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我的封地变异了 第240节

这一下子就让金申恩关于大唐所有的美好幻想都破灭了,大唐也就这个水平?

平板车上有些僵直的尸体明显不是被杀害的人,看那僵硬的模样,应该是被冻死的,金申恩常年在三韩故地,对这样的死法再熟悉不过了,原来新罗的百姓们不知道有多少都是在冬天的时候冻死的。

可大唐不应该如此啊!

而且大唐的子民们怎么能没有一点恻隐之心,连一点怜悯的神色都不愿意露出来,这还是那个儒学起源地的中原大国吗?

就好比金申恩在三韩故地的时候,每到冬天的时候,见到的尸体更多,可他终究还是有一点悲悯之情的,有时候还会写点东西哀悼一下。

可眼前的这些大唐人……金申恩只能从他们脸上看出来一种麻木,这难道也是大唐能够战胜原来半岛上的三个国家的原因吗?

金申恩不能接受,他同时也不能接受自己梦想中的那个能够让自己未来光辉灿烂的国度会是一个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国家。

大唐这些被冻死的人,和三韩故地上被冻死的人一样都是平民百姓,他们之间有什么特别巨大的差异吗?

既然如此,金申恩就有些怀疑,自己真的能在大唐这个国家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就不提从大唐学点什么回到半岛上复国了,就算在这里当官,他也是希望大唐百姓们的道德水平更高一点的。

这本来也是他苦心钻研的圣人之学告诉他的东西,若是大唐上下都是这个样子,那金申恩倒是觉得这大唐不像是圣人之学中的那种,反而像是被人摒弃的夷狄了……

“原来到处都是一样的吗?”

正在金申恩有些失魂落魄的喃喃起来的时候,他身后有人忽然叹气说道。

“这位兄台也是起了恻隐之心吗?”

金申恩连忙回头,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年岁比他大一点,可能有三十左右的儒生,穿着简单的青色儒衫。

他急忙给对方施拱手礼,嘴中唱喏道。

“确实如此,我从家乡来到扬州,本来就是听闻扬州富庶,想要找到减轻家乡百姓们的贫困和苦痛的,可眼下这……”

对面恍然道。

“原来如此,兄台是第一次来啊,怪不得……”

“敢问兄台是何方人士,在下刘书文,是扬州本地人,倒是可以帮着兄台解惑,咱们不妨到附近的茶馆小坐一叙?”

金申恩欣然答应了,也告诉了刘书文自己的来历,不过是他编造出来的那个所谓的河北道人士的版本。

虽然还是早上,时间比较早,可茶馆里已经是人声鼎沸了,热闹非凡,只是刚一坐下,金申恩就注意到边上有人在那博戏,还有人在那说故事,说的还是三国的故事。

金申恩一下就被激起了好奇心,这在其他地方也是没有见到的,偏偏故事还很精彩,惹得金申恩有些神思不属。

好在金申恩明白自己现在是要和别人喝茶聊天的,可不是来听故事的,硬生生忍了下来。

一边的刘书文看到现在茶馆里的热闹景象眉头微蹙,拉着金申恩又起来了,专门去找老板要了一个雅间,这才又重新坐下。

金申恩已经忍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了,刚一坐定他就开口问道。

“刘兄,我正是听说扬州之繁华才来扬州转转的,可如此繁华的地方怎么民众就对路边冻毙的尸体司空见惯,没有半点反应呢?”

刘书文叹息一声,解释道。

“金兄有所不知,扬州确实是个繁华的地方,特别是在舟山港建好以后,每有北上的船只都要在扬州经停一下,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可这样的热闹,自然也要吸引很多外地人来着讨生活,就我粗略的估计,这几年来到扬州谋生的人又多了十几万!”

“他们大都是原来在土里刨食的农民,或者是盐政改革前的那些盐丁们,别的手艺没有,也就只能在码头上下下力气,干些体力活了。”

“只是这在码头做工,也是分时段的,一般码头上的活主要集中在五月以后,到正月前后的时候,码头基本就没什么活了。”

“因为船来的少了,现在不过是三月左右,码头活太少了,总会有人因为没有攒下来钱,又无货可干在四月末以前的时候冻死、饿死……”

“特别是那些才刚刚来到扬州码头上找活的,他们一无门路,二无钱财,哪家的活也更愿意让熟手来做。”

金申恩忍不住问道。

“难道朝廷就不管吗?”

刘书文苦笑着说道。

“朝廷自然是愿意管的,也有管理的办法,可是这些人自己不愿意去呀。”

看到金申恩脸上有些茫然的表情,刘书文就解释道。

“朝廷如今在各地都设立的有救济院,这些救济院确实能给他们一口饭吃,只是去了救济院,也就意味着要听从朝廷的安排,要么去岭南,要么去西域,亦或者是去辽东和三韩故地,这几个去处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们当然畏之如虎。”

“像是岭南,瘴气横生,气候湿热,每年去岭南得了疫病死的更多,就连专门跑去岭南进口甘蔗的商人每年都难免有死伤,何况是他们这样一次都没有去过的人。”

“至于西域和辽东那里,天南地北的,去了以后只怕就没有机会回来了,而且那些地方也太过苦寒了,哪年冬天的时候不冻死几个人?一旦要打仗了,还要负责帮着军队转运物资,这可都不是什么好活啊。”

“所以他们宁愿熬着,一旦熬到了五月,从岭南、辽东、出云国等地来往的货船多了,他们就能找到活干了,也不至于冻死饿死了。”

“至于这中间死去的人,只能说倒霉,他自己要赌这一手的,别人也就不会对他有什么同情了。”

“毕竟这货船来往的时段也是要看天气的,这也算是一种天意了,人力岂能和天力对抗?”

金申恩默默无言,虽说刘书文把三韩故地贬的一文不值,那也是他的家乡,可来了扬州,他也很清楚,刘书文的话一点毛病都没有。

和扬州这里相比,三韩故地可不就是妥妥的苦寒之地,就连自己来到扬州几天时间,都想要在扬州定居,何况本来就是江淮一带的人呢?

只是金申恩的心里还有几分疑惑。

“可我就是这几天才刚到扬州的呀,从辽东到江淮的船只不还是有的吗?”

“是呀,可是数量就少了很多了,而且也都是客船居多,客船可没有什么能用到他们这些码头上的力工的地方呀。”

“这倒也是……”

刘书文看着金申恩忍不住说道。

“其实也是因为金兄才刚来扬州,只是见到了扬州的繁华,若是你愿意在扬州多走一走,去到城南就能见到那些从外地涌入扬州做工的人所在的地方了。”

“只有到了那,才能真正看到他们平日的处境,不瞒你说,我曾经专门去过一趟……”

刘书文说道这里,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叹口气说道。

“他们大都是在河边搭一间草棚,若是有点家底的则是搭一间木屋,这样也方便他们上工,可河边水气湿重,又格外的寒冷。”

“特别不凑巧的是,去岁的时候,他们的住处因为管理不善,突发大火,上万人都无家可归,只能重新将就着在那生活。”

“朝廷倒是有心救助,也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若是拿了朝廷的救济,就要去刚才我说的那几处地方移民,有人愿意去,自然也就有人不愿意去。”

“剩下来的这两三千人,就成了无人愿意搭理,也无人愿意帮助的人了。”

“而且你不知道,现在扬州城内的房价很高,每年涌进来这么多人做工,对房屋的需求是很大的。”

“那些商人们也发现了这点,确实修了不少的房子,可这些房子和他们这种码头的力工没有关系,他们还是只能住得起那些草棚。”

“倒是确实方便了城中一些小有家资的人,还有那些迁往扬州的县中豪强们。”

金申恩心中忽然生出一丝窃喜,原来大唐也不过如此,可转瞬就是一种悲哀,就连大唐这样强盛的国家,国中也有这样的黑暗之处,那经书上所言的三代之治真的能够实现吗?

金申恩这么想着,不免叹息着说了出来,而且很是疑惑的问道。

“虽说他们不愿意接受朝廷的帮助,不愿移边到各处,可扬州城中难道就没有士绅愿意出手号召大家捐财捐物,帮着这些可怜人修缮房屋吗?”

刘书文脸色有些古怪,半晌才说道。

“金兄和我当时想的一样,我也曾这样向我家中建议过,不过被我阿耶骂出去了。这些人连朝廷都不愿意相信,就是有士绅出面帮了他们,真的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就算不说好处的事,只当是单纯的做善事。朝廷都不愿意管,想要逼着他们去岭南、西域等地,而哪家士绅出手帮他们在扬州落了户,岂不是和朝廷作对?哪一家有这个胆量?”

“何况这些年,江淮各处都在修建水渠、运河还有道路,这里面确实是朝廷出了大头,可江淮世族和豪强们也不是没有捐献,这样的大事在前,谁又能挤出来钱财救济这些人呢?”

金申恩心里有些复杂,他清楚这些修建大唐境内道路和水渠、运河的人里,可能就有他的族人。

不过这时候,他还是强行按下自己心中的思绪,开口接着问道。

“我听闻朝廷不是用周边的异族修建国内的工程,那怎么还要地方的世族们捐献呢?”

“人力确实是那些异族出的,可修建这些交通总是要出钱的吧?何况朝廷有规定,涉及到各州道之间的交通都由朝廷出钱,包括河堤、海防,可各县内的道路以及灌溉用的渠道,朝廷就只出三分之一,其他的就要各县的士绅们自己出钱了。”

“但凡想要回馈家乡的士绅,自然都愿意出资修建各自县里的这些设施,毕竟这对他们自己也是有好处的,哪家士绅不是占据着县里最好的那些土地?”

“而且由他们出了大头,水渠怎么修,修到那就是他们来决定的了……”

金申恩忍不住说道。

“既然开渠修路需要百姓也出钱出力,而士绅们占了大头以后还能决定水渠的流向,难道百姓们心中就没有一点怨言吗?朝廷也不去管吗?”

“更何况现在城中还有这么多人冻死、饿死,没人伸出援手,这些百姓们也觉得是对的吗?”

刘书文摇了摇头,对于这个问题,城中百姓包括江淮一带的百姓看法可能还真比较奇怪。

他们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错事,因为他们真真切切的见到自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对于现在的生活他们也相当的满意,那些想要追求更多的人,有了饿死、冻死的下场,谁又能抱怨些什么呢?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刘书文还因为这件事和书院里的其他同窗们对朝廷的政策产生了质疑,在救济百姓的事情上也和那些吏员们多有争执。

但随着江淮一带的改革全面铺开,固然他们依旧认为朝廷的手段有些残酷,可就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百姓的生活是真的变好了。

在几年前的时候,那些在江淮一地煮盐的百姓们过的是什么生活?

在几年前的时候,一旦风暴来临,江淮出现水灾后,那些百姓们又是什么生活?那时候,每年死上小万把人都能算的上风调雨顺,老天眷顾了。

可如今呢?

因为修建了大量的海堤,风暴对江淮的影响小了很多,而因为大量水渠的修建,水患对江淮的影响更是变得趋近于无。

虽说如今改革的手段在他们这些还在读书的年轻人看来依旧有些不够仁义,但他们也要承认,改革的效果是非常显著的,而且他们也确实提不出来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做到像现在的变化。

既然他们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自然就只能默认朝廷的改革是当下的最优解了,这样其实也不错,虽说有失王道,可最大的王道不就是让百姓们过上好生活吗?

而且现在被影响着变得更好的不单单是修建了大量水利设施的农村,最关键的还是江淮等地的城市。

凭借着依江靠海的优势,江淮一地的工商业发展的极为迅速,如今在大唐国内能和它比发展速度的,大概只有之前修了运河的南阳地区了。

数不清的物资涌入江淮,再上如今的高产作物,粮食的价格已经被打倒最低了,其他商品的价格也在下降,以往还属于贵人们能吃到的蔗糖,现在也不算特别罕见的奢侈品了。

而且这些年朝廷疯狂的搞基建,那些为大唐服务期限够了的异族,也有不少被安排在了江淮以及更远一点的湖广。

他们虽然离开了朝廷的建筑队,可本身又没有种田的手艺,倒是在朝廷那磨炼出了一手上好的建筑手艺。

这些人留在江淮后,就成了江淮专职的建筑工人,为各个城市增添了不少的活力。

至于原本江淮一带的自耕农,他们的日子那就更好过了,可以说从前汉到现在,这是他们过得最好的时候了。

朝廷对税赋的调整让他们结结实实的吃到了不少的好处,现在他们身上的赋税很低,那些以往压在他们身上的各种加派,现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产作物的普及虽然让粮价下跌的厉害,可也能满足这些自耕农们吃饭的需求了,而且他们可以选择把粮食卖给朝廷,朝廷是有最低收购价的,也不会太亏。

而后就是织机下乡了,用那些织机织出来的布匹,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毕竟这比以往自家自户织出来的宽阔的多,能够直接拿来裁剪衣服,压根不用再拼凑布料了。

甚至刘书文自己在乡间瞧见过,江淮一地的百姓们有些已经开始悄悄种起了棉花,西域的棉花好是好,可从那么远的地方送过来,能送来的太少了,价格也太高了。

若是能在江淮种出来棉花,自产自销,那不是更好?

那些精明的士绅们,早就开始尝试了,至于说种棉花伤地对他们来说也非常好解决,离那些天然肥料最近的地方压根不是西域,而是江淮呀!

把辽东的豆渣和鲸骨粉等等运输到江淮可比从辽东到西域近得多的多。

这么一正一反,虽说让江淮地区的小农经济开始破产,但朝廷给出的出路也很多,现在江淮需要的劳动力也很多,不至于没有饭吃。

至于那些饿死冻死的,只能说是时代的眼泪了。

刘书文固然看不透江淮的转变到底是因为什么,可他能看到百姓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家乡的建设越来越好。

若是让刘书文来评价发生在江淮的种种改革,他当然不好评价,看着不是很符合儒学,但在现实又能说得通,有它的一套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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