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渊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陛下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这么多道理。”
自领军以来,夏侯渊已经被麾下的校尉们教训了无数次了。
这些从西园出来的兵,个个谨慎到令人发指。
他在蒲公英上撒了一点点粗盐,然后用手搓成团,冲正被将士搜身的阎农示意了一下,问道:“吃吗?味道相当的不错,十分鲜美。”
“将军自请。”阎农摇了摇头,说道:“此物清热解毒,利尿散结,是个非常好的东西。”
夏侯渊笑说道:“我原本并不知道这东西能吃,上一次在夕阳客栈我遇见他们把这些东西做成了凉菜,而且价格还相当高,才发现此物的确是个好东西。”
第144章 诈降
夏侯渊就着蒲公英喝了几口酒,这才冲阎农问道,“现在你可以说说你是干嘛来的了?”
“谈和,投降,还是想让本将投降?”
“卑职请降!”阎农拱手说道,“我军根本不会是将军的对手,也没有必要继续负隅顽抗。”
夏侯渊眯着眼睛轻笑一声,“真投降,还是假投降?”
阎农身躯微颤,说道:“卑职是真心请降,但桥瑁还不甘心,妄图诈降。”
“桥瑁假作三公书,传檄天下,抹黑朝廷和陛下,使天下诸侯皆聚兵而起。他自知自己罪孽深重,就算是请降,朝廷也不会轻饶了他,所以想用诈降的方式先安抚将军,然后趁机袭营。”
夏侯渊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那你觉得本将应该怎么做?将计就计?”
“将军率百战之师在此,已是胜券在握,又何必将计就计,直接斩了桥瑁,难道不是更直接吗?桥瑁一死,他麾下部众,群龙无首,只能投靠将军。”阎农说道。
夏侯渊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个心也是够黑的。”
“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卑职不能明知必死无疑,还一条道走到黑。”阎农说道。
夏侯渊收起了酒葫芦,伸了个懒腰说道:“庄原,带人去跟他走一趟,我们接受他的投降。虽然死的桥瑁功劳就没有那么大了,但你说的很有道理,该谨慎的时候,我们还是应该谨慎一些。”
“喏!”
庄原带了数十骑,在随后跟着阎农一起下了山。
在距离东郡兵大营一箭开外的时候,庄原停了下来。
他神色冷峻,目光冷冰冰的看着阎农说道:“我们将军好说话,但我奉劝你不要耍那些毫无必要的花花肠子,最后落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阎农拱手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些将士的时候,他确实感觉比夏侯渊那个将军要紧张。
这群人身上带的煞气太浓烈了。
浓烈到他恍惚有一种,夏侯渊好似并不能完全降伏这些士兵的感觉。
阎农带着稍显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大营,见到了桥瑁。
“如何?”桥瑁急不可耐的问道。
阎农面色凝重,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桥瑁心焦到准备催促的时候,才说道:“一切还算顺利,但在见过他们之后,卑职对于诈降的计划,心中实在有些没底。”
“如何会没底?”桥瑁追问道。
“他们的士卒过于凶悍,个个身上煞气汹涌,绝对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卑职故而有些担心。”阎农说道。
桥瑁一听顿时就不淡定,他焦躁的原地踱着步,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府君,我们不能按照原来的准备行事了。”阎农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诈降之后,府君肯定很难脱身,卑职想请府君将麾下精锐交于我统领。”
“府君可在夜间宴请夏侯渊和他麾下的部将,我则趁机带领精锐在营中放火,先杀了夏侯渊和他的部将,只要群龙无首,士卒再凶悍也将无济于事。”
桥瑁连连点头,“好主意,好主意,那就这么办!”
说完,桥瑁立刻派人喊来了几位将领,义正辞严的告诉他们,此后他们归阎农节制。
将士们个个听的一头雾水,但桥瑁却并没有向他们解释过多。
只是反复告诫他们务必听从阎农的命令,这关乎他们的性命。
人多口杂,桥瑁担心他这么缜密的计划,在知道的人多了之后, 会不经意泄露出去。
一切准备就绪,桥瑁双手捧着东郡太守的印绶,带着阎农和麾下部将,走出了辕门。
“罪臣桥瑁,向皇帝陛下请降!”
走到庄原的面前,桥瑁单膝下跪请降。
庄原冷笑了一声,“你还不配!”
桥瑁:???
他震惊的刚刚抬头, 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刀光。
脖子好像疼了一下,又好像没疼。
在最后的时间里,他看到的,只是旋转的天地和喷溅的鲜血。
那好像是他自己的……
阎农忽然向前两步,站到了庄原的身边,“还有他们!”
“他们皆是最受桥瑁信任的部将,只有除掉他们,东郡部曲才会是真正的群龙无首。”
庄原废话不多说,举刀便砍。
那些部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震惊的失神了片刻之后,纷纷掉头便跑。
可他们的一双腿,又怎么能跑得过战马的四蹄?
只是几步的功夫,他们便尽皆死在了刀下。
这些苦练杀人技的士兵,对于如何能做到一刀致命有很深的领悟。
虽然他们不是大将,但每一个都有成为校尉的潜力。
在皇帝的标准下,他们是兵。
可在整个天下暂时的标准中,他们完全可以是将。
阎农心怀忐忑的看着,紧张到手足冰凉。
当大家都死了之后,孤零零站着的他就不得不开始担忧自己的性命。
远处的山坡上忽然传来山崩地裂的声音。
朝廷兵马发动进攻了。
虽然只是走个过场。
夏侯渊腰间挂着酒葫芦,手中拎着一把长矛走到了阎农的身边。
“你没必要担忧自己的生死,我不像别人一样考虑的那么多,你此举让我部下数十乃是与数百的将士不至于殒命,故而你就是功臣。”他说道,“东郡兵暂时归你节制,剔除老弱,遣返回家,留下精壮的壮勇。”
阎农那颗漂浮不定的心,这才落到了实处,他扭头拱手说道:“卑职谢将军信任,只是为何要剔除老弱?征募这些将士并不易,他们即便不能上战场,可在军中也有大用处。”
夏侯渊摇头,“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你以为朝廷是什么样的兵都收吗?领军饷的!”
阎农震惊到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朝廷的将士有军饷?
这……
难怪这些将士皆是一副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气势。
朝廷要是给他发饷,他也照样能抡圆了长枪,用自己的性命为子孙后代搏一个前程出来,这点事谁都能算的清清楚楚的。
皇帝竟然下了这么大的狠心,难怪朝廷大军攻关东,一路势如破竹。
如此看来,那些诸侯实在是有些自以为是了。
第145章 水中舞
在精简过后,东郡兵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的步卒,四百骑兵。
这个规模,看的夏侯渊疯狂皱眉头,“所以桥瑁兴师动众的大兴兵马,能打的人就只有这么点?”
虽然阎农有些惧怕夏侯渊,但这话他还是不敢苟同,他说道:“将军,卑职可不如此认为,即便是老弱兵卒,上了战场照样能杀死人,尤其是那些老卒。只要给他们一些好处,他们所能发挥的战力 ,远超年轻人。”
“那些老卒都是历经朝廷数次征召,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挣扎下来的老卒,他们比年轻人更有战斗的经验,除了体力上有些跟不上之外,杀敌上反而比年轻人更强势。”
夏侯渊并未反驳,“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本将还是要告诉你,那些老卒是没有遇到真正的年轻人。”
阎农看了看周围正在安营扎寨的朝廷将士。
如果夏侯渊说的是这些年轻人,那他确实无法反驳。
他很好奇这些将士在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会让他们身上的煞气浓郁到了如此地步。
这些人只是一个眼神,寻常人看见都得发怵。
“庄原,今日就在此安营,安排好巡防和岗哨。”夏侯渊喊了一声,然后对阎农说道:“阎从事,你今日初降,按道理我们应该的给你设个宴才是,今日我们吃婆婆丁宴。”
阎农有些哭笑不得,又是婆婆丁。
这为夏侯渊将军到底是有多么喜欢婆婆丁?
不过身为降将,他能有一场宴席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吃什么,无所谓。
宴席上所吃的自然不仅仅只是婆婆丁,还有烤羊。
席间,阎农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他并没有在军营中看到文官。
按道理就算是没有从事、主簿,可单独的一路兵马中,至少司马肯定应该是要有的。
可在夏侯渊的将军也看不见。
“将军,卑职能否冒昧的问一句,营中为何不见司马、从事等?”阎农问道。
夏侯渊随手指了指庄原等校尉,说道:“都是他们在兼任,领两份军饷嘛,多好。”
阎农张了张口,刚要说一说识字与学识,可夏侯渊好像看出来了他的心思,嗦了嗦手指上的油脂,说道:“他们皆略懂文韬。”
阎农:……
这真的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
阎农也不会想到皇帝在西园中练兵的时候,还专门找了人教授将士兵法,识文断字。
“桥瑁忽然间拔军向北,是不是为了去接应袁隗?”夏侯渊问道。
都已经是投降了的人,阎农现在更想着立一些功劳,自然不会在这些事上做任何的隐瞒,他说道:“将军猜的一点也没有错,桥瑁接到了袁绍传书,令其北上上党接应袁隗。”
“在信中袁绍说袁隗说服了流落在中原的匈奴右贤王于夫罗,帮助护送,他们约定在上党郡的涅县汇合,按照时间推算,于夫罗和袁隗走的应该是壶关那一条路。”
“袁绍虽人在冀州,但冀州并不归他节制,看起来他好像还要提防韩馥与公孙瓒,所以选择的路线是走冀州中部偏南,过广平,清河的这一条路。”
夏侯渊命人打开了地图,随手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又标注出了几股行动路线之后,说道:“传信曹洪、张济、张绣三位将军,告诉他们可以率军向涅县靠拢。”
“喏!”
阎农听的心头威震,似乎皇帝这一次似乎又动了肝火了。
他原本以为朝廷此次出动的仅是夏侯渊这一路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