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回道。
“卑职出发前已经进犯泾州,武功可能不保了。”
这句话可比之前单纯说突厥进犯更为劲爆,武功不保?
武功可就离长安没有太远了!
这岂不是意味着,再过几天,可能突厥人就要直逼长安了??
李二极为果断的下令。
“传令下去,长安戒严!升尉迟敬德为泾州道行军总管,督揽前线大局,火速赶往泾阳!城中有扰乱者,斩!扰乱米市者,斩!屯居积奇者,斩!”
李二这一连串命令让朝堂上下迅速安静了下来,也像是让他们找到了主心骨,不复之前的慌乱。
“陛下,可要让南方将士进京擒王?”
长孙无忌小心翼翼的问道,如今的长安城可只有万余兵马,一旦突厥人真的打到长安城外,事情真的不好说。
李二摇了摇头,嗤笑一声说道。
“南方将士擒王?等他们来的时候,都什么时候了?这般调动纯粹是瞎胡闹!”
“可城中士卒确实不足呀……”
“不用担心!朕之前能率三千将士破了窦建德十万大军,今天也能率一万精兵,破了突厥的二十万大军!”
李二的话里充满了自信,而殿内的大臣们一听,也确实是这么回事,有这般夸张的事迹在前,二十万突厥大军也不足为虑了。
就在李二紧急调动兵马备战之时,武功已经被突厥人打下来了。
如今的武功城内青烟袅袅,可却并不是以往的炊烟,而是大战过后,有些民宅被焚烧升起的烟雾。
城中的百姓们怎么也想不到,身在大唐腹地,居然也会有被突厥人打进城的危机。
进了武功城的突厥士卒,宛如一群禽兽,见人就杀,如今武功城的街头上还能看到满地百姓的尸体。
这其中有些是老人,有些是女子,甚至有小孩……
更多的女子则是被突厥人掳去军营,充当营妓,人的兽性就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虽然在城中杀戮的可能不全是突厥人,有些是契丹人,有些也许是鲜卑族人,更多的可能是压根说不清自己血脉的杂胡。
可不管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如今有一个统一的身份——突厥士卒,这场血仇会被汉人们牢牢记住!
这片土地不会忘记这样的仇恨,接下来血仇只能用血来洗清。
来年,这片土地上不知道又会多出多少参军只为杀胡的人呢?
颉利可汗志得意满的坐在县衙的椅子上,听着手下汇报此次劫掠的丰厚收益。
不止是颉利可汗,就是他身边的突厥贵人们也都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
他们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牧奴,武功城的规模他们都很清楚。
仅仅只是是中原的一座小城而已,他们都能在这抢到这么多东西,那若是继续南下,一路打破长安呢?
长安可是中原首都,自前隋就是如此,这样的巨城恐怕能抢到的东西也是个天文数字啊!
这一刻,再也无人怀疑颉利可汗南侵的决定!甚至有些人心中隐隐生出一种懊悔,早知道大唐这么不经打,之前他们就也应该南下劫掠,这不比在草原放羊挣得多多了?
颉利可汗没有让他们再往下想,而是意气风发的说道。
“诸位对此次南下的成果可还满意?”
“可汗,我们肯定不满意啊!这才哪到哪呢,咱们难得出动二十万大军,不多抢一点怎么够呢?”
“就是,就是……”
“哈哈,都不要着急,咱们还要继续往南,一路打到长安,若是真的能打下长安,那我的赏赐也绝对不会吝啬!”
言罢,颉利可汗还用颇为诱惑的口吻说道。
“你们可以好好想想,要是真打下长安,咱们也算入主中原了,那又能拿到多少财富?武功城这可只是积攒了一两年,还是一座小城!”
“就是不说这些,单纯在中原耕作,也比在草原冬日里喝雪强吧?”
这下子,那些突厥贵人们真的是怦然心动。
只不过他们只要认真一想,就发现这事离的还太远,就是真的能打下长安,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成为中原之主。
往前看那么多年,有哪个草原上的民族能在中原呆长久的?
能在长安抢一把,已经是他们现在能想到的极限了。
颉利可汗一看就知道他们这群人在想些什么,脸色稍有不渝,在心中暗骂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怎么就没有一点追求呢?”
不管颉利可汗心中对这群短视的突厥贵人们有多么不满意,现在攻打中原还是要他们齐心协力的。
“我来做下一步的安排,没人有意见吧?”
突厥贵人们齐齐摇头,现在正是颉利可汗威望正盛的时候,谁会那么没有眼力劲,对他的安排提反对意见?
“咱们突厥的本部,下一步进攻高陵,路上所有的城池都由本部士卒劫掠,至于乡镇里的油水,就让那些杂胡们去搜刮!”
“这样给杂胡们的是不是太多了?”
有人发问道,颉利可汗一听就明白,这人想的是什么,当即摇头道。
“这些杂胡给咱们当狗,总是要让他们尝点甜头的,不能光让他们看着吧?那样容易造成哗变,不过攻城的时候,让这些人做先锋,咱们本部的勇士们可不能损失在这种事上!”
在场的突厥贵人们心照不宣的露出了笑容。
这样就挺合适的,就算这些杂胡抢到了财物,等到攻城的时候,这些炮灰不还是要死一大部分,他们剩下了的财物最后不还是落到自己等人手上了。
这下他们算是满意了,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不过区区半月,突厥大军已经来到高陵城下,至于前面的城池,不用说都能明白会是什么下场。
之所以花了半月时间,才到高陵城,还是因为随着突厥人的劫掠,他们的辎重越来越多,那都是带血的财宝,可也绝对不会有人愿意丢掉它们。
虽然颉利可汗觉得有些不妥,但军中不管是他的嫡系还是其他人的手下,都是这么干的,他要想让士卒们丢掉一部分辎重,恐怕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会是他的嫡系。
想到这,颉利可汗越发渴望成为中原之主了,在草原上就这点不好,手底下人太没规矩了,你看中原的臣子们哪个敢和自己的君主炸刺的?这条路可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尉迟敬德的速度绝对算不上慢,接到命令后,他就全速赶往泾阳,可是等着他的却是一连串坏消息。
“什么?武功丢失,高陵被围?!!”
尉迟敬德很是震惊的吼道。
“你们泾州道的士卒呢?中间那些小城难道也丢失了?”
沉默……
现场只剩下一阵沉默。
尉迟敬德深吸了一口气,他连骂人的心思都没有了,这些人不值得他骂。
就算泾州常年不受到边患侵扰,也不至于这么武备废弛吧?隋末乱世才过去多久?
尉迟敬德带来的那些亲卫,现在也是面色凝重。
沦陷了,现在整个泾州,几乎全境沦陷,单单指望尉迟敬德还有他手中的兵马,怎么都不可能做到,御突厥于泾阳之外,说不定连泾阳城都要被攻破。
正在他们忧心忡忡的想着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尉迟敬德已经开始发号施令了。
“立刻!马上!向长安报告泾州的情况,请陛下务必做好迎战准备,南方士卒不好调动,但河北一带的士卒必须要紧急往长安一线调,否则社稷危矣!”
说到这,尉迟敬德顿了顿,又用满含杀意的眼神盯着他身边的那些泾州道官员。
“原泾州道官员全部革职,暂代泾州事务,若是这次还表现不好,杀无赦!”
顿时,那些站在一边的官员就发生了些许骚动,有几名官员很是不满的说道。
“尉迟将军,你凭什么这么处理我们,陛下都没有旨意呢!”
“凭什么?”
尉迟敬德紧紧地盯着那几名还敢反驳他的官员,淡漠地说道。
“就凭我是泾州行军总管,作战期间,军令为重!来人啊,把他们几个拉下去斩了!”
随后,尉迟敬德不管不顾的直接走出了官衙,这个地方,他呆的太憋屈了。
回到军营后,尉迟敬德一点都不敢懈怠,一刻不停的整顿军队,临阵磨枪,不利也光,这个浅显的道理,尉迟敬德还是懂的。
当晚,尉迟敬德就召集了自己的心腹们议事,并且说了自己下一步的打算,组织一次对突厥的反攻。
一时间,连他的心腹们都接受不了尉迟敬德的决定,就连他的族侄尉迟佳也是一样。
尉迟敬德只能很认真的跟他们分析当前的局势,说白了,现在泾阳城中人心惶惶,压根没有什么抵抗的心思。
越是这样的情况,他越是需要激起人们的抵抗心理,不然的话,恐怕连泾阳城都守不住,泾州一地听到的失败的消息实在太多了,就算他们对朝廷有信心,可哪个人心中没有对突厥的恐惧呢?
听完尉迟敬德的剖析,他的这群心腹将领们也算消停了,打了这么多年仗的他们,远比一般人更能理解士气的重要性。
制定好了明天出击的计划,尉迟敬德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尉迟佳,心中暗自叹息。
自己这位族侄却是没有成长为大将的天赋啊。
别看尉迟佳跟着尉迟敬德有几年了,可是对战场的敏感度还是几乎为零,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就是那股子武勇了。
第二天,尉迟敬德亲自带着自己的几百名亲卫出城作战,找了一个山坡躲在那,准备伏击突厥人。
跟在他一旁的尉迟佳满脸的跃跃欲试,这让尉迟敬德更加失望了,但眼看大战在即,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轻声嘱咐了一句。
“到战场上,千万别大意。”
远远的,尉迟敬德已经能看到突厥的先锋了,黑压压的一片,让人看了心中不禁有些发颤。
人一上万,无边无沿。
而眼前这些突厥人何止上万?单单是先锋约摸着也有两万多人了。
尉迟敬德眯着眼,盯着那些突厥兵,近了。
他座下的宝马已经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终于突厥人走到了尉迟敬德心中预设的最佳战场。
不等了!
尉迟敬德大吼一声:“随我冲!”
尉迟敬德一马当先,冲在所有人前面,区区几百人硬生生被他们弄得像是有几千人,气势非凡。
突厥士卒猛然遭遇埋伏,确实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一时间他们的军阵就出现了些许混乱。
尉迟敬德是谁?跟着李二在隋末乱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别的不说,抓机会的能力那是一等一的强。
直接带人直冲突厥人军阵的薄弱之处,马槊在手,所向披靡!
尉迟敬德宛如入无人之境,带着自己的亲兵在突厥人阵中冲了一个来回,只有在战场上这样血战,尉迟敬德才像是找到了迷失多年的自己。
自从跟随秦王殿下,不,现在是陛下,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再亲自上过战场厮杀了?
时间虽然记不清了,可这般酣畅淋漓,而又凶险万分的体验,好像是这些年里头一次吧?
尉迟敬德放声大笑。
“突厥,真乃废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