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颇为尴尬的说道。
“这个我打算等她回来后，就收她入宫，至于她身上的那个郡王爵位就收回来吧。”
这事之前的时候李曼玉也逼问过很多次了，可李湛一直没有下好决断，毕竟要真放到明面上，对他的名声也不是个好事。
可眼下，李湛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谁让他没管好自己呢？
为了避免尴尬，李湛连忙一把捞过身边的女儿李珍，笑着开口问道。
“跟我说说，你娘最近还有没有打你呀？”
李珍到底年纪还小，没看出来自己父亲把她当做了挡箭牌，被李湛拢在怀里的她很是高兴，在那咯咯的笑道。
“阿娘还打我呢，只是如今换了一根藤条，打起来还是那么疼。不过我为了不挨打，已经很久没敢惹阿娘生气了，所以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挨打了。”
说到后面，李珍甚至颇为自豪，这让李湛有些哭笑不得。
阿史那姐妹教育孩子有时候还是过于粗暴了，李湛其实也稍微有些心疼，只是他又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未来像历史上大唐的那些公主们，一个个那么嚣张跋扈，搞得嫁都嫁不出去。所以他对阿史那姐妹的管理方式也就没有多插手，只是每次见到孩子们又多了几分宠溺，因此虽然他平素里和孩子们的见面时间比较少，但孩子们对他这个当爹的还是比较亲昵的。
李湛笑眯眯的问道。
“有段时间？那究竟是多长一段时间呢？”
这一下李珍犯了难，趴在李湛怀里，不停的数着自己的小指头，掰了半天也没算出来个名堂，最后只能撒娇说道。
“诶呀，我不清楚了，但就是很久了吗！我印象里，阿娘最后一次打我还是用脚踢我呢！”
李湛颇为无奈，这童年也够悲催的，只是李珍这孩子明显是已经被打皮了，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至少不是那种特别沉闷的孩子，活泼点好。
不过让李湛没想到的是，李珍转而很是认真的问他道。
“阿耶，我能不能当哥哥的老师？我记得哥哥现在的老师已经升官了，是不是就打不了他了，那要是哥哥调皮的时候，我能不能充当老师，打他呢？”
李善现在正在自己父母身后百无聊赖，手里拿着一支小弓在那跃跃欲试，就等着明天的时候一展身手。
可骤然间却听到自己妹妹在和老爹说这样的话，这让李善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更让李善的屁股有些隐隐作痛。
在宫里的时候，他可没少吃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的亏，不少时候他挨打那都是被李珍告状后，李曼玉下手打的。
可惜他人微言轻，要不然他早就想向李曼玉告状，去打李珍了。
眼下李珍的这番话，让李湛身边的大人们都笑了起来，可李善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有些苦大仇深的盯着自己的妹妹，不停的用眼神示意着她不要瞎说话。
李湛倒不觉得儿子有什么不能打的，他只是有些好奇，李珍是怎么有这个想法的，所以他就问道。
“你怎么想着打你哥哥，他应该没有怎么得罪你吧？”
李珍很是娇憨的说道。
“不是，哥哥平时对我挺好的，就是有时候不肯带着我玩。我想要打哥哥是因为阿娘说过，哥哥以后会和阿耶一样是天子，是天下最大的人物。”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能打哥哥的话，就代表着我也是个大人物了，这样的话，不就说明我已经有出息了，这样的话阿娘就没有理由打我了。”
这一下大家笑得更厉害了，这个理由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而且更显李珍的娇憨。
李曼玉也忘了刚才的坏心情，很是疼惜的摸了摸李珍的小脑袋。
“你看你们，把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娘子都逼成什么样了……”
李破哈哈一笑，“这不是挺好的，孩子这么可爱，有什么不好的？
至于你想要打你哥哥，男孩子皮糙肉厚的，打一打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这就给你批个条子，以后你就可以打你哥哥，只要理由正当。
这样也能让他知道人无完人，他这样出身高贵的，总是要吃一点苦头的！儿子，你觉得阿耶说的有没有道理？”
很是无辜的李善这下被拉了出来，睁着自己的大眼睛，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看着自己的父亲，像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慢悠悠的说道。
“嗯，阿耶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看我的姑姑们在阿耶你面前都很乖巧听话，那是不是她这个当妹妹的也应该在我面前听话一点呢？”
嘿，这理由找的还不错，可惜了，他面对的人错了，要是换成别人可能就过去了，偏偏他面前是李湛。
李湛充满恶趣味的说道。
“你说的倒也对，但阿耶我是以身作则，当好了兄长，这才让你的姑姑们在我面前这么乖巧的，你要是不能做好自己，少了几分兄长的模样，也就不要怪你妹妹不够乖巧了。”
“再说了，就算是你妹妹不够乖巧，可你也要照顾好她呀，身为男子汉，总是要大气一点的！”
给自己儿子灌了一碗毒鸡汤后，李湛还是没忍住，自己又在一旁傻乐了起来，完全忽视了自己儿子那郁闷的表情。
李湛很少能有和自己的孩子们一起聚在一起聊天的机会，没想到只是这一次，就让他平添了不少乐趣，还真是意想不到。
不过要是让李湛真的天天和这些皮孩子们在一起，李湛自己都要受不来了，恐怕到时候恨不得把这些孩子们重新塞回他们母亲的肚子里。
夜里，李湛举办一场宴会，也算是秋狩前再招待一次这些跟着自己出行的臣子们，这一次秋狩李湛其实还是比较轻松的。
反而是这些臣子们，他们要操心的事有很多，实在没什么空闲的时间了，也算是李湛对他们的一次感激了。
宴会上本来喝的好好的，都已经是宾主尽欢了，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有人很是不长眼的跳出来说道。
“陛下文武双全，雄才大略，所以有了现在的盛世，只是这次秋狩，虽然出行路上盛世煊赫，可这行宫里却哟徐诶过于简朴的，和陛下的身份实在不配，更不用说陛下的功绩了。”
“不如陛下找人修缮一下，也算是表明盛世已至，与民同欢？”
说话的人地位还不低，或者说能在今天这个时候跟着李湛秋狩的人，地位都不低，而且他这句话还得到了席上不少人的赞同。
说这话的人显然不单单是觉得这次活动过于简朴，明显是有些别的想法的。
毕竟李湛自从登基以来，一直都是拿着鞭子催着下面的大臣们干活，就连他自己也没有过多的修建什么宫室。
长安的宫室还是为了李渊和李二修的，至于洛阳，也只是简单的修缮，并没有进行扩建。
所以一直以来，最为臣民们所称道的就是李湛的简朴了。
可几年不太一样，首先是大唐的外部环境空前的好，而李湛本人也像是露出了一丝懈怠，又是又是巡视东都，又是展开秋狩活动的。
这就让不少人像是找到了机会，他们只会从心里觉得李湛也是到了休息的时候了，至于李湛吹风说朝野上下还不能放松警惕。
这样的话他们只当李湛是开玩笑，毕竟哪有人能坚持不懈的一直保持着简朴的作风，还是数一数二的皇帝呢？
李湛怎么看也不像是汉文帝那样的帝王啊！
所以下面的一些朝臣们就觉得既然盛世已经到了，还是前所未有的盛世，那大家也该休息一下了。
装点装点门面不好吗？
要是李湛现在能同意重修这处行宫，也就意味着事情有商量的余地，那他们可能就会接着劝谏，让李湛扩建长安的宫殿或者是洛阳的。
只要这么一步步走下来，那李湛就没有什么理由限制他们这些大臣们了。
皇帝有了像样的功绩也该停下脚步等一等他的臣民们了，要是皇帝不停下来享乐休息，他们这些大臣们怎么能停下来休息呢？
更不用说，他们内心也未尝不渴望广修住宅，广纳妻妾，这可都是要李湛开头，他们才敢做的呀！
更早的战乱时期也就不说什么了，大家哪一个不是节衣缩食，就是贵族们过的也不是十分体面，中间因为李二也是一个相对简朴的人，他们这股子欲望已经憋了很久了。
这次眼看李湛似乎有松懈的意思，他们哪能不上杆子的往上爬？
可惜他们这些点头的人层次还是相对低了点，没能看到张居正脸上那种悲悯的表情，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皇帝吗？
他敢肯定现在李湛的心里已经相当不满了，果不其然，只见李湛似笑非笑的说道。
“哦？原来爱卿有这样的想法啊？不过我怎么记得爱卿你在这处行宫也有一处别院，是不是朕修缮行宫的时候，也应该把你的别院一起修缮了？”
“或者说，今天晚上的时候，爱卿可以带着朕等一起去你家别院参观一下，也好为往后修缮行宫做一个铺垫，毕竟朝中的那些工匠们已经很久没干过修缮宫殿这样的活了，想来也有些手生了。”
这番话一说，本来还想要接着劝李湛的官员吓得大汗淋漓，唯一的那一丁点酒劲也醒了，连称不敢。
大殿里也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所有在场的人都默默的看着李湛在这怒斥开口的官员，心里也是一阵胆寒。
老虎不发威，可他终究还是老虎啊！
事实上，李湛想的比他们这些臣子们还要通透，要是今天他真的借助这样一股酒劲，一脸高兴的答应下来，这名官员的陈词，那往后他的桌案上会布满类似的请求或者说劝谏？
这样的歪风邪气，李湛可不会允许蔓延开来。
虽然李湛的心里未尝不想要推动这处骊山脚下的别院的重新修缮，可要是没有这些官员的开口说不定他一高兴就真的要重修了。
但偏偏这些人开了口，那就由不得李湛不提高警惕了。
……
宴上失言，被皇帝所斥责，乃至逼到做臣子的自请处罚的地步，自然很是丢脸。
可这说破天也不是一件太大的事，顶多就是酒后失言，这也是这名官员敢在这个时候贸贸然的说这样的话的原因。
大家走到这样的官位了，能力不说，这脸皮那都是厚如城墙，有几个会因为这事尴尬的不能自已的？
故而，接下里的时候这名官员在这拼命的找补，试图让李湛忘记这茬事，李湛自然也表现的相当大度。
李湛虽然不太高兴，却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对着下面的臣子一顿乱喷，最后给一个重重的处罚，这不符合他明君的人设要是真的他麾下的臣子们每每因为这样的“小事”被处罚，那朝堂上迟早会离心离德，他到底不是朱元璋，做不到像他那样冷酷，也没必要做到他那样。
毕竟元末的环境和隋末以来的环境还是不一样的。
要是臣子们真的动辄因为这样的小问题就被免职，或者处罚，那往往也到了王朝末年的时候了，比如说崇祯……
……
宴后，让李湛没想到的是，张居正居然留下来充当和事老起来了，劝着李湛说道。
“陛下，虽然刚才那名官员说的话，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可他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
“自古以来，但凡有作为的君主，自然是都要彰显自己的功绩的，最好的彰显方式就是大修宫殿。”
“而陛下的功绩已经是超越了秦皇汉武，就是光武帝比起陛下也多有不如，而今陛下又不封禅，偏偏还要强压着他们接着努力办事，总归是会有些让人生出懈怠之心的。”
“陛下所想的东西，离他们的想法实在太远了……”
李湛有些烦闷的说道。
“难道展现自己的功绩就只有广修宫室这一个法子了吗？朕已经让周边所有小国的君主定居在长安，每到宴会的时候，时不时拉他们出来跳舞，难道这还不够吗？”
“总不能真的和他们同流合污，为了吹捧一个盛世，无所不用其极？太宗文皇帝可是朕学习的榜样啊！”
李湛口中的太宗文皇帝自然不会是李二，毕竟这辈子李二恐怕是得不到太宗文皇帝这样的谥号了，更不用说现在人李二还活得好好的呢！
所以，李湛口中的太宗文皇帝只会是汉文帝刘恒了。
张居正辩驳道。
“陛下既然知道太宗文皇帝的举措，那可曾想过当初的情况和现在是大不相同的，太宗文皇帝的时候，大汉可有现在的盛况，所有百姓都不愁吃穿，冻死饿死的几乎只有零星一点人？”
“若是明白这样的道理，岂不是说明陛下现在的作为是在缘木求鱼？”
李湛皱了皱眉头，这也能有歪理邪说？
当即李湛就反驳道。
“固然情势不同了，可应该遵循的道德、准则还是一样的，难道因为现在百姓们的生活好了一点，朕就要加大对他们的压榨吗？”
“秦始皇威压天下，可因为过于压榨百姓，不也是落得了个二世而亡的下场？
就是汉武帝因为想做的事太多了，到他晚年的时候，不也是把天下逼得处处起义，最后无奈下轮台之诏？
更近的例子，前隋的文皇帝生了个好儿子，性好奢靡，最后不就丢了天下，历史上的前车之鉴如此之多，朕怎么可能不提高警惕呢？”
张居正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陛下谬以，陛下也曾和臣等说过，奢侈消费不要制止，让那些有钱人把钱花在奢靡的消费上，总比他们把钱用于土地兼并上好，如今到了陛下头上，怎么就没有想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