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寇封看来，这制作豆腐的手艺世上并无几人知晓，本可作为传家之物敝帚自珍的，可张溪却混不在意的直接告诉了寇封。
这也是小七宝一直着急上火的原因。
在小七宝看来，自家主人就不该带着一个外人进入自家后院，窥视自家的秘方。
在小七宝眼里，寇封就是一个外人。
可在寇封这个半大孩子眼里，才见过三面的张溪都愿意把这等秘方都告诉自己了，那是真的不拿自己当外人呢。
这个时代的人吧，虽然也有那种鬼蜮心思，尔虞我诈之人，但大多数人的心思还是比较直接单纯的。
一见如故结为知己的情况比比皆是，远的不提，近在咫尺的刘关张三兄弟就是最好的证明。
寇封现在整个人都是感动满满，对张溪的好感度在蹭蹭的上涨，打心眼里觉得张溪这个人......嗯，真的是个好人呐。
而张溪却不知道那么多，因为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泄露了秘方。
豆腐嘛，这东西都快烂大街了，哪个人没吃过，又有多少人会不知道豆腐怎么做.......在现代社会。
所以张溪压根没意识到做豆腐在这个时代居然是属于秘方类的。
不仅没意识到，张溪还嘚瑟跟寇封滔滔不绝的开始讲起豆腐的好处。
什么豆腐皮，豆腐干这类的吃食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这东西能榨油和提供植物蛋白质。
「豆菽尽能出油？！」寇封再一次讶异了，而讶异之后，则是一脸郑重，问道，「先生可知出油之法？！」
「这个.....溪亦不知！」张溪略微尴尬了一下，说道。
榨豆油这事儿吧，张溪不会，真不会。
现代社会榨植物油都是机器操作，按个电钮就OK了，手工榨油.....不是专业搞这个的，谁会啊。
再说了，现代社会很少用豆油了，大豆的出油率又不高，大家普遍都是用的菜籽油好吧。
但是呢......嗯，刚刚还嘚瑟的说了那么多，现在人家一问你却不会.....多少有点吹牛皮吹破的尴尬。
有点丢面子哈。
赶紧的稍微补救一下，说道，「溪虽不知详情，但.....多半是用榨取......」
嗯，榨豆油嘛，肯定是榨取，但怎么榨这个问题......真不会。
张溪不知道，但寇封却知道。
「可是与那胡麻子榨油相同？！」寇封问道。
「胡麻子？！」张溪微微愣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
胡麻子是啥玩意儿？！
寇封也不觉得奇怪，这年月的士人，不知道胡麻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年月的士人，虽然还没有到魏晋时期那样崇尚空谈，但对于这种社会底层的东西，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寇封顺势给张溪来了一次科普。
这个胡麻子，是前汉时期，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的种植物，属于这个时代重要的油料作物，是植物油的一大来源。
而胡麻子取油的方式，就是榨取。
唯一可惜的是，胡麻子传入时间太短，这个东西人们还不太懂的如何有效种植，除了北方五原一带让胡人操弄外，其他地区少有种植，因此产量也不高。
别以为传入两百年的东西已经算是很久了，在这个大部分人都无法解决温饱问题的时代，要让老百姓放弃种可以保命的粮食，改种经济作物，那是想都别想。
即使后世，到了明朝嘉靖年间，改稻为桑是国策，是国家推动，老百姓说不种那就是不种。
不吃油会让人身体素质下降，可不吃饭人是会死的。
但大豆这东西不一样啊，大豆这个东西，在中国的种植历史非常长远，从上古先秦时代开始到汉末就已经种植了上千年了，而且是从南到北都能种，必要的时候也能当做救荒粮。
这大豆要是真的能用榨取胡麻子的方式来榨油.....寇封都不敢想。
「先生速速与我进城去见主公！」
说着话，寇封一把上前拉住张溪的手腕，就要拖着张溪去见刘备。
张溪那个莫名其妙的，拽文也忘了，傻愣愣的说道，「不是，见主公是干啥？！」
大年初二的，刘备在家陪着甘夫人过年呢，咱当下属的要不要这么没有眼力见啊！
「诶呀，先生！」寇封颇为着急，对着张溪说道，「先生可知，一旦豆菽能榨油，这是一件多大的事情么？！」
张溪继续一脸懵，把寇封给急的，继续说道，「今天下取油，多从禽兽膏脂中来，今若豆菽能取油，则远易于捕获禽兽.......」
得，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油这个东西，古人很早就意识到了他对人体的用处，也一直在想方设法的从自然界获取油脂。
这个年代主流的食用油来源就是动物油脂，基本是从牛，羊，猪等动物身上获取，这也造成了一群「肉食者」。
毕竟常年能吃到油的人，身体素质肯定比吃不到油的百姓要来的强很多。
而人类从诞生以来，就从来没有停止对油脂的渴望，不管是植物油还是动物油。
之前，是因为动物油获取相对便利，古早到现在的人类都是以动物油的获取为主，但胡麻子的引入，标志着这时代的中国人开始寻求植物油的获取。
可胡麻子毕竟是从西域传入两百多年，不管是种植历史和种植经验都无法跟已经种植了上千年的大豆相比。
一旦大豆能获取植物油，这对擅长农耕文明的中国人来说，简直有划时代的意义。
「我知道了......但现在不能去！」张溪明白了用意后，还是拒绝着说道，「这豆菽取油，我并无把握，若现在去禀报主公，却无法榨出.....岂不令主公失望？！」
对吧，这个事儿咱得慎重一点比较好。
不能给了人家希望又让人家眼睁睁的看着希望破灭吧。
再一个，张溪虽然确实可以确定大豆可以榨油，但具体怎么榨，是不是按照那个所谓的胡麻子的榨取方式榨取，这个张溪是真的不知道。
甚至，到现在，张溪还没搞清楚，这胡麻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十三章 吹牛
胡麻子就是芝麻。
知道这个事儿，很是废了一番功夫。
新野地处荆州，并没有种植胡麻子的历史，更不会存在榨取胡麻子的工坊，因此张溪对怎么制作榨油设备完全不了解。
但这事儿吧，也是有办法的。
听寇封说，胡麻子这东西一般在五原那一代比较多，而刘备军中，关羽的老家算是离的那边最近的人了。
唯一的问题是，怎么跟关羽搭上话。
说真的，张溪心里是有点发憷的。
现在的关羽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要吃饭睡觉上厕所，但在张溪的心里，二爷那是神，武财神。
传说二爷总是眯着眼睛，因为瞪眼要杀人......张溪真怕二爷对他瞪眼。
就比如......现在二爷就瞪眼了。
关羽真的瞪大了眼睛，看来来自己府上拜访的张溪和寇封，连心爱的胡子都不捋了，上前一步，一手抓住张溪的胳膊，一手抓住寇封的胳膊，沉声问道，「你等所说，俱实？！」
真的，张溪特别怕二爷这时候立马来一句「抬刀备马！」。
吹腔好听是好听，但刀砍在谁身上谁知道疼。
本来还在一边看戏的关平坐不住了，立刻过来，对着关羽说道，「父亲，且先放开两位.....孩儿的客人！」
关平特意提到了张溪和寇封的身份——人家今天是他关平请来的客人。
关羽闻言，手一松，算是放开了两个人。
张溪和寇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余悸。
甚至张溪还默默的在心里吐槽——怎么这个二爷看着比三爷还要暴躁的样子。
三爷这人赖归赖吧，最多也就是嗓门大点，脾气直点.....二爷那架势，真的给人一种要把你砍了的感觉。
关羽这时候却似乎恢复了平静。
「适才是老夫失态了！」关羽重新坐回自己的主位，眼神也不凌冽了，手也重新的捋起了胡子，说道，「只是此事确实事关重大，若真的能成......我军战力可提高数倍。」
所以说嘛，不同人的考虑事情的角度是不同的。
寇封是个半底层出身，所以他首先考虑的是以后百姓可以吃上豆油了。
关羽是将军，他首先考虑到的是军士的战斗力。
可张溪是个半个寒门子弟和半个现代人结合，所以他首先考虑的是这事儿能不能成。
别回头事情没办成却把命给丢了。
「豆菽确能榨油！」张溪先是肯定了这一点......主要是怕说「不能」会被关羽再抓起来瞪眼睛。
这次搞不好真的就「抬刀备马」了。
然后，小心翼翼的观察关羽的状态，发现关羽还算平静，这才谨慎的说道，「只是，溪并不知具体如何榨油......」
得，这话一说，二爷的眼神又开始凌冽起来了。
张溪赶紧的把后面的话一股脑的倒出来，说道，「听闻将军家乡不远处的五原郡，有人以榨法制胡麻子油，溪特来请教此法，试试可否用于豆菽。」
关羽闻言一愣.....谁说河东离的五原近的？！
离的好远的好吧，真正的五原人那是吕布！
但......别说，关羽还真的知道怎么榨取胡麻子油。
河东这地方，世家林立，距离五原虽然远了点，但总有人把胡麻子从河东带过来。
而胡麻子又是能出油的植物，因此在河东也不算罕见，也确实有那种榨油作坊。
只是......
「此事，却是不易！」关羽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不瞒张主簿，老夫年幼时，却也见过榨油作坊，但一来时日太久，二来老夫当年也未能入内观看，却也不知内中奥妙。」
说白了，关羽也不是世家子弟，他虽然生在河东，长在河东，可这种涉及到秘方的事情，关羽也不可能完全知道。
张溪多少有些失望。
关羽却是一挥手，说道，「但此事事关重大，却是不妨一试......老夫依稀记得一些事情，待来日教平儿去张主簿府上拜访，再做议论。」
说完这些，关羽又说了两句场面话，然后就借口有事，回内堂去了。
这次来拜访关羽，本身是寇封通过自己的关系联系到了关平，然后关平又代为引荐关羽，因此，在关羽看来，寇封也好，张溪也好，都算是自己儿子的朋友，属于晚辈。
晚辈来家里拜访，关羽会出面见一见，但却不会聊的太久......如果不是张溪说的大豆出油的事儿太过重要，关羽都不会跟张溪说太多的话。
关羽走后，张溪和寇封都松了一口气。
一方面，是关羽给的压迫力太大，不管是张溪还是寇封，甚至关平都不太敢在关羽面前放肆。
另一方面嘛，榨油工艺的事儿暂时有了一点眉目，今天来拜访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之后的事情就属于关平这个关府少主，接待自己朋友的流程了。
都是年岁相近的人，过年又不当值的日子里，三个人左右无事，一起嘻嘻哈哈的在关家府邸喝酒打屁聊天。
三人其实年岁差异不大，张溪是三人中最大的，过了新年已经算是二十一岁了，寇封十六岁，而关平则是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