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众人倒是都看清楚了,那大旗上的确实是个刑字。
黑旗红字,看着极具威慑力。
孔伷也看清楚了,可却更迷糊了,“这支骑兵看起来似乎不俗。”
“府君此言倒是高见。”秦安说道。
孔伷恶狠狠的盯向了秦安。
常言上位者,当喜怒不形于色,可这句话在孔伷这儿完全就是个反面教材。
他不但喜怒形于色,而且变脸很快。
“秦子安,你这话何意?”孔伷恼怒喝道。
高见便高见,为何还要加个“倒是”?
这两个字一加,奉承便瞬间变成了揶揄讽刺?听的孔伷耳朵难受,面皮也难受。
秦安冲孔伷拱了拱手,“是卑职失礼。”
嘴上说着失礼,但他的样子却看不出任何俯首道歉的样子。
反而有一种,这是你逼我我才表示一下的姿态。
孔伷心中顿生杀意,这个倨傲的匹夫。
“再误我军心,我必杀你!”孔伷咬牙说道。
若不是此刻敌军兵临扯下,他真想把这个他费了不小功夫才弄来的幕僚直接吊在城墙上,以儆效尤,让大家都学学怎么才能好好说话。
“卑职只是想提醒府君,这支骑兵才是真正的精兵悍将。”秦安不卑不亢说道。
“老夫眼睛还没瞎,自然能看的出来他们是一支精兵,我问的是他们是谁的兵马?”孔伷压着心中的杀意,几乎是对秦安咆哮道。
“不是刘表,便是朝廷。”秦安淡淡说道。
“如何看出来的?”孔伷再问。
“数百兵马全员着甲,倒是不少人能做到,孙坚能,刘表也能。但府君可曾注意到他们身旁的劲弩和手中的兵器。那样形制的大刀,卑职似乎只听闻朝廷军中有。除了朝廷之外,似乎刘表也在派人督造。”秦安说的很缓慢。
虽然这一番话内容很实在,可他的语气依旧让孔伷不喜。
“朝廷……老夫现在这算是明着和朝廷对着干,但我也算是为朝廷守土!”孔伷的目光阴沉沉的变换了几下,“来人,出城诈降,将他们给本将留下。”
“这是朝廷的城池,老夫是朝廷的官,他们怎能直接派兵攻打呢?皇帝这是要逼臣子造反呐。”
两个将领刚刚上前领命。
秦安就幽幽说道:“卑职还是想请府君三思而行,此时宜守城,不宜主动出击!”
旁边立刻有一名幕僚揶揄道:“区区数百骑,就想让府君闭门坚守,你这是想让天下英豪瞧不起府君吗?城内有带甲之士数千,雄兵过万,何惧了他这区区数百人?”
这话让孔伷气势顿生,只是冷眼看着秦安。
“可方才府君也说了,这支骑兵不俗,观其战争乃久战悍卒!”秦安淡然说道。
“就算他们是久战悍卒,也不过区区数百。未战先怯,此乃兵家大忌。”有人喝道。
秦安耸了耸膀子,拱手之后默默退到了一侧,放弃了继续争辩。
“胡箐!”孔伷冷眼看了一眼秦安后,喝道。
“末将在!”
第194章 凶悍之卒
孔伷令心腹大将胡箐率步骑三千从东门杀了出去,直面朝廷骑兵。
这是他与朝廷的第一战,孔伷并不想面对区区数百骑兵就失了军心。
只是数百哨骑就坚守不出,这让将士们怎么看?
让那些资助他募兵的豪绅又怎么看?!
想到这些,孔伷对拦着他的幕僚秦安心中更是不满。
区区数百哨骑而已,竟然给他甩脸子强谏,毫无涵养,不知分寸的狗屁谋士。
妄为颍川名士。
大军裹着滚滚尘飞速杀向了那像是散步一般,晃悠悠而来数百朝廷哨骑。
胡箐亲率骑兵从中路掩杀了上去,步卒分散左右,从两翼包抄。
这是最典型,也稳扎稳打的打法。
城头上,有幕僚自信说道:“胡将军用兵与他的为人一样最是稳妥,我看此战稳了。”
“是极,是极。”有人点着头附和道。
“灭杀了这数百哨骑,正好也能杀一杀小皇帝的威风,好叫他知晓颍川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孔府君也并非是张邈那等废物。”
左手搭在城墙上,正右手手搭凉棚眺望远方的孔伷豁然看向了说话之人,“闭嘴。”
“这是朝廷的兵马,可却并非是皇帝的意思。朝廷负了老夫,可老夫却并不想负了朝廷,老夫依旧是大汉的臣子,只是不忍朝廷昏暗,才聚兵坚守。”
众人神色一凛,齐齐告罪。
“府君恕罪,是我等失言。”
尤其是方才说要杀一杀小皇帝威风的那名幕僚,更是忽然面朝北跪了下来,连连叩首,“卑职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卑职有负府君栽培。”
秦安将双手拢于袖中,目光淡然的看着这一幕。
“蝇营狗苟之辈,不足谋!”他的嘴角微动,眼中尽是不屑之色。
城外的战场上,远远望见阳翟大股兵马出城,那支朝廷哨骑在愣了片刻之后,忽然打马便逃。
胡箐眼中顿时一片喜色,“敌军胆怯,追!”
他率领骑兵,咬着那支骑兵就追了上去。
他的身后足有一千骑兵,这便是他的底气。
刘辩此刻就在不远处观战,在他的身后,是早已蓄势待发的三千刑徒军。
“陛下,阳翟守军看来信心十足。”英林笑道。
他的语气间更多的是揶揄,作为战场老将,阳翟守军的成色,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虽然浩浩荡荡,但虚的厉害。
刘辩摇头斥道,“不要轻视任何一个敌人,你眼中的乌合之众,有可能是敌人想让你看到。在战略上,我们可以蔑视敌人,但在战术上,绝不可轻视任何一个敌军。”
“刑徒军今年以来杀的人有些少了,刀也不是那么锋利了。”
英林瞬间敛容,屈膝跪倒,“臣万死!”
“起来,别动不动就跪。”刘辩沉喝道。
“唯。”英林面色有些难堪,缓缓站了起来。
皇帝方才的那一番话,犹如晨钟暮鼓,敲得他脑子一阵激荡。
他好像真的有些飘了……
“陛下,是不是差不多了?敌军后军已经明显跟不上了。”英林在看了半晌后说道。
“再溜溜,敌军立功心切,我军慌不择路也是他们想要的。”一阵骨碌碌的声音响起,坐在轮椅上的贾诩被推了过来。
刘辩的脸色顿时有些黑,“贾文和,朕的话在你眼中是不是在放屁?”
贾诩忙神色惶恐的告罪,“陛下,臣万死。”
“陛下亲上前线,臣无法安心呆在大营中坐着。哪怕是死,臣也想死在陛下前面。”
刘辩面色冷酷,“若不是你这老狗现在还有些用,朕一定让你得偿所愿。”
“臣罪该万死。”贾诩将头低的几乎快塞进了自己的胸膛。
刘辩就纳闷了,休息还能有罪不成?
都成了这个鬼样子,竟然还敢接二连三的忤逆他的意思,强行上阵。
英林默默退到了一侧。
他很清楚皇帝不是真的发怒,贾诩也不是故意忤逆。
这一对君臣皆有各自的善念,但就是互不相让,各有坚持。
在朝堂上,这是几乎不可能真正存在的事情。
可偏偏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眼前。
英林就没有停止过观察贾诩,他知道此人用计毒辣,但对陛下的忠心却是真的。
刘辩面色稍缓,说道:“既然来了,那就看看吧。”
“唯!”
“陛下,此时反戈一击,分兵攻其左右两翼,应该会有不小的收获。”贾诩笑说道。
刘辩嘴角微微上翘,忽然说道:“可愿与朕赌上一把?”
“臣不善此道。”贾诩俯首道,“但陛下有这般兴致,臣愿请教陛下一二。”
不痛不痒的马屁听在刘辩的耳中,也是个不痛不痒。
“那便看看。”刘辩说道。
此时,那数百名刑徒军已冲出去了数里地,可在他们的身后,阳翟骑兵依旧在紧紧相随,他们甚至远远的抛开了步卒。
就在胡箐率军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刑徒军忽然一个丝滑的转身,反扑了过来。
胡箐本能的心中一突,差点当场大喊一声撤。
敌军虽然在落荒而逃,可他们逃的有条不紊,这让胡箐有些底气不足。
但想想自己身后带着足足一千兵马,胡箐的底气又上来了。
“冲!”
他举剑吼道。
马上将领使剑的不多,但胡箐就是一个,他喜剑。
两支骑兵悍然冲撞在了一起。
但却更像是惊鸿一瞥。
刑徒军气势汹汹而来,但冲到近前却像一朵轻飘飘的羽毛,只是在阳翟军前刷了一下,然后迅速转道从一侧冲了出去。
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铆足了力气准备反击,可到了敌人跟前,却只是拍了他一下。
阳翟军有些懵。
这……算是虚晃一枪?
敌军底气不足,此时宜追击啊,将军为何还下令?
有将士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