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直,你这是怎么了?陛下让你去做这个教书先生你就去嘛,怎么这个表情的,岂不知这也是一个好事?”
方孝儒直接愣在当场,他现在可是东宫的属官,从四品的詹事府詹事,那是妥妥的太子党,以后必然能够封疆入阁大获重用。
现在因为朱涛的一句话,就弄到乡间去做个私塾先生,老师却说这是好事,莫非老师也是喝多了不成。
“恩师,我方孝儒一直以来也把自己当成个少年俊才,今日却一番论辩,却输给那个朱涛,实在是无言在多说,我听从陛下安排就是了。”
宋濂知道,方孝孺现在满心羞愧,甚至被打掉了内心那些骄傲,自己必须帮助他重拾信心才行。
不过帮他重拾信心,最为靠谱的方法就是告诉他,败给朱涛并不丢人。
“希直,其实你这一次论辩输给了朱涛,真的并不算你丢人,别说是你,就算为师我和朱涛比起来,无论是学识还是见识,都比不上人家这个少年!你知道李善长和刘伯温吧,他们两人对朱涛也是崇敬备至。”
这话一出口,方孝儒可是真的愣在当场了,这是他完全无法想象的。
李善长便如同朱元璋起兵之时的消耗,坐镇后方调度后勤,从来都是让朱元璋稳无后顾之忧,而刘伯温则是一个神机妙算如同诸葛亮一样的人物。
要是说自己比不过朱涛,那还算正常,毕竟自己虽是翰林,却年纪还轻阅历还浅。
可是李善长和刘伯温两位老前辈,怎会还比不过二十岁不到的朱涛呢,这让他完全难以想象也不敢想象。
“恩师笑谈了,那李相国和诚意伯是何等人物,那都是国朝定鼎之人物,一个朱涛岂能比拟!”
见方孝孺如此态度,明显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宋濂便解释说。
“希直啊,你是太过于自信,也是太过于骄傲了,那为师就来问问你,你可知道,这内阁制度和摊丁入亩以及后续西北赈灾之策,等等各种国策到底是谁提出的吗?”
方孝儒略一思索,便直接回答说。
“老师和两位前辈现在身为内阁阁臣,地位在六部九卿之上,这些国策当然是您三位阁老提出的,然后陛下颁旨遵行。”
听了方孝儒的话,宋濂只是淡然一笑,说道。
“如果我告诉你,这些国策全都是朱涛提出的呢?”
这话一出,方孝儒几乎遭雷击一般,他根本就不能相信,朱涛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竟能够如此指点江山,并且影响了朝堂的格局。
“老师,您不是在和弟子开玩笑吧,这样的事情可是不能妄言的。”
宋濂却面沉如水,他告诉方孝儒说:“为师一向不苟言笑,何时和你有过戏言,现在你明白了吧,你能和朱涛论辩一次,已经说明你的能力了。”
此时的方孝儒已经算是彻底的惊呆了,他没想到,自己远远的低估了这个朱涛,又远远的高估了自己。
果真如此的话,自己和朱涛比起来,如同萤虫和皓月相比,根本没有任何一点的可比性,自己只是可笑不自量而已。
“老师您别说了,我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实在是浅薄的很,既然这样,我愿意去那里做一个私塾先生,心服口服也心甘情愿。”
宋濂现在还要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不只是要让方孝儒知道和朱涛的差距,更是不能打压了他的自信心。
得让他重新拾起自信来,在朱涛的身边好好表现,到时候,这反而是一个能够让朱元璋重用方孝孺的加分项。
“希直,为师跟你说这么多,并不是想打击你,而是想告诉你,你的能力虽然是比不上朱涛,但是你在他身边做事,若是能学到一些东西,就是你的万幸了。”
还没等方孝儒回答什么,宋濂继续说道。
“你也看得出来,陛下对朱涛是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的倚重,而你现在做这个翰林院学士的前程,远远不如在朱涛身边表现出一些亮点来,倒是更容易让皇上器重你。”
这时候方孝儒显然是更加懵逼了,他已经明白,为什么陛下倒是看中这个朱涛,比起很多皇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朱涛是一个绝世大才,虽然年龄还小,却能力远超这些六部九卿的大臣们,甚至比起三位阁臣来也是高出不少。
可是,让自己靠着在朱涛身边讨好而得到陛下的信任和宠幸,这岂不是让自己去做一个幸臣吗?
“恩师,我方孝儒就算是一辈子当私塾先生,也不能走这样的门路,这太丢脸了,而且也算是一个歪门邪道,被翰林院同仁们看不起。”
听了他的话之后,宋濂却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便严肃说道。
“我也不怕说你,人家朱涛的才能百倍于你,如果他是幸臣,那朝廷文武百官又算是什么!为师真的希望,你能在他身边学到真正的治国安邦的才能,可是你的脾气必须要改一改!”
方孝儒正想说些什么,宋濂却继续着自己的训斥。
“现在朱涛的身份并未公布于天下,不然的话,想要抢着伺候在他身边的人不知有多少,你有这个机会还不自己珍惜,如果你真的是不愿意,就算拼了这张老脸也要跟陛下说,免了你这个教书先生的差事,你以后不要后悔便是!”
听了宋濂的话,这次方孝儒真的是被震撼到了,他陷入了沉沉的思考之中。
方孝儒也不是傻子,他听到宋濂说到这个程度,早就已经明白了,跟着朱涛做教书先生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可能因祸得福。
因此他马上就对宋濂表态说:“恩师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学生自然要去做这个私塾先生的,不过学生还有一些顾虑。”
见方孝儒能够思想上转过弯来,宋濂当然高兴,也就觉得自己没有白培养这个得意弟子。
“好了,你既然能够想明白,那为师也就彻底放心了,放心吧,只要是跟在朱涛身边好好干,肯定能够真正建功立业的。”
其实方孝儒的心中还有更多的疑虑,但是他不能继续多问,免得让老师恼火,但是他必须要嘱咐老师一句。
“刚才先生一席话,真是让学生茅塞顿开,可是陛下那边还需要先生多多照应,不然学生恐怕只能在朱家庄当一辈子的私塾先生了!”
就算方孝儒不这么说,宋濂也清楚的,在朱涛身边做事是一个不错的进身之阶,但是毕竟是由东宫属官这样的显赫位置上远离朝堂。
在朝廷这边必须有人替自己时不时说话,消除皇帝对自己不好的印象,才能够让自己回归朝堂奠下一个好的基础。
对于方孝孺的这份疑虑,宋濂安慰说:“这个你完全可以放心,我早就替你打算好了,你就放心的去便是。”
方孝孺的心中更加的懵逼,他不知道这位恩师能够给他做什么打算,但是他知道老师肯定是不会害他的。
于是他便瞪大了眼睛,等待宋濂的解释。
“陛下不是听从了朱涛的建议,想要对东瀛收服之后派出庞大的大明商队吗?这样就会让大明的官员百姓全都购买朝廷的国债,而以入股的形式参与这次殖民,这些大臣们估计都不会有太大的热心,因为他们还没有弄明白这件事情的意义。”
方孝儒一脸的苦瓜相,他有些苦笑着对宋廉说。
“恩师,别说那些大臣们如今还有疑虑,就算是我和少东家辩论一番,输给了他,心中也仍有疑虑,如果让我投资,就算我有钱也不会拿多少的。”
听了方孝儒的话,宋濂哈哈大笑,这正是自己这个得意弟子的真实想法,而在自己面前丝毫没有任何的隐瞒。
但也正是如此,宋濂的计划才有真正实施的可能性,他对方孝孺说。
“希直,你是我的弟子,都是这样的想法,想必朝中大小官员这样想法之人也不在少数,甚至占据了朝堂大半,越是如此,我的计划越是可行。”
看到方孝孺还是不解,宋濂便说:“我打算响应陛下的命令,哪怕是把家产都全部变卖掉,也要购买这次远航的国债,给朝廷入一个大股,如果这样的话,陛下必然会看中为师,我也会给你有更多的说话机会。”
宋濂这番说完之后,方孝儒才真正的明白,恩师为自己已经操心到了什么的地步,可谓是用心良苦。
“恩师,您一生清贫,若不是因为是开国功臣的缘故,陛下多有赏赐,恐怕日子过得也非常拮据,何至于为了弟子尽到了这种程度,就算是要购买国债入股,恩师这份钱当由弟子来出。”
其实方孝儒倒不一定是非得跟宋濂客气,因为宋濂的家中实在是太过贫穷。
这位老夫子,虽然官居内阁阁员,地位在六部九卿之上,但却一直安贫乐道,从不收受他人礼物馈赠。
方孝儒的父亲方克勤,身为济宁知府,在地方任职,手头则就宽泛许多。
虽然说不至于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地方官府也有许多火耗银两等公开的俸禄外收入,自然就不像军官那样拮据。
听了方孝孺的话送您内心之中有了一阵欣慰,希直这个弟子,自己果然没有白疼他。
“希直,你就不要这么想了,为师说的砸锅卖铁,倒也不至于到那种程度,再说我还有一个心思,那就是跟着陛下的东瀛商队入股,也分得一些红利,可以给我改善一下生活。”
但是对于宋濂的这个解释,方孝孺却并不认同,他虽然和朱涛的辩论中失败了,却口服而心不服。
“先生,其实这件事学生都明白,但是还是那句话,做生意岂有没风险的,这样一只庞大的商队又远出东瀛,如果真的失败了,到时候血本无归,先生岂能承受!”
其实还有句话方孝儒没有说出来,这件事一旦真的输了,而宋濂的后代如果要是不争气,又挣不来钱,到时候就不是生活拮据的问题了,恐怕那真得没米下锅。
宋濂知道方孝儒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是他也是能够肯定朱涛的能力。
“你放心,只要是朱涛提出的事情,不会有失败的可能性,已经多次被证明了,为师能够信得过他,陛下都能以大明国库来赌,为师怎么不敢赌上这点家产!”
其实宋濂也并不清楚朱涛的话到底为什么可信,但是他已经完全被这个少年郎所折服。
“你也不必太过于担心了,这件事你一定能成功的,而且我也建议,到时候让你父亲也参上一股。”
一时之间,方孝孺的脸色有些古怪,心中的确是五味杂陈。
恩师对自己的这份心意虽然说是无法比拟,但是他对于朱涛的那种信任,恐怕自己永远都无法得到。
毕竟只是朱涛的一句话,恩师便愿意押上自己的全部身家,这等的相信何其珍贵与难得!
还没等到方孝儒胡思乱想的时候,宋濂又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你必须在朱涛那里好好干,跟他处好关系,如果他有什么良策,你也好告诉陛下,这样能是你的一个好的转机,陛下自然会念你一份情意。”
方孝儒虽然对宋濂的话点头答应,一直都唯唯诺诺,好像什么都能听得进去,实际却并没有完全服气。
恩师也太过于看重这个朱涛了吧,好像除了这位少东家之外,别人都难以再入他的法眼。
好在自己是个衣钵相传的关门弟子,不然连知道恩师这种想法的机会都没有。
总算是把方孝儒给说服了,宋林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让他赶紧回去准备这件事情。
与此同时,在出海作战之前,海防衙门防御副使徐增寿回京述职。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历练和在朱涛门下的一些经历,徐增寿早就已经不是那当年的纨绔子弟,而是一名大明的勇猛小将。
回京后,他先是见了朱元璋,得到了朱元璋的赏赐和鼓励,这才回到家中见父亲徐达。
听到徐达说了,方孝儒去朱家庄找朱涛辩论的情况,徐增寿倒是有些恼火,不由说道。
“这些翰林院和詹氏府的酸腐儒生们,除了当庭折辩说些没用的废话之外,一点办实事的能力都没有他们去少东家那里闹事,自然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看到徐增寿这样心中向着朱涛,徐达也是很为满意,毕竟朱涛如今已经是朱元璋的义子,日后公开身份,想必至少封个郡王。
徐增寿和朱涛走得近,那自然也给自己家中多了一份保障,马上就说。
“你说的非常对,不过这个方孝孺是宋濂的得意门生,所以也不要太过于折辱他,再说陛下已经罚他去做教书先生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别找他麻烦了。”
徐增寿却摇了摇头,他并没有找方孝孺麻烦的意思。
“爹,我根本就没有兴趣找他麻烦,这家伙只不过就是一个酸腐儒生,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要是不受社会的敲打,一辈子都醒不过神来,让他去教书也好。”
听了徐增寿的话,徐达更加感叹自己这个儿子好像是长大了,于是便对他说。
“这个方孝孺并不值得我们多说什么,我现在想的是,如何能够让上位更加信任我们徐家,给我们更多的荣宠。”
徐增寿想了想,便笑着说道。
“这事其实说简单也非常简单,只不过是家里要放点血了,咱们家是当朝第一国爵,家里自然是多余财的,我想能够留下五年的开支用度,其他的大都购买皇上放出的国债,用以入股此次的远航。”
其实徐增寿的想法和宋濂是不谋而合,但是宋濂家无余财,真的想支持朱元璋这个行动的话就得砸锅卖铁。
但是徐达家可是富裕的很,是当朝的第一公爵,用富的流油来形容也一点都不过分。
听到徐增寿这样说,徐达虽然赞同他这个观点,但是也觉得这小子有点崽卖爷田不心疼的意思。
徐达有些眼神暗淡,他并不是担心这些钱,但是他只是觉得远航商队是一个无底洞。
要真的把这钱砸下去,恐怕回报便是遥遥无期,这只不过是拿出家产来陪着朱元璋高兴罢了。
当然他并不是觉得朱涛的策略有什么不对劲,但是这种事情,收益总归是没有保障的,而且就算是有,恐怕也得有很多年才能够真正分得。
一时之间,徐达也做不下来这个决心,不过徐增寿能够这样想,说明大局观很重,他也愿意支持。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那为父就听你的,捐出一半的家产,用来购买朝廷的国债,这样总归没什么问题了吧!”
没想到,徐增寿听了徐达的话,反而反驳说:“不用拿那样多的钱,只需拿出比其他朝臣多的就可以了,不要让皇帝觉得咱们是在刻意逢迎,那样反而不好!”
听完徐增寿这番话,徐达真是拍案叫绝,没想到只不过是一年多的功夫,自己这个儿子竟然如此的长进,自己也不用为他再担心什么了。
“好,既然你能够想到这一层,为父也自然是欣慰的,我就全听你的,由你来全权安排这件事。”
等到这件事情商量好了之后,徐增寿来到了朱涛的庄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