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半天,这是方孝儒说出来的最为有用的话了,刚才那些话虽然扯了很多,其实就是些没有营养的废话。
不过,他这一点说得倒也没错,海上波涛汹涌风大浪大,就算是大明宝船,恐怕也难以保证万无一失。
可是,朱元璋自己就是大明的开国皇帝,要是没有点气魄,岂能建立万里河山,打下着光,灿灿一片天下。
面对方孝儒的这番质问,朱元璋斩钉截铁的回答说。
“这个何须担心,既然是做生意便不要怕任何风险,就算是失败了,大不了恢复几年元气,再从头来过,咱就不相信做任何事情都会一直失败,一旦成功就会前途无量!”
话语间,仍可依稀看到,其当初打天下时的豪情壮志。
其实对于这次出兵东瀛,并且后续要在那里派遣商队殖民的事情,朱元璋也早就有了准备。
如果万一失败了,可能会劳民伤财,也可能会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失,毕竟这种跨海行动,动辄就是几百万两银子的投入。
他早就想过了,就算是失败了,大不了从自己开始,让大明过一段时间苦日子就是了。
没想到,朱涛却忽然说了一句。
“无论是咱们家的生意还是大明商队,单纯想要自己一家之力就去海外远航是很有风险的,可是也有办法去破解这个困局。”
本来朱元璋就为这事儿最为犯愁,听了朱涛的话眼睛都冒出光来了,连忙问道。
“涛儿快说,这到底能怎样解决,你爹我现在是大明的富国公,大名商队如今也是缺钱,我可以把你的意见上书给皇上。”
朱涛也知道,自己老爹那就是一个彻底的保皇党,听惯了这话,也没有什么别扭之处了。
他笑着说道:“这样的远航投入是非常大的,让一家独担风险也是很难支撑,如果大家一起合伙入股,等到有收益的时候,大家一起吃利润。如果亏了本,大家共同承担风险。”
朱元璋却是长叹了一口气,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方式,但是觉得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操作可能。
“涛儿,如果单纯是咱们家的生意,找一些合伙人,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大明的远航团队如何去找合伙人,又有谁能够有资格做大明的合伙人呢?”
朱元璋这话像是问朱涛,又像是在问自己,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一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所有财富臣民都属于自己治下,莫非真的要把大明商队的合伙权交给那些老百姓吗?
朱涛却笑了笑,他又耐心的给朱元璋解释说。
“朝廷可以以股份买卖的形式,让所有的官员百姓购买股份,到时候就可以自负盈亏,参与的人多了,减少了国家的风险,无非是如果有了赚钱收益,相对国库也减少一些收益罢了。”
朱元璋想了想,虽然还是犹豫不决,但是他已经基本上能够认同朱涛的这个观点了。
于是他便对朱涛说:“你这个想法挺不错的,我会给朝廷上个奏折,至于到时候会不会采用,那就是陛下和内阁首辅们商量的事了。”
方孝儒在旁边听的一脸懵逼,皇帝在这里一口一个涛儿的称呼朱涛,而且还不肯暴露身份,这到底是个什么鬼。
但是朱涛也没有理会这个现在身份是伙计的方孝孺,想了想,还有一点要嘱咐老爹。
“您给朝廷的折子上要写好了,要找这些小股东的话,就要找平时遵纪守法之人,不然的话如果亏本了,到时候他们万一闹起来,不认账可也是个麻烦。”
其实这一点完全都不需要担心,毕竟朝廷的股份外卖和一般的生意合作并不相同。
就算是亏了本儿,谁敢找朝廷闹事,那可不是一般的生意纠纷,用个大帽子扣下来的话,可以用一个专用名词来形容,那就是造反。
话说到这里,基本上这个话题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朱涛看着大家,笑着说道。
“也该吃饭了,咱们边吃边聊,宋先生很长时间没来这里,也该尝尝我的新手艺了。”
方孝儒在旁边看着朱涛,听这话好像是没有管自己吃饭的意思。
好在宋濂没忘了自己这个学生,笑着对朱涛说。
“方招财也是跟随咱家很长时间的伙计了,就也同桌吃饭吧,少东家不要介意。”
朱涛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无非就是添双筷子的问题,这个倒没什么好介意的。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刚才那个不愉快的话题显然是已经翻篇了。
但是方孝儒被朱涛给怼的一无是处,自己也差点就成了教书先生,这事还不算完,自然还想要找一找场子。
好歹自己也算是文坛领头人,年轻一代的翰林新秀,要是就在这里折了面子,以后再想捡起来可就难了。
既然讨论国计民生比不过朱涛,那就跟他比一比自己最为擅长的东西:作诗!
吃着鸳鸯火锅,喝着朱涛自己酿的生啤,方孝孺也算是大块朵颐,觉得眼前这位少东家倒不如去做个厨子,免得在这里让人不爽。
喝完一杯啤酒之后,方孝孺看着在场大家,然后面向朱元璋说。
“老爷,今天承蒙少东家见教一番我也是茅塞顿开,犹如醍醐灌顶,倒不如我献诗一首,让少东家斧正!”
朱元璋知道这是方孝儒在朱涛面前丢了面子,想要给自己找个场子,也就点了点头。
方孝孺也就颇为自得的轻声吟诵:“伏枕三旬不整冠,梦魂时复对金銮。忽闻盛事披衣坐,今日朝廷立谏官。”
宋濂觉得,自己高足的这首诗可谓是意境深远,而且不愧是一名翰林学士,文采也颇为斐然,值得浮一大白。
可是没想到朱涛却是皱了皱眉头,很是无奈的看着方孝儒。
朱涛心说,这家伙不过就是一个账房伙计,却还挺官迷的,如果真的有那本事,你干啥非得跟着宋先生学徒,回头自己去考个秀才举人的不是更香吗?
不过,自己也不想再就着这个话题多说什么,便点点头,不置可否的说道。
“此诗意境颇高,立意颇远,还算是挺不错的,如果在我的书院里好好的干,到年末我可以多给你点儿年终奖,好好教书吧,你还是挺有前途的。”
方孝儒也为自己的诗很是自得,本来想着让大家多夸奖一下,没想到却弄了这样的一个回复,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对于朱涛的话,朱元璋自然也是非常认同的,这个方孝孺,酸腐儒生之气太重,让他当个教书先生倒是能够人尽其用。
“招财,你就跟着涛儿好好干吧,他可不会亏待你的,再说你才学也算是很不错的,也算是能有施展的空间,比做账房学徒好多了。”
方孝儒听了朱元璋的话,不知怎的就生出一股不服气的想法。
他心里明白,朱元璋既然已经暗中把朱涛收做义子,肯定是都要向着朱涛的,这个无可厚非。
不过既然说起做诗来,自己能够胜过这个少东家,那也是一大幸事。
刚才自己在辩论的时候,输了一局,自然要靠着作诗扳回一城。
朱涛既然不会作诗,自己偏要为难他一下,就算是自己被罚做教书先生也算是值了,至少面子找回来了。
想到这里之后,方孝儒马上就对朱涛说。
“少东家乃一时俊才,想必能够对我有所刺激,不如您也作诗一首,让我瞻仰一下如何?”
此时朱涛才知道,这个伙计不仅仅是喜欢什么四书五经的儒学,更是脾气有些拧巴,在别处输了,就在诗上就要找点面子。
不过这个方招财好像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难道你不是账房伙计吗,我作为少东家,让你同桌吃饭,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怎么着还想一个劲儿的较劲。
朱涛对这些酸腐儒生本来便说不上有好感,现在更加的有些不自在了。
不过方孝儒这可是直截了当的挑衅,如果自己不加以回应,那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便笑了笑,轻声吟诵。
“买条黄牛学种田,结间茅屋傍林泉。因思老去无多日,且向山中过几年。为吏为官皆是梦,能诗能酒总神仙。世间万事都增价,老了文章不值钱。”
念完之后,朱涛哈哈大笑,拿起酒杯就一饮而尽,笑着对方孝儒说了一句。
“献丑了!”
包括朱元璋和宋濂在内的几个人全都惊呆了,这首诗有些奇怪,却文采清新斐然,并无华丽词藻,却是洒脱无疑。
非世间之大才子难以写出此等诗句,而方孝孺的诗和朱涛比起来,实在是象形建筑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上。
不过世人讲究以诗言志,方孝孺的诗是一片进取之意,而朱涛却是和他天壤地别,哪哪儿都不挨着。
朱涛本来就想着自己的志向,就是做一条咸鱼,而且就是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坐着就绝不站着的那种咸鱼。
所以这一下子直接把方孝儒给整不会了,不过也不得不说,这首诗中的那种率性和洒脱,那种闲云野鹤的心境,十分的让人羡慕。
宋濂也默默点头,他心里明白,少东家这首诗的无论意境还是文采,都胜过了自己得意弟子方孝孺许多。
以前他都只知道朱涛是个经纶治世之才,也会许多发明,甚至连农耕也会的不少。
却不想朱涛在诗词方面竟有如此造诣,真可谓超凡脱俗,正如刘伯温所说,少东家不是凡人,说是妖孽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没想到,朱元璋却有些生气,他直接拿着爆米花砸在了朱涛的头上,说道。
“涛儿,这就是你的志向吗?才不过是二十不到的年纪,怎么就会有如此的暮气,你这是打算学陶渊明吗?”
宋濂却连忙上前打着圆场说:“老爷不要生气,少东家生性淡薄也是好事,不争名利,内心恬淡,这也是修养之道。”
方孝儒却是服了,感觉自己的颜面还是精神都被完全的碾压了,他只得承认,朱涛比他胜过了不只是一个量级。
他有些踉踉跄跄的起身,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对朱涛说。
“少东家,我是彻底对您服气了,你慢慢陪着老爷喝着,我先告退了!”
说着向外就走,可是醉醺醺的又脚步特别神,刚出门外就直接摔倒在了地上,被老唐扶到了偏屋休息。
朱涛确实有些纳闷,至于吗?自己只不过是把刘伯温六十岁以后告老还乡的一首诗念了一下,就让他激动成这样。
可是朱元璋仍然是有些觉得别扭,他不想让朱涛这么心思颓废,所以还是瞪了朱涛一眼说。
“涛儿,以后还是好好的搞你的发明,少整这些没用的东西,酸文假醋是那些儒生的事,以后你该干啥干啥,别来这个。”
听完朱元璋的话,朱涛无奈的点了点头,不过对于这些,他还真是没有过多的兴趣。
但是在一旁的宋濂却是彻底的被朱涛的学问给征服了,他也没有看朱元璋的脸色,仍然是很兴奋的说。
“少东家好文采,不妨再来一首,让我回去好好欣赏一下。”
但是朱元璋又狠狠的瞪了宋濂一眼,他很知趣的闭了嘴,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言了。
宋濂和方孝孺都喝得醉醺醺的,她们没有办法骑马,就和朱元璋一起上了马车。
上车之后,朱元璋还是有些郁闷,哼了一声,看着宋濂说。
“这小子,现在竟然才不到二十岁,就想着归隐田园,过什么陶渊明的生活,还什么买个黄牛种个田,真是没志气。”
在一旁的宋濂,只好一边强忍着自己打酒嗝的冲动,一边劝道。
“上位,有才华之人往往都是如此,再说,就算是诸葛武侯,不也是耕种更于南阳,何况少东家还是年轻啊。”
朱元璋却是摇摇头说。
“宋先生,咱是驱逐北元,建立新朝的开国之君,一心想要建立一个太平盛世,但是朝堂之上除了不干实事的大臣,就是那种只会酸文假醋的儒生,咱也必须让朱涛来树立一个典范,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能文能武,千古名臣!”
听了朱元璋的话,宋濂也不知道在劝什么,只得说道。
“少东家现在毕竟还是年轻,等过几年沉稳老练一些,他的心态自然也就变化了,到时候肯定会好的,请上位不要太过着急。”
朱元璋也只好这样想了,回到后宫之后,他把刚才的事情跟马皇后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然后说。
“咱涛儿就是厉害,把这个自以为是文坛之首的翰林学士方孝儒给一顿的猛怼,而且就连作诗也是碾压,真给咱解了气!咱以后科举考试也得让涛儿主持,选拔真正会做事儿的才子,而不是这种酸腐儒生。”
听完朱元璋的话,往往后有些哭笑不得的说。
“我看,你干脆把朝廷大事都交给涛儿做就得了,每次提起涛儿而来都是眉飞色舞的,不过他毕竟不是皇室,不然至少要封个亲王。”
说着说着,朱元璋已经打起了鼾声,看来是啤酒喝的太多了,马皇后给他盖上了一条毯子,在旁边坐着打扇。
与此同时,在宋濂的府中,方孝儒正在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
“老师,既然皇上也答应了那朱涛的话,让弟子去做这个私塾先生,今天我就当跟您当面辞别。”
方孝儒是一代文坛翘楚,青年翰林之中的佼佼者,又是宋濂一直以来想要一博相传的弟子。
所以宋濂自然对他是格外的器重,又是格外的关注,这位弟子如果是从此一蹶不振的颓废起来,也不是他这个老师能够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