比汉人的四书五经要差…”
鲁管贴木尔很是无奈的看了一眼查斯贴木尔,说道。
“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不是平时都是这样教导你的吗?跟我说重点?”
查斯贴木尔悠悠的说了两个字。
“没了!”
就这些,竟然就敢发一位太尉之子在这里跪了这么长时间,蓬头垢面的,直到脸上毫无血色。
鲁管贴木尔可是真的不能忍了,就算是元天帝估计也没有这样的胆子,赶在没有翻脸的前提下糟践自己的儿子。
“你小子先给我起来,那个什么狗屁先生在哪里?你带着我去找他理论,我就不信他有胆子敢跟我动粗。”
可是没想到查斯贴木尔却是挣脱了鲁管贴木尔的手,很是认真的说道。
“先生说的并没有错,我们的确是错的离谱了,所有的好东西,包括铁器、茶叶与丝绸等类,还不都是人家才能造的出来的,我们蒙古又有什么呢?”
这时,鲁管贴木尔忽然觉得儿子似乎是有些不对劲儿,他想要制止,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忽然查斯贴木尔继续说道。
“其实这也根本就怪不得,毕竟血统的高贵和卑贱是天生的,草原人的血统生来卑贱,我们也是无法改变的,只得靠着大明来救赎我们。”
见查斯贴木尔在这里一本正经的说着,扎台和鲁管贴木尔直接听的愣掉了,他们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个查斯贴木尔本来是自己最为得意的儿子,也是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可是没想到在这里学了没几天,竟然是这副论调了。
如果说要选择一个自己办过的最为不靠谱的事,只怕就是把孩子送到这所学堂来读书了。
看到父亲竟然如此的震惊,查斯贴木尔就把刚才先生说的那些话全都重复了一遍,此时他是等着鲁管贴木尔夸赞他的。
毕竟自己读书才时间不长,竟然懂得了这么多的道理,父亲当然会非常高兴的。
此时鲁管贴木尔愣了半天,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一顿大嘴巴子暴风骤雨一般,朝着查斯贴木尔就扇了过去。
只是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就把查斯贴木尔彻底的给扇成了猪头。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痛恨元天帝去大明做使臣,毫无底线和人伦的认人家当爹。
可是现在自己的儿子竟然也成了这副德性,而且还是猪狗不如的样子,若是被别人知道了,自己出去还怎么混呢?
看来大明朝真的是把这个文化输出的事儿给做到了极限了,不仅让草原人自己侮辱自己,而且还做的心甘情愿。
这时,扎台在旁边看着,实在是有些不忍心了,于是便过来劝说道。
“小少爷年纪还小,他可能不太懂得里面这些弯弯绕,您还是等等再看吧,不要太过冲动。”
此时,查斯贴木尔直接一口血唾沫喷了出来,顺便还带着一颗牙。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就算是再看不上也不能继续往下打了,叹了口气之后,鲁管贴木尔只得停了手。
此时,表面上查斯贴木尔向着鲁管贴木尔认了错,可是他内心之中却是越发的佩服方孝孺了。
刚才先生已经说过,只有卑微的野蛮人在遇到事情之后才会大打出手的,一点不会讲道理。
但是这件事情也不是父亲能够左右的,而是由于那卑贱的蒙古血脉造成的。
这时候,打了自己儿子一顿还不算完,鲁管贴木尔必须找到这个先生出出气,不然心头之火难以压制。
“那你倒是告诉我,到底是哪个狗屁先生说的这些话,我今天必须见到他,好好的把他教训一顿,打的他肚子里的绿屎全都出来。”
这时,方孝孺却是正好闲庭信步的走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个愤怒的将军说道。
“何人敢在大明使馆如此放肆,我就是先生,有什么话只管和我说好了。”
看到这个书生竟然敢和自己这样说话,鲁管贴木尔更是不能忍,直接怒目而视的说道。
“就是你这个狗屁先生教他们什么卑微血统的理论,把我们大元的好儿郎全都教坏了,就为这个,我也要在这里结果了你。”
说完之后,他直接拔出腰刀,向着方孝孺就走了过来,可是没想到,他却忽然在一瞬间感觉到自己身边满是寒气。
原来就在电光石火的功夫,完全还没有等到反应过来,就有十几个黑影站在了他的身边,摆开了一个阵势,完全让他没有躲避的死角。
换句话说,就在这个时候,只要是方孝孺一声令下,就能让这个不懂事的鲁管贴木尔瞬间乱刃分尸,没有葬身之地。
见到现在这个阵势,鲁管贴木尔陡然之间就吃了一惊,连忙问道。
“你们是大明的军将,竟然敢在我草原之上如此放肆,难道你们不知道这里是元庭腹地吗?”
方孝孺却是轻蔑的一笑,对他说道。
“我不管你是谁,但是你的废话实在是太多了,要知道这里是使馆,是我们大明的土地,若是敢来挑衅,定叫你有来无回。”
这里可是捕鱼儿海,是黄金大帐的所在地,有一座使馆就已经算是很奇葩的事情了,可是竟然算是大明的土地,这不是天大的怪事吗?
这时候,鲁管贴木尔的愤怒仍然是难以打消的,他马上就大声吼道。
“老子才不管你那些三七二十一,今天若是不跟老子道歉,我就踏平了你这使馆,我说到做到。”
方孝孺却嘿嘿一笑,用最冷漠的眼神看了一眼,才轻蔑说道。
“癞蛤蟆打哈欠,你真是好大的口气,你国皇帝与大明缔结了盟约,建立使馆的地方就是大明的土地,若是你敢有丝毫动粗,便是挑衅和平的罪名,大明会发起对大元境内全部土地的进攻。”
不管怎么说,方孝孺的这句话,可真是把鲁管贴木尔给吓着了,这样的罪名他可真是无法承担的,若真是大大出手起来,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其实鲁管贴木尔也不是个傻子,他心里非常清楚大明和草原比起来,就像是一个壮汉对阵一个儿童一样,完全是没有可比性。
而且这一次能够战胜也速迭儿,靠的也不是自己部下的能力,而是大明援助的毛瑟枪和手雷。
而大明既然能够给自己这么多的武器,就能断掉这些武器。
只要是大明对于北元断了援助,那么在大举进攻,基本上自己没有一合之力,到时候就只剩了任人宰割的份儿。
所以虽然方孝孺一直都在辱骂挑衅,但是他却是强行忍住了。
“这里虽然是你们的使馆,却是大元朝廷的腹心之地,你们这样说话,就不怕传到皇帝的耳中,然后遭受重惩吗!”
没想到,这话却直接更是让方孝孺狂笑起来,他对鲁管贴木尔说道。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元天帝已经认我家陛下为父,你们是儿子之国,我们大明是父亲之国,父亲需要跟儿子客气吗!”
本来已经忍得很难受的鲁管贴木尔,这下子可真是更加的郁闷了,他在那里呼哧带喘的半天才平复好心情。
“这个元天帝竟然是这么的不要脸,竟然以这么下作的手段求大明的支持,真是为人君者所不齿。”
这时,他看了一眼方孝孺,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讨不到什么便宜了,便哼了一声说道。
“山不转水转,总有一天我会找你算账,今天就这样吧,我先去找那个不识趣的皇帝讨个说法。”
说完,他一把把查斯贴木尔给拽了起来,说道。
“这个书院已经不适合你继续呆下去了,跟我回到军中做你的少帅吧,为父会把你保护好,不会让你再受什么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