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让徐达去，可现在想想还是我御驾亲征更为合适，只是还存在一些风险。”
李二眉头一挑问道。
“也就是说，你打算把西康作为偏师，而主要的战场还是在青海一带？而这一路，你打算自己亲自去主持？”
李湛点了点头。
李二的眉头拧的更紧了，很是严肃在那思量着这个问题。
毕竟御驾亲征这种事风险太高了，远的不提，就提最近的一个隋炀帝三征高句丽，落得个荒唐而逃的下场，间接导致了隋王朝的覆灭。
固然，李湛的军事才华比隋炀帝高出了一大截，而且在登基以前也不是没有上战场杀敌，就算是登基以后，也曾经有过一次御驾亲征。
可那次打的草原本来就已经快不行了，和现在的吐蕃可不一样。
更别说草原上的情况是大唐朝廷摸得很是清楚的地方，可吐蕃呢？之前的时候，和它交战很少，地理、气候等等都是一个大问题。
战争这个玩意，风险本来就很高了，作为一个皇帝，文治武功可以有，但也没有哪个人会指望皇帝能够多次御驾亲征，一次都不失败的。
若是真的有一次失败，让皇帝本人陷入险境，那社稷就危险了。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啊！
故而，李二想了想以后，就缓缓的摇了摇头，很是坚定的说道。
“你现在是天子，何必做这么冒险的事呢？将自身置入险境，不是聪明人的作为！”
“阿耶……”
“不用多说了，现在大唐蒸蒸日上，吐蕃固然是大唐的一个大敌，可以大唐的国力完全可以慢慢消磨它，就算你真的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也不用自己亲自上场！”
“就像你之前想的人选徐达，不也是挺好的吗？我之前可是听说过了，他也是一位帅才，才能不在李绩之下，你大可信任他。”
看着李湛欲言又止的神情，李二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知道你并非妄人，既然有打算御驾亲征，心中自然是有八成的把握了。可如今的大唐社稷没有危险到让天子去搏命的程度。”
“若是你真的觉得吐蕃的局势需要一个天子冒着极大的风险才能稳定下来，这样的事不做也罢！”
“父亲担忧我的安全，我当然清楚，但我现在也只是有这样的想法，到底要不要亲自去，也只是在两可之间，要不然也不会找父亲你商量了。”
李二的脸色缓和了很多，轻声说道。
“这就好，你要明白你现在的身份，你是大唐天子，不是一位将军，吐蕃的事情，真的不用你亲自上场的。”
“就像是我之前的时候，为了大唐的基业亲自上战场，可待到天下安定以后，特别是我登基了以后，你可曾见我上过战场？”
“身份不同了，要做的事也就不一样了。”
李湛心里有些尴尬，你还好意思说我？要是历史上没有我这么一遭，你老人家未来也会选择御驾亲征高句丽，只是战果也算不上特别亮眼罢了。
“父亲说的道理我也明白，只是这次我想要亲自去青海，也不单单是为了拿下吐蕃，更有一份心思是想要看看现在大唐的羁縻秩序到底如何，需要怎么加强对羁縻地的管理。”
眼看李湛依旧保持着自己原来的想法，李二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有些生气的瞪着李湛。李湛连忙说道。
“阿耶稍待，我自有我的想法，且等我慢慢说来。”
李二就静静的看着李湛，看他能说出什么歪理来。
李湛理了理思绪开口道。
“如今这时候，离大唐开国也已经有几十年了，原来在大唐立国之初的那批军将们已经渐渐凋零，跟着我起家的这些将士们固然也有能独当一面的，可人数还是少了点。”
“而拿下吐蕃这个大敌的事又过于重要，非肱骨之臣不能来做，可朝中的这些将士们，还是稍有欠缺的。”
李二反问道。
“难道徐达还不够优异吗？”
李湛苦笑了一下，缓缓的说道。
“徐达军事上自然是合格的，可我也不能让他身上的功劳太多了吧？要知道，他还是太子的师傅，未来我有意把他留给太子。”
既然李湛都这么说了，李二自然也是无话可说，他也明白这事的敏感性，另外，在他看来徐达的年纪也确实有些年轻了。
本来徐达就已经有不小的功劳了，若是再添一笔灭吐蕃的，未来就算是李湛想把他留给李善，难度也有些高。
功高震主，不外如是……
从李湛的本心来说，他对徐达其实是足够信任的，也觉得他肯定能压住蓝玉，不至于在战场上出现将帅失和的局面。
要知道，历史上大唐由此出征吐蕃的时候，之所以失败，和主帅薛仁贵与副帅郭待封之间的矛盾脱不开关系。
可等到后来李湛自己再想的时候，却猛地发现不合适的地方，徐达和蓝玉的关系太过亲密了，可偏偏这一点别人不清楚。
固然蓝玉和徐达两人对李湛的忠心是没得说的，李湛当然信任他们，也不觉得他们会在自己还在的时候造反。
可若是等到李湛死了以后呢？
若是那时候徐达和蓝玉还在，以他们的地位，托孤大臣的位置是少不了的。
这样一来，两个在军方有极大影响力的将领私交甚笃，对皇权的威胁就太大了。
何况到那个时候，他们两人会不会选择对自己的儿子也保持着一贯的忠心可就很难说了……
徐达倒也罢了，蓝玉……
从他这次奔放的直接带少部分精锐攻打吐蕃，就能看出来，这人的心里依旧狂野，不是那么好降得住的。
若是李湛御驾亲征，一来不会出现将帅不和的龌龊，二来也能避免徐达和蓝玉两人一起建立的功勋太高，赏无可赏。
当然了，这只是一方面的理由，另外一个就是李湛极为关注的大唐周边的羁縻秩序了。
“大唐自立国以来，对外的羁縻政策算是继承隋朝的，可这样的政策其实很是混乱，对地方的管辖力度不到位。”
“若是放在以往隋朝的时候，中原对外鞭长莫及，而且只打算专注于内的时候，自然是够用了的。”
“可眼下，我有意开边，那就需要重新考虑羁縻制度了，只有立下更为严密的制度，才能在对外征战的时候，借上这些胡酋们的力量，事半功倍。”
这也是李湛的真实想法，吐蕃的事在他看来都不是一个什么大事，眼下葛尔家叛蕃，而吐蕃自身和大唐的实力相差甚远，又没什么将才了。
飞龙骑脸，胆大点说，大唐已经有九成九的概率赢下这场大战，吐蕃不被灭国的几率小的可怜。
可拿下吐蕃以后，到底应该在这片土地上采用什么样的制度进行管理，如何处理到时候高原上各个部落之间的关系等等，这就是朝廷不得不关注的问题了。
李湛更是很清楚一点，大唐的羁縻制度是有问题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历史上的时候，大唐和大食打怛罗斯之战的时候，大唐这边的仆从军叛逃，导致这场战争大唐失败的。
只是在此世更为细致的了解了大唐的羁縻制度以后，李湛对羁縻的部族出现叛逃的情况就有所预料了。
大唐的羁縻制度堪称是一片乱麻……
所有向大唐投诚的胡酋们，具体的待遇上和等级上并没有明显的差距，可能这在一开始的时候，是想要让草原上令出多头，没有一个人能够压下其他人。
可这对大唐的管理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也渐渐的跟不上大唐的发展了。
李湛这次有意亲去青海，确实有很大一块是想要整顿大唐的羁縻秩序，要知道大唐的羁縻制度可不单单是有施恩的一面，更有对那些不忠于王事的部族进行惩戒的一面。
可这样的理由显然不足以说服李二，李二虽然这辈子在位的时间比较短，可他对大唐的羁縻制度也不是一窍不通。
固然大唐的羁縻制度存在一定的问题，可这样的问题难道真的大到必须天子亲自去解决的地步了吗？
别人不说，难道跟着李湛从边地走到政事堂的章惇不行吗？
章惇可也是一名少有的边事人才，对处理众多部族的事颇有心得，让他去整顿羁縻秩序，实地考察以后给出自己的建议难道很难吗？
只是，李二也看出来了，李湛的内心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亲征了，他一个当皇帝的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别人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里，李二默然良久才缓缓开口道。
“你若是真的想要亲征，国中的事务如何安排？眼下大唐蒸蒸日上，这样大好的局面来之不易，你总不能把它破坏了。”
“所以我想着让父亲复出，再度帮儿臣监国。”
李二心里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李湛，这不合理啊！
之前的时候，李二确实也站出来帮着李湛监国过，可那时候，李湛还没有册封太子，他这个之前当过皇帝的人，站出来帮忙主持朝政倒也不是不行。
毕竟李湛对李二还是比较信任的，双方固然有矛盾，可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既然李湛并不在乎这件事，其他大臣们也不会说些什么。
可现在李善已经是太子了，而且也在李湛巡视天下的时候帮着监国了，这时候又让自己这个老骨头站出来监国，岂不是表明了对李善的不信任？
这不是在他们的父子关系之间制造矛盾吗？
李二的神情很是严肃，厉声说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善儿既然是太子，这监国一事就要交给他，最不济你也应该让皇后站出来监国，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把这个责任交到我手上？！”
李湛迟疑了一下还是坚持说道。
“儿臣已经想好了，还是让父皇你站出来比较合适，我也知道之前善儿监国的时候，大事还是要咨询您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多一道手续呢？”
“何况我对善儿另有安排……”
李二愤声说道。
“可笑！你怎么这么不信任自己的孩子？何况谁敢说他无能？！是不是你担心……”
猛然的，李二住嘴不说了，他也明白了，这恐怕就是李湛最大的担忧了。
李善是李湛的嫡子没错，可他们这当祖父和父亲的，都没给后世子孙开好头，自然李湛恐怕也会害怕李善在监国以后权威太重，反而影响了他这个当皇帝的权威。
天家父子……难啊！
看出来李二心中的顾虑，李湛连忙说道。
“父亲想差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这次有心将善儿带到身边，让他多经手一下军中的事务。”
“之前的时候善儿确实在征讨西突厥的时候参与进去了，可事实上那时候到底是谁起的主导作用，您心里也知道，我对他在这块的能力还是有些担心的。”
“往后我有意接着开边，这项事业我不打算在善儿手里中断，当然就想要让他在这上面多磨炼一番。”
李二更是大怒了，一拍桌子说道。
“你这更是胡闹了！天子和太子都跑到前线了，若是你们有什么三长两短，国中事务交给谁？难道给我？到时候皇位的继承上岂不是又要出乱子？”
“你这简直是拿江山社稷开玩笑！”
见到李二的反应如此之大，李湛也有些讪讪的笑了，好像自己这事确实是想岔了，这样做的风险实在太高，李二不同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李湛挠了挠头，往下细想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就好比后世最喜欢御驾亲征的朱棣，他的太子那也是在大后方主持政务的。
绝对不会出现他们父子两人都在前线这样的事情。
反应过来以后，李湛有些尴尬的说道。
“这事我想岔了，确实应该让善儿接着监国，只是还要让父皇费心了。”
眼看李湛认错了，李二心中的怒气才收了起来，接着和他商量起李湛御驾亲征的事情，以及后续国中事务的安排。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李湛也就不再犹豫了，很快就把他亲征的消息告知了李曼玉，让她做好准备。
李曼玉固然对李湛这时候去冒险亲征并不满意，可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在此夜和他抵死缠绵。
而后李湛则是把消息先和政事堂的一干人等透露了一番，政事堂中的众人其实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们当时就看出来了，李湛这个皇帝还是想亲自去的。
对于太子监国的事，他们也能够接受，毕竟李善之前监国也做得挺好的，倒不至于出什么纰漏。
至于有些人会担心的，因为太子监国，没办法处理很多要紧的政务只能交到大臣们手里，被迫出现权臣，到时候他们和李湛的关系出现变化……
这种事，政事堂的人没有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