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虽然杜构上了以金银为货币这么一条策略,可以避开直接铸造铜钱和中央发生冲突的问题,可具体金银钱能做到什么程度,他自己心里也没有数。
毕竟这样的办法前人并没有做过,谁能清楚到底会引发什么后果呢?如果真的出现了很多弊端,这些罪责会不会就被归咎到他杜构的头上?
实际上,若非是看重杜家的名声,杜构恐怕压根不想把这个策略讲清楚,压力太大了。
但李湛这可不会管你杜构身上有多大的压力,难道李湛身上压力就小了吗?同理,张居正等人就很轻松吗?
但凡是一个人想要成就一番功业,肩上没有压力那是不可能的,想要成功,就必须死死的抗住这番压力。
“我看这件事就可以这么定下来,铸造金银币以弥补钱币短缺,诸位可还有什么补充的?”
李湛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身周的几名大臣们。
张居正等人当然没有什么意见,特别是张居正,要知道在他的任上可是搞了一条鞭法的,变实物税为白银,随意白银当货币这种选择他也早就提过。
只是大唐也好,河西也罢,都没有充足的白银来源,这可不像是后世的大明,经过海贸,民间有充足的银子。
至于金银充当货币后,可能出现的弊端他们也能想到一些,只是这会儿不便当着杜构的面说,总是要给新人留一些面子的。
李湛眼看他们其他人都不反对,便哈哈一笑说道。
“如此一来,那我可就要给文建安排职务了……”
李湛敲了敲桌面,沉思了片刻看着杜构说道。
“如今文建初来乍到,骤然给你高位也不是太好,这样吧!货币的事名义上由叔大管着,实际中拉人、组建衙门,安排细则都由文建你来操作,只是一定要记得多多请教叔大,他的经验丰富。”
杜构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恭敬的答应了下来,待到李湛草草的收了个尾回到自己府上的时候,杜构连忙踏出一步,盛情邀请张居正。
“张长史能否赏脸和在下小饮一杯,聊聊河西等地的情况,小弟毕竟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有待长史指点。”
张居正颇为意外,不过还是欣然答应了,毕竟这杜构分到自己手下了,若是他办不好事,到时候也是会影响自己的口碑的。
河西的年关瞬息而至,河西的四州都在一片宁静中迎来了新年,确实称得上宁静了,要换成往年,秋季的时候突厥人早就又开始南下劫掠了。
可今年因为李湛对突厥人的打击太过频繁,就算是让狄青灭了阿史那艾利的直属力量后,他也没消停,反而是不是主动对草原发起扫荡。
如今还敢在河西一带定居的胡人,几乎都是很早向李湛投诚了的人,他们大都是一些小部族,若是不依附李湛,只怕冬天都过不下去。
与其在草原上被其他大部族们压迫,还不如到大唐做个良民。
张红拂和长安来的其他二代们大都也还在这,今年都要在边塞度过新年了,不过这样的事李湛并不在乎,范仲淹早就把这事揽下来了,如何处理就要看他的了。
只是在这样的宁静下,也有着很多悲哀,经过年初的守卫酒泉城的战役,当时酒泉城内的百姓就也有不小的伤亡。
如今到了年关,不说家家缟素,但也有一半左右的人家家中隐隐传来哭声,城外的陵墓处,哭声更是不绝于耳。
自从隋末战乱以来,河西四州的百姓们不知道死伤了多少,有的死于突厥人的南下劫掠,有的则死于军阀混战,甚至很多人连尸骨都找不到了,只留一座衣冠冢。
只是根据城内积年老吏的私底下的估算,四州的人口比之大业初年,少了一半都不止,若非有李湛系统带来的流民,酒泉等城池也不可能如此迅速的繁盛起来。
只是单单靠流民,也只能是让河西恢复了几分元气,更多的,可能只有靠时间来抹平吧!
固然,在乱世中相比于河北道的百姓们,河西等地收到的损伤还是比较小的,可时代的一粒沙落到每一个百姓头上,都是沉重的压力。
好在大唐统一天下,给他们带来了些许安定,而后李湛的到来更是让他们再也不愁吃喝,也有了充足的女子可以进行婚配。
若非如此,恐怕河西等地现在都还有一群光棍们呢。
虽然西域的胡姬和突厥的女子们对很多汉人来讲有些难以接受,但已经是光棍了,这个时候还能讲究那么多吗?
大部分百姓没那个条件挑挑拣拣的,只要能有一个家已经很不错了,都是世上的可怜人,凑合着过就好了。
这个新年算是李湛过得最舒服的一个新年了,想他穿越而来,去年的时候地盘还不够稳固,过得有些潦草。
可今年这个时候,他老婆有了,孩子也快出生了,地盘变大了,李二对他的重视也提高了,所以李湛倒也能安下心来好好过一个年了。
经过一场不算盛大的宴会,李湛将笑容满面的李曼玉和张红拂送往后宅,再度回来就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他面前可以坐在这和他议事的人,相比于去年的时候多了一个杜参事,还有一个程将军。
杜构这段时间确实相当用心,把李湛之前交代的钱币问题处理的相当不错,因而能坐在这也是理所当然了。
至于程处默,虽然功劳没多少,但作为一个标杆,也值得李湛对他大气一点了。
吩咐下人们上好醒酒茶,李湛就开始先问张居正。
“棉花现在产量有多少?能否足够河西的大多数人用?”
张居正的脸上带了些愁苦,颇为为难的说道。
“殿下,这事……很有难度。”
“棉花毕竟是新种在西域的,固然第一次种植的面积就不小,也有很多人精心照顾,可想要顾忌殿下治下的几百万人,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但是供应军队是绝无问题的。”
李湛一时默然,对这个结果他的心里并不好受,就他所知到的,虽然在酒泉城,秦王府的治所,就有一些人偶然被冻死的。
李湛也不是没有推广火炕,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买得起柴火的,河西等地的山林可不像是中原那么多。
石炭虽然也能从晋地拿到不少,可晋地的商人们也不是傻子,知道石炭能在河西这变成不会毒死人的取暖物品之后,石炭的价格也出现了增长。
涨幅虽然不大,也同样不会是所有百姓都能买得起的,对于这样的涨幅,李湛总不能强按着商人们不让他们涨价吗?
只是,按照张居正的说法,想要让河西以后再少些冻死的人,路阻且长啊,更不用说大唐全境了。
“那就再鼓励鼓励西域的百姓们多种些棉花吧,如今当地的荒漠也变成绿洲了,种粮食的地方不会少,也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吃。”
“诺。”
蓝玉很清楚棉花的作用,听到张居正说已经可以供应军队了,脸上马上一喜,赶紧说道。
“军队可以有御寒的冬装,那是不是可以对吐蕃用兵了?”
蓝玉的想法并非他一人独有,其他将领们也纷纷有些蠢蠢欲动,不管是李嗣业还是李存孝,都对盘踞在高原上,和大唐纠缠了上百年之久的吐蕃有着清醒的认识。
若是不能在一开始把他们掐死在摇篮里,往后对大唐的威胁可就有些大了。
历史上大唐和吐蕃打仗,经常失败的原因绝非是将士们无能,更多的是因为后勤跟不上,有高原反应。
这后勤可不单单是粮食,还有御寒的衣物,高原不比内地,气温可比平原低了太多了,可大唐时期并没有很好的御寒衣物。
每每在高原作战都要吃亏,若是有了棉花就大不一样了。
李湛有些哑然失笑。
“吐蕃太远了,还是先定了吐谷浑再说,青海到手,吐蕃还远吗?”
这下这些将领们更加心动了,众所周知,这个时候的吐谷浑就是个软柿子,谁都能揍他,这要是领兵对它作战,那军功不是手到擒来。
一时间,这些将领们纷纷请战,李湛哭笑不得,一边的文臣们都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闹腾,杜构对他们甚至有些羡慕。
但凡是隋唐之交的文官,哪个没有领兵作战的野心?
不过有没有那个能力就要另算了.李湛只能强行先压下所有将领们请战的声音,很是不客气的说道。
“现在情况未定,而且此次作战只怕还需要和段将军等人配合,可不是再像以前那样,咱们自己单打独斗了。”
李湛所言的段将军,正是大唐的名将段志玄,他也是后来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不过在场的这群人明显对于和段志玄配合作战兴趣缺缺。
这倒也不是他们自傲,而是一旦要去和段志玄配合,这战斗的主导权就落不到自己手里,他们也都是自己带兵惯了的主,主见足着呢,哪里想打做别人副将的战斗呢?
更别说,到现在秦王府和大唐之间的关系其实还是有那么些尴尬,平素还好,要是一起打仗,这……可还真不好说,单单是协调双方关系,就要费一番口舌了。
愿意干这么细致的活的,还真不多。
眼看自己这么一说,他们居然都消停了,李湛又不满了,这不是挑肥拣瘦吗?
不过他也考虑到自己麾下这些将军们的脾性,点了徐达和程处默的名字,原因倒也简单。
李湛是希望给徐达增加些功绩的,这样方便未来接过李湛的主帅身份,统一指挥全军,就目前李湛召唤来的将军们,唯一一个大军团指挥,大概就是徐达了。
相比之下,其他人顶多能当方面之任,甚至是战将,而非主帅。
至于挑了程处默,那就更简单了,就是让他去协调双方关系的,要是没有他这个熟面孔,只怕双方都会很尴尬。
徐达听到李湛点了自己的名字,还是一脸不苟言笑,脸上看不出半分欣喜的情绪,这让李湛在心底赞叹,这样的心理素质也无怪乎能是主帅了。
虽然这种想法很是偏颇,不过没由来的,李湛对比了一边兴奋的程处默,确实只能升起这样的念头了。
虽然粗略的定下了今年的进攻方向,不过这也只是大概,具体要怎么做,还要看大唐那边答不答应呢。
只是李湛也没想到,机会会来的这么快,年后的三天,长安派来的使者就要到了,在甘州边上的守军提前向李湛通报了这个消息。
李湛听了颇为意外,李二怎么会突然派使者来自己这呢?
哪知道听了李湛的疑惑后,张居正很是委婉的告知李湛,之前他是同意了自己往长安派使者的,这大概是李二得到河西的消息后的一次反馈吧。
李湛这才尴尬不已的反应过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当初自己忙着在后院和李曼玉卿卿我我,完全忽略了这点。
收拾了一番后,待到几天后,李湛是在城门外迎接的唐俭一行人。
还未走至城下,唐俭就能遥遥看到那群威武的士卒,这些士卒看着就不比唐军精锐差,心里面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这李湛是真的成了气候啊!
一开始,李二赶走李湛的时候,他们满朝文武几乎无人在意,不过是一个被李渊常年养在身边的孩子,能有多大的本事?
可真是让人想不到,李湛这一出长安,宛如游龙入海,一发不可收拾了。
短短两三年,就发展到足以让李二头疼不已的时候了,偏偏还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让他回京城,只能默认他在边疆发展。
往后这大唐社稷只怕就又是李湛的了,在这样全方位的优势下,就是嫡长子李承乾又能有什么用呢?
大不了就学李二再来一次玄武门之变,谁又会真的愿意为李承乾抛头颅,洒热血呢?
终于,前面的这群人散开,露出被人群包围的一个青年,英姿勃发骑在马上,一瞬间唐俭真的像是看到了李二当年的样子。
他们这父子两人还真是像啊!
李湛策马前来,脸上带着笑容给唐俭问好,恭恭敬敬的给唐俭施礼,没办法唐俭这人活得长,辈分高,又和李二有旧。
如此种种叠加起来,实在让李湛没法不能郑重,一番寒暄后,李湛就请唐俭先行在自己的秦王府住下,待到晚上的时候,开宴请他吃饭。
宴会上双方的气氛还是颇为和谐的,并没有什么唇枪舌剑的,李湛对那些东西也不感兴趣,他最想知道的就是李二会对他有什么让步吗,或者就是更进一步,承认李湛的半独立性质?
原因无他,他们两者间,这仗一时半会是打不起来了,那能选的路子也就不多了,只是看会给什么样的条件而已。
别看李湛现在被李二封了秦王,可李湛犹自不觉满足,凭借现在双方的势力,还真不一定谁胜谁负呢!
李二的心里恐怕也在顾忌这点,再加上国内灾害频发,有些无力西顾。
只是李湛也明白,李二恐怕给不了他更多的东西了,人口、粮食、土地,这三者就是李唐现在也缺着呢,哪里会轻易给李湛呢?
特别是粮食,大唐如今多灾多难,还要仰仗着李湛往中原送粮食呢,怎么可能反过来给李湛送粮食?
就连铜钱这种东西,李湛当时感觉缺了,为什么不直接找李二要,反而想要自己搞点金银币,不就是因为双方缺乏信任呗。
如此一来,就注定了这次唐俭到来不可能和李湛谈一些实质性的东西,这样的宴饮也只是双方相互探底的一个过程。
自然的,宴会上双方的气氛就相当和谐,唐俭不愿意激怒李湛,李湛也同样不愿给唐俭难堪,没必要的事,李湛向来不会做。
至于之前的时候,李湛和李二轰轰烈烈干的那一仗更是没谁会傻乎乎的提,没看到李靖的妻子张红拂都不提这事,谁会这么没眼色呢。
更何况双方也不愁没话说,程处默那可是唐俭的小字辈呢,而秦王府里的种种人才,也是唐俭相当好奇的,自然就想要和他们多多交流,了解他们的水平。
越聊唐俭越是心惊,虽然只是酒桌上的寥寥数语,也足以洞见张居正等人的才情了,有这样的人才,李湛怎么可能不成事?
这配置完全可以和前秦王李二当初的手下们媲美了,也无怪乎李湛能发展的这么快了,只是这些人才之前居然压根没有被朝廷发现,全都归了李湛,这实在是朝廷的一大憾事啊。
席间,程处默主动提起之前商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