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小看李承乾，他因为之前的身份，其实还是有不少士卒倾向于他的，就算是他做出了有悖人伦的恶事，可一般的士卒们也不知道啊！
如今有了这些对长安很是熟悉的退役士卒的带领，李承乾带着的这些乱兵很快就起势了。
朱然让人带兵镇压，可镇压是需要时间的，这段时间里造成的混乱足以波及全城了，这事之前的时候朱然怎么都想不到的。
好在现在长安城诸坊都是相对独立的存在，坊市分离，每一个坊离街面也比较远，所以这样的混乱一时间没有真的波及到诸坊内部。
此时，有些坊的管事者反应就很是及时，第一时间就把坊门给封上了，务必将现在外面的骚乱阻隔出去。
不过因为这段时间，大批权贵们跟着李湛等人东巡了，一些原来是贵人们居住的坊间，此时反应反而慢了一些，引进去了不少乱兵。
听着外间的纷乱，坊间的百姓们也有些心慌，不停的打探消息。
“是哪家走火了吗？”
“蠢货，你听这些声音，哪里是走火了，分明是穿着甲胄在那走，肯定是有人作乱！”
这也很正常，现在长安城里的百姓很多都是服过兵役的人，对军中的那一套熟悉的很，这才会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来了。
只是，单单判断出这来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此时也只能忐忑的等着消息，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谁叛乱了，外面的乱象又到了什么程度。
特别是不明白叛乱的缘由的时候，这些百姓们也很难做抉择，若是一不小心撞到叛军，他们岂不是也会被牵连进去？
但凡是长安城中的住户，都对前些年的玄武门之变记忆犹新呢。
如果不求大富大贵，他们自然更倾向于在坊间自守，以期平安度过这次动荡。
街面上的乱斗其实不算特别严重，那些骤然拿起刀枪的护卫们，哪里是大唐士卒们的对手，偏偏这些人在那喊些邪言挑动人心。
“今上是庶出子，如何能当皇帝，先太子殿下身为嫡出皇子，身份尊贵，他才应该是皇帝！”
“但凡觉得是唐家忠臣的人，皆可右袒，为唐家社稷献身，就在今日！”
刹那间，整个长街都静了下来，本来还有些蠢蠢欲动的人，这个时候也偃旗息鼓了。
要是李二的人叛乱，或者说拨乱反正，他们可能还会有些心动，可李承乾他算是哪根葱？既然是他叛乱，那不是注定被平定？
何必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呢？
对于这些喊话，朱然手下的禁军将士们反应极为冷淡，他们跟着李湛还会在乎他庶出子的身份？
何况，同样是皇子，他们能看到的是，李湛白手起家，自己打下这么大的土地，就是逼着李二退位，其实在刚从乱世中走出来的人们看来，可能还是一件值得称颂的事呢。
再者说了，李二不也是这个样子？
所以这些早就做好了准备，同时忠于李湛的将士们只是简单的喊道。
“身沐皇恩，杀贼立功！”
虽然李承乾这次叛乱看似各坊都有人，处处都掀起了不小的动静，可人数、道义都站不住脚，面对精锐的大唐士卒们，他们很快就落了下风。
特别是他们这些反叛的人其实一开始就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达成什么样的目的才算完成任务，难道还真的有人会觉得能把李承乾推上皇位？
更多的人还是打算趁乱抢一把而已，对封建王朝的缉贼能力不要过于高估，就算他们是乱兵，这里还是天子脚下，只要溜得快，一样很难查到人。
因而这次看起来声势浩大，波及整个长安的叛乱始终只能被牢牢限制在皇城之外的街坊之间，对于深宫大内压根没有造成一点影响。
在最初骤然出现叛乱的时候，长安城乱了一点，可等到禁军出手之后，很快李承乾笼络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就被压制了。
这些闹事的人趁着夜色，就打算四散而逃了，实在是被禁军们杀怕了，短短的一刻钟时间，三五千人死的只剩一千多人。
这可不是野战，而是深夜里的巷战。
这样惨重的损失率，即便乱军自身因为交流不畅很难进行沟通，可身边的人一直在减少，禁军的人一直在增加这样简单的局势他们还是都能看得懂的。
很快，看似声势浩大的李承乾的叛乱就被压了下去，只留下了一地的血水。
李承乾静静的站在长街上，看着自己身后稀稀拉拉的人影，有些感到好笑。
果然是不成的啊，甚至金城恩可能早已经背叛了自己。
不，不能说是背叛，一开始金城恩只怕就没安好心，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李湛特意派来的人。
不过认真想一想，可能不会是李湛，他固然对自己很是忌惮，但既然自己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他也就不会刻意针对自己了。
只要大家都还记得李承乾当初想要把妹妹和姑姑送到吐蕃和亲，李承乾就基本和皇位无缘了。
就算是李湛现在去世了，连带着他的儿子一起，也不会有人推举李承乾。
李承乾忽然笑了起来，眼泪都笑的流了出来，还守在他身边的忠仆们有些骚动，他们也不清楚为什么李承乾会这样。
但眼下的局势，他们都是能看的懂的，可能要不了一会儿，禁军就要找过来了。
“大王，此时咱们还能冲出长安，到时候并非没有东山再起之日啊！”
李承乾摆了摆手说道。
“往外逃？孤可不想！难道到时候要死在那些乡间愚夫们的手里吗？”
“你们倒是可以都离开了，就让孤自己在这等死吧。”
李承乾的话一说出口，身后的这些人们就有些异动，不少人压根不再和李承乾道别，直接就匆匆走人了。
没一会儿，李承乾的身边就只剩下一个人了，这人脸色悲怆，流泪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很是意外的看着他，自语道。
“没想到最后还能有一个人愿意陪我赴死啊……这已经很值得我欣慰了。等一会儿，我自刎之后，你若是有意就告诉禁军们说是你杀得我，换一点功劳吧。”
这名忠仆死死的摇头，坚决不愿意，刚要张嘴说什么，就是一道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李承乾死的很是干脆。
没有更多的遗言了，大概李承乾自刎之前早就已经想好了所有的事，不管怎么说，他的血脉肯定是能保留下来的。
有李二在，李湛不会对他那些年纪尚小的孩子做什么的，再者说了，就是李承乾本人都对李湛没有威胁，他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对那些孩童们下手呢？
等到朱然带着禁军找到李承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脸色苍白妆容被整理的很是干净的尸体，身边还有一个人大概也是自刎的吧。
朱然一眼就看出来了情况，心里也只能叹息一句，嘱咐道。
“先保护好他们的尸体，找一队人在这里守着，等着太上皇的意见吧。”
没办法，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管是朱然还是房玄龄其实已经没有做决定的能力了，只能一边告诉远在洛阳的李湛和李二他们，一边通知还在长安的李渊。
李渊其实早就醒了，今晚的长安喊杀声这么响，就是李渊也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了，可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是这样的大事。
李渊的脸色复杂，有些哀伤，可他终究是当过皇帝的人，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说道。
“先把……先把李承乾用庶人之礼放到棺材里吧，用冰块封着，不要让他发臭了，等着天子的消息吧。”
只是下完这个决定后，李渊就挥了挥手，让自己身边的宫人们都退了下去，紧紧的盯着站在他身边的房玄龄眼神中有些怨恨。
“你难道没有什么解释的吗？”
房玄龄张了张嘴，那些骗人的话，他在李渊面前也说不出来，因为李渊肯定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最后，房玄龄只能很是老实的说道。
“这事和陛下无关，一开始只是一个巧合，只是后续的发展，我有意推了一把。”
随后就开始供述当初金城恩找上朱然说的那些事了，还有之后他派人调查出来的情况，这些线索综合在一起，无一不在彰显李承乾的心里有很大的怨气。
就算他今天不反，过上几年说不定也会反了。
可李渊怎么能这么简单的接受房玄龄的说辞呢？他当然清楚，这事不太可能和李湛有关，但谁又能说得准，李湛中间的时候没有过什么暗示呢？
李渊只是不置可否的说道。
“这些话，你还是等着和我儿他们解释吧。”
李渊背着手就一颤一颤的往宫里面走，步伐间很是萧索。
在房玄龄看不到的地方，李渊的眼泪潸然流下，李承乾怎么说也是他的孙子。
而且大唐已经有过一次兄弟相残的案例了，同样还有过两次子逼父的剧情了，难道他李家就这么倒霉吗？
这样的事为什么总是在李唐发生，他李渊是做了什么孽啊！
房玄龄看着李渊离开的背影，也只能默默的起身，一言不发的出了宫殿。
……
洛阳，李湛正在隋炀帝这个败家子修建好的西苑里游玩。
西苑虽说因为战乱，受到了一些损坏，但大体保存的还是比较好的，等到大唐建立以后，李唐又重新把他修建了起来。
这可和李湛穿越前看的那些明清园林有极大的差距，在西苑面前，不管是圆明园还是拙政园都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可正在他们一家人游玩的高兴的时候，长安传来的消息一下子就让当时的气氛有些凝重。
天地良心，李湛真的没有打算继续对李承乾动手了，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特别是只看朱然他们的反应速度，李湛可以肯定，他们之前肯定已经收到李承乾要叛乱的消息了。
只是他们选择了等，等到李承乾叛乱的证据确凿的时候，才再出手一举把李承乾打落到尘埃里，要了李承乾的命。
可这确实不是李湛想要的结果，李承乾当时的处境已经不会对他有什么威胁了。
再者说了，李湛的孩子李善现在也已经不小了，就算李湛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有自信，李承乾他不可能影响到他的儿子。
可现在这李承乾一死，就算不是李湛做的，后世肯定也会有诸多人猜测会是李湛动的手。
更为关键的是……这事如何和李二沟通呢……
怎么说这也是李二的儿子，还是他之前的嫡长子，本来已经被李湛收拾了一边，还是李二默认的，可李二从来没有默认过让李湛对李承乾下死手。
特别是长孙太后身体本来就不好，若是让她再收到这样的消息，说不定就薨了。
李湛对长孙太后还是有些敬佩之情的，他当然很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出现。
李二很快收到了李湛谒见的请求，他还有些好奇，这又没什么事，李湛干嘛跑来找他，在西苑游玩难道不好吗？
只是等到李湛进来以后，眼神有些沉重，李二的心中就是咯噔一声，勉强笑了笑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急着找我？”
“承乾发动叛乱，最后自刎了。”
李二手中拿着的笔一下就掉了，呆愣在当场。
李二虽然早就预料到可能李湛这次来不是什么好消息，可怎么能想到他带来的居然是这样的噩耗。
这怎么也是李二投入了很大心血，以前一心想要培养的接班人啊！
更让李二感到忧虑的是，这件事会不会和李湛有关系？
这样的一个念头蓦然浮于李二的脑海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李湛像是看出来李二的想法，无奈的苦笑道。
“我若是真的有意整治他，当初他犯错就不会和你商议了，更不会轻拿轻放，只是毁了他的政治前途。”
“只是……这件事到底和我有没有关系，我自己也有些难以断定了。”
李二的脑子转的很快，一下子就明白李湛的意思了。
这次李承乾造反的事，李湛大概率是不知情的，也没有逼迫李承乾造反的必要，可他手下的人会不会在之中推波助澜，就很难说了。
说到底，现在李湛和他人都在洛阳，谁也不敢保证长安发生的事有没有和其他人有牵连。
只是，现在长安的留守大臣可是房玄龄啊！
这是李二的铁杆心腹了，难道他也会在这里面掺和一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