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担心他们会觉得自己这个皇帝也已经松懈了,想要开始享乐了,说实在的,这两年的时候,李湛确实动了不小的工程,修建宫室。
就像是长安城的重新修建,以及洛阳城要恢复旧观,这些都是需要耗费不少钱粮的,而且主要是为李湛这个当皇帝的服务。
而且李湛把凌烟阁这些玩意弄出来了,还在给之前的那些功臣们立传,再配合上李湛近来开始给下面的臣子们放上半年的假,让他们比之前的时候轻松了很多。
这怎么看都像是已经有想法开始耽于享乐的了,不要说朝中的其他大臣们了,就是在座的这些宰辅们,除了被李湛召唤出来的这些人。
其他人哪个不是已经隐隐有些松懈了?要不然怎么可能拿着封禅这样的大事来开玩笑?
其实这一点毛病,从章惇在吐火罗一带进行战争的时候,就已经有所体现了。
相比于之前的时候,大唐对各方用兵,明明突厥算是一个老对手了,而且吐火罗所在的地方西边就是一个庞然大物——波斯。
可是朝中压根就没有多少边疆在打仗的紧张感,就是政事堂内,对这事也是有些轻描淡写的,这警惕性多少是有些不足的。
不过也是,国内已经安定很久了,而对外用兵上又是连战连捷,就是李湛自己有时候不也有些沉醉于这样的荣耀感之中吗?
这些在政事堂中的宰辅们有些骄矜之气,倒也是在李湛的预料之中了。
但李湛还是稍稍警告了一下他们,毕竟这才哪到哪呢?现在的大唐离李湛的目标可还有十万八千里远呢!
不管君臣之中哪一方都没有现在就放松的理由。
李湛这般敲打一番宰辅们,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另一边他的心里还不禁想到,还是自己给这些大臣们的任务少了,看来还是需要给他们再加加担子啊!
这些人就是属驴子的,总要在他们面前挂着一根胡萝卜他们才愿意老老实实的干活。
这些臣子们听得李湛这么说,也就慢慢安静了下来。
岑文本等人不禁开始揣摩起来了,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孟子的名言他们当然都清楚。
可是李湛登基以来,没见他对孟子有多重视啊?反倒是对荀子,李湛一直都很是欣赏,总不能是李湛这个皇帝真的认为孟子这句话说得很对吧?
当皇帝的还能对孟子这样的诛心之言有好感,那才是见了鬼呢!
只是一时之间,他们也才不透李湛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李湛话中那种敲打之意他们都听得明明白白的。
岑文本有些暗自后悔,这下子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说不定自己这次要倒霉了啊!
可是听听李湛的话,他就没把封禅俩字落下,这说明李湛心里对封禅绝对是有想法的!
现在拿着这事来敲打自己,这不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一时间,各位大臣们都怀着自己的心事,自然就没了继续聚餐的兴致了,等到散场的时候,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都似是有千种话想说,可又有谁会真的愿意和同为宰辅的众人们说这些小心思呢?
要是他们真的这么做了,那他们就不可能爬到这样高的位置来了,就算是王阳明和张居正他们这些都是李湛召唤出来的人杰也是一样。
可能当初在沙州四地的时候,这样的小话他们还会交流一下,可随着他们的地位越来越高,这样美好的事情自然就不会存在了。
……
待到众人散去的时候,张居正找了一个借口留了下来,他身为李湛的潜邸之臣,又是现在的宰辅,相比于王阳明他现在的地位更高,比起岑文本等人他和李湛的关系又更为亲近,有些话他可以留下来和李湛言说。
张居正也没含蓄什么,亲自为李湛湛了一杯茶后开口问道。
“陛下何故闷闷不乐?刚才您敲打完大家以后,脸上一直心事重重,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怕呀。”
“若是是因为刚才席上的时候众人的孟浪之举,还望陛下别放在心上,大家也都是因为高兴……”
李湛一下有些乐了,难道自己的表情真的有那么吓人吗?
“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从我被贬到边州之后,你就在跟着我,我的古文功底还是你和王阳明等人一点点教授的,也算是有半师之谊了,所以有些话确实可以跟你说道说道。”
“当初的时候,你们总是告诉我不少大道理,其实这些我自然是懂的,当时我的心里就有些不以为意。”
“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每到乱世总是出一些乱臣贼子,昏君暴君,难道是他们不懂这样的大道理吗?他们自然是懂的,可为什么不按照这样的道理去做呢?”
“何况我还有前世的一些见闻,知道一个光辉灿烂的时代,我虽然身不能及,但心向往之。故而登基以来,我也时常会躬身自省,毕竟天子这个位置实在太过关键,可以说我每当一天天子,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我刚才就是又想起以前这样的往事了,你觉得我刚才心里到底在忧虑些什么?”
张居正看着有些微醉的李湛,脸上也不免笑了一下。
“臣可不敢妄自揣摩圣意。”
“你又不是不知道朕,朕怎么可能随便治你们的罪?咱们的关系可比他们牢固多了,朕也不会觉得你们说什么话是冒犯了,你就直说吧!”
张居正得了李湛的允许,也是放开了胆子,胸有成竹的说道。
“臣刚才在酒宴上就说了,天子也是人,也会有欲望。陛下自登基以来,战战兢兢,勤政爱民,这样的事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刚才这样的情况虽然很少出现,但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臣记得那时候是因为陛下觉得实在难以步入您经常说的工业社会吧?”
“那时候陛下时常为此烦恼,臣等虽然有心相助,可也无从下手,后来还是因为陛下得了一笔不小的财富,又召唤出来了其他的人才,这才慢慢的缓过来。”
“至于刚才,臣以为恐怕是陛下看到他们这些臣子们在酒桌上相互有些争斗,而且还不能体谅陛下的辛苦,觉得他们都私心太重,不堪驱使了吧?”
李湛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是因为这样的事烦心的人呢?
要是因为这事烦心,那他早就应该把朝中那些李二时代的老臣们全部请走,只留下李湛自己召唤出来的大臣们,他们和自己才是心意相通的,也不虞有背叛风险的。
可既然李湛没有这么做,自然就已经做好了面对这种有意气之争的臣子的心理准备。
何况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这样的至理名言李湛也是知道的,人都有私心,也都有私怨,这还能拦得住了?
李湛缓缓开口说道。
“卿说的并不全对,他们有些私心这朕当然知道,只要不因为私心坏了朝廷大事,朕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朕只是觉得吧……好像应该给你们加加担子了,免得你们整日无事可做,心思全部用在给对方使绊子上,刚才在酒桌上不就是这样吗?”
“所以说,朕刚才也有些后悔啊,怎么能私底下把你们这些聪明人聚到一起设宴,实在是让人闹心啊……”
张居正不由得抿嘴一笑,李湛向来看上去成熟,做事也颇有章法,可没想到他的心里也有这么戏谑的一面。
这次闹的这点小脾气,不就像是一个孩童赌气说不和自己的同伴玩耍一样好笑吗?
刚才李湛的话说的很是明白了,张居正还不了解李湛吗?
就刚才他的那段话,定然是最后这部分最为关键,也就是觉得大臣们活太少,净是给他找事,所以想要整治一番他们。
这么一来,张居正也稍微放心一点了,看来李湛确实没有什么心事,只是对他们这么一堆宰辅聚在一起阴阳怪气的模样给气到了。
大概也有想要让他们老实一点,能够沉下心来继续做事的想法吧,这对张居正来说还真不算什么事。
本来嘛,他也是倾向于改革的,国内局势稳定了,他对改革的推进也是有所预期的,这点上他和大唐本土的这些官员们不一样。
可以说张居正对接下来的忙碌是有心理预期的,早早的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但那些大唐本土的官员们,可能还有些以为李湛所说的改革是说笑的呢。
因为李湛要动的东西太多,这明显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再则这想要开一扇窗,就要喊着打破屋子的道理他们也是懂得的。
就是萧瑀这样的人,只怕也有些以为李湛更多的是喊喊口号,以此来换取他们这些大臣和世家大族们的让步。
张居正在心里有些窃笑,这些人还是对李湛不够了解呀,要是他们知道当初李湛在边州的时候,是怎么抽冷子整治手下的那批骄兵悍将们,他们就能够老实一点了。
要不然的话,真以为那些被李湛召唤出来的将领们都是好好先生?
一个个看到李湛乖巧的不行?
就算他们这些被召唤出来的臣子,那也不是人偶啊,那都是有自己的思想和心思的,至多就是绝对不会背叛李湛就是了。
但若是某件事他们觉得对李湛有益,说不定不和李湛说自己就干了,之前那次房玄龄不就是这么给李二来了一手?
结果李承乾就在房玄龄的坐视之中,举兵造反,最后兵败自刎。
这样的事,要是没有李湛的整治,他手下的这些人肯定也是能做出来的,可现在呢?
像是蓝玉、李存孝这些个大将们,有哪一个敢违逆李湛的心思行事的?有哪一个敢在除战场外的地方,不提前和李湛打招呼,就主动搞事?
只能说,这些大臣们还是少了李湛的这个tiaojiao环节啊……
正如张居正所猜测的那样,李湛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给手下这些个大臣们找事了,免得他们觉得任务已经完成,自己可以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了。
往后就沉浸于相互之间的勾心斗角之中,一点正事都不干,天天在那耍心眼。
要说起来,萧瑀这个人还算比较容易搞得定,毕竟前隋萧皇后是他姐姐,而萧皇后可是李湛亲自从草原上搭救回来的。
这样的关系在这,李湛只要给萧皇后递一句话,让她交代一下萧瑀,敲打敲打也就可以了。
至于岑文本……
以往在史书上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觉得这算是一个不错的秘书型人才,可真的等到李湛把他提拔成宰辅之后才发现,这人性格有些恶劣啊!
说句地域黑的话,大概是作为一个南方人他特别喜欢抱团?
如今朝中南人渐多,岑文本也就跳的非常厉害了,又是参加文会,又是帮老乡们举办各类宴会,到处赴宴。
啧啧,虽然李湛能够理解,这大概和在大唐这些江南世族们的地位有关,朝堂中江南世族实在太少了,天然的他们就倾向于互帮互助,抱团在一起。
可这事李湛可一点都不希望看到,他更希望手下的这些人五湖四海的凑到一起,也能相互多了解,要不然说不定未来的时候就会有南方人觉得北方打仗和自己没关系。
到时候,南方的税怎么收?南方的兵丁还出不出?
这又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历史上的宋朝不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吗?
防范于未然的事,李湛还是要做的。
至于另外的那些魏征、房玄龄等人,说实在的,他们算是比较机警的,这次也没这么给李湛添乱,李湛也就不打算对他们做什么小动作了。
杀鸡儆猴之后,想来以他们的聪慧程度,也会有一些觉悟,以后更加谨慎了。
时间过的很快,一下子就又到了盛夏了,这时候李湛也耐不住性子,赶紧带着车架,打算东巡洛阳。
虽说长安洛阳两地相隔不算太远,就是以封建时代的交通技术,若是除了什么要紧事,快马也能一日赶到。
带上车架,多了也不过半个来月,可两地的气候差距就很大了,长安一到夏天能比洛阳热好几度,偏偏长安附近现在又没有什么湖水和山林了。
这一点上来看还是洛阳舒服多了,到那避暑对李湛来说实在是一种享受。
这次东巡的路上,李湛走的比上一次更慢一点,足足走了一个月左右,就是带着皇帝的车架,这也是一个比较慢的速度了。
之所以走这么慢,也是想在沿路好好看一看,这一路上李湛不停的在接见沿途的官员们,还时不时亲自到田地间,和当地的农民聊一聊。
只从李湛看到的东西来说,河南这处地方已经算是发展的非常不错了,要知道,当初在隋末的时候,河南近乎被打成白地,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惨像也只是一种写实罢了。
可现在呢,得益于这二十来年天下太平,而且李湛还从系统中抽调了很多流民,这河南已经很快恢复了元气。
相比于上一次李湛东巡,更添了几分繁华。
大概也有黄河大堤重新修好,水患相比于前隋少了很多,而且又有一条运河联通河南,河南的商贸发展极为迅速。
这么一来,这天下之中的地位,河南还是把持的稳稳的。
这本来也是李湛乐于见到的,毕竟河南道当初的那些世家们几乎都已经凋零了,就是没有的,也是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当初在大唐初建的时候,不得不迁到关中。
可以说,现在的河南道,压根没有什么能排的上号的世族,整个河南道都是大唐中枢的绝对管辖区。
如此一来,单单是一个河南道的赋税就快能撑起半个朝廷了,做皇帝的手里有钱了,才能更为舒心啊!
更让李湛感到欣慰的是,这里的官吏精神面貌挺不错的,要知道关中和河南当初是安排了最多退役士卒转为官吏的地方。
李湛一开始的时候,也担心这些军官们没有执政经验的时候,能不能做好这样的事,后世的经验终究是后世的。
可现在来看,这些人做的还是不错的,很快就完成了从军官到官僚的转变,只是李湛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此事算好算坏了。
等到了东都洛阳的地界上,侍奉在李湛身边的大臣们忙着处理从长安传来的各种政务,李湛也算是可以惬意的在原来隋炀帝修建的洛阳西苑中游玩避暑。
可就在这种时候,李湛收到了内侍们的消息,有几名白马寺的高僧想要求见,李湛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被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