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对他而言,完全就是空白的。
“关中一斛梁米八百钱,大麦五百钱,谷一百五十钱左右。三十万斛粮食,若是谷,应是四千五百万钱。”徐福平静说道。
韩馥问道:“为何谷与梁米、大麦的价格差这般多?”
徐福:……
我说的好像并不是这个意思?
“谷的价格是陛下下旨刻意压的,保证百姓吃粮。”徐福有些无奈,“卑职想说的是,什长好像并没有对陶使君提及,朝廷要什么粮食。”
韩馥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好像还真没有……”
他拍了拍头,忽然间有些焦躁,“若那厮全给成谷,岂不是我这差事办砸了?”
“什长好像已经办砸了。”徐福默默说道,“四千五百万钱打造不了六千具甲胄,最多三千具,卑职说的是旧甲,不是全新的甲胄。”
“按照将作监造甲的速度,耗费可能并没有这么多,但我们算这件事,应当以正常的耗费去算,而不是以将作监的水平去算。”
信心满满的韩馥,瞬间好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我他娘的,刚刚还躺在床上,已经幻想着自己重得陛下赏识了。听你这么一说,我这是蠢到家了啊。”韩馥气的把自己问候了一句,立马向徐福示好,“还好有你啊徐福。”
“若今日你不提醒,等我们回到京都,陛下恐怕会将我挂上城墙。”
“别说利益最大了,我这直接是……是损失了一半吧?”
徐福点了点头。
但其实,不止!
若甲胄能那么轻易打造,战事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虽然他不知道皇帝是怎么做到,让将作监有那么高的造甲速度的。
但甲胄难造,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徐福,现在我该怎么办?唯有你能救我了!”韩馥有些着急了。
他现在根本不敢细想,一细想就头皮发麻。
“跟陶使君要最好的梁米,然后换成谷,以关中的粮价,而不是徐州的粮价!”徐福说道,“另外,什长可以试试再抛出一部分甲胄,提高价格。并告诉陶使君,之前的六千具,陛下是真心想送,所以你才只要三十万斛粮。”
“好好好,可他会答应吗?”韩馥连连应声。
他现在急的有点儿脑子混沌,根本没有办法去细思这件事。
“很难说,什长只能尝试。”徐福说道,“梁米换谷之事,什长不可有丝毫的退让!”
“这可能真的关系到什长的身家性命,但后续甲胄提高价格之事,就看陶使君的态度了,此事卑职无法确定。”
韩馥连连点着头,追问道:“可还有其他的办法挽救?”
徐福摇头,“唯有如此了。事后补救,只能尽力补全这桩买卖中间的损耗,很难再有进益。什长兴许还并不知道,陶使君的别驾从事乃是徐州豪商糜竺,此人极善经商。”
“卑职就算是另施手段,用一些鬼蜮伎俩,但绝对瞒不过糜竺的眼睛。”
“陶谦身边竟然还有如此能人。”韩馥感慨了一句,“也好,此事不成也得成!”
他咬牙,再次给自己立志。
这一次,谨慎,仔细,必须成!
他韩馥要翻身!
第239章 蝴蝶效应
当韩馥在徐福的指导下,正狠补那些做生意的常识的时候。
田楷与刘备也正凑在一起,挑灯夜谈。
“玄德,此事,我们也应当一试!”田楷沉声说道,兴奋的直攥拳头。
刘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朝廷为何忽然间会向地方诸侯出售兵甲?此事我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太可能,实难以理解。就算是为了粮食,但也大可不必自掘城墙。”
田楷笑骂道,“你管那么多作甚,朝廷的事有皇帝和朝中公卿大夫们考虑,你想那么多也无济于事,还是想想怎么把眼前的好处捞到我们自己手里。”
刘备微微颔首,苦笑道:“好像也是。”
“可我们并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又该如何?”
“朝廷现在缺的是粮草,要的也是粮草,我们两手空空而来,什么也没有。”
田楷凑到了刘备跟前,神秘兮兮说道:“公孙将军有,陶谦也有。”
“若朝廷要的急,我们完全可以先在徐州暂借,再让公孙将军派人押送回来便可。”
“三十万斛粮食,六千具甲胄,听韩馥的那口气,好像还带兵器,这生意大赚!”
“我这两年一直派人各地物色工匠,好吃好喝的给供上,你知道他们一个月顶多能造几副甲吗?区区百十套啊!”
刘备对此事并不是很了解。
他麾下将士也就那么点人,还是七零八凑而来的。
着甲的仅有三百余老卒,还都是别人送的。
“如此说来,此事宜早不宜晚,我们应该尽快去见朝廷的使者,商谈此事。”心中大概算了一账,刘备立马就对田楷说道。
“啊?现在就去啊!”田楷看了眼天色,有点儿迟疑。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此事有这么大的好处,田使君怎么还能犹豫呢?”刘备说道,“说真的,我不是很清楚,若早知甲胄如此难得,我之前就已经去找朝廷使者了。”
田楷一听,不再有丝毫犹豫,立马起身,“走。”
……
笃笃笃。
韩馥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徐福起身将门打了开来。
田楷和刘备没有去看徐福,径直走了进来。
田楷拱手笑着对韩馥说道,“我二人深夜造访没有叨扰天使休息吧?”
“哪里的话,并无丝毫叨扰,请坐。”韩馥说着,一边猜测着田楷和刘备到来的目的。
“有劳。”田楷坐下后,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二人是为甲胄之事而来。”
韩馥在田楷和刘备的身上扫了一眼,笑道:“只是不知是公孙将军要兵甲,还是二位?”
“都要!”田楷笑道。
韩馥的脑袋稍微有些大,他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我是奉天下诏令而来。”
“陛下之意是予徐州赏赐一些甲胄,而徐州向朝廷捐献一些粮草,这并不是一门生意。”
“若换做是其他人,我很难做这个主……”
田楷有些愠怒,“天使(天子使者)何必厚此薄彼,我与刘府君就不必提了,可公孙将军为国御守国门,驱叛胡于塞表,破黄巾余孟津,忠心耿耿,陛下不可能会忘记他的功劳。”
韩馥的算数虽然不行,但他可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
田楷这点小手段,让他的内心连一丝的涟漪都没有掀起来。
“公孙将军的功劳早已上达天听,朝廷自然不会忘却。”韩馥肃然说道,“只是朝廷的兵甲也并不宽裕,陛下之所以赏赐徐州,只因徐州羸弱,面对袁绍的兵峰,难以抵挡。”
“徐州不似幽州,陶使君也不似公孙将军啊!”
田楷说道:“可幽州面对的敌人更多,外有胡人,内有黄巾,里里外外全是战事!”
“若将袁绍也算上,那就是四面受敌,若能得到朝廷赏赐的兵甲,幽州的儿郎们也能少死一些,那皆是大汉子民,不分幽州、徐州的。”
“田使君所言极是。”韩馥颔首赞成,机锋打到这个地步,他觉得也差不多了。
他面带难色,低头沉吟片刻说道:“我可以自作主张先应允下来,但此事成与不成,还需陛下亲断。即便是成,恐怕在价格上也会上涨一些,不瞒使君,再出兵甲,朝廷就要从将士们的身上往下来扒了。”
徐福在一旁忽然轻咳了一声。
韩馥很隐晦的一个眼神看了过去。
我这话说的有毛病?
徐福点头。
很有毛病!
“见过田使君,刘府君。”徐福上前说道,“这夜深了,我家什长乏累了,有些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在我们出关之前,陛下便有言在先。”
“天下混乱,江河动荡,对于忠贞之士 ,朝廷历来是一视同仁的。”
“朝廷可以帮扶弱小,但也不会对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臣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若各州郡能在朝廷危难之时,拨冗相助,筹措粮秣。朝廷哪怕是从将士们的身上扒,也会赏赐各州郡他们急需的兵甲。”
韩馥眉头微蹙。
这话跟他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吧?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一个意思。
“还请田府君知晓,此举其实是朝廷无奈奈何下的无奈之举!”徐福补充道。
田楷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徐福,“你的意思是,拿粮秣换兵甲可以换?”
“自是可以的,朝廷现在紧缺粮草。若公孙将军能为朝廷筹措到足够多的粮秣,我想陛下就算是将西园军的甲胄全扒了,应该也会乐意。”徐福说道。
“是和徐州同等的待遇?”田楷抛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自然是会有些区别的。”徐福笑道,“徐州是以六千副甲胄换取三十万斛梁米,这可以算作是陛下为徐州应对袁绍,而派来的援兵。等闲时,自然是同等交换。”
“作价交换,这是陛下对地方的赏赐。但身为臣子而言,我觉得理应在朝廷困难之时,伸手援助,而不是趁机压榨朝廷,这并非是臣子应该做的事情。”
田楷有些郁闷。
这个家伙话说的滴水不漏,韩馥言语之间的漏洞,被他像裱糊匠一样全给糊上了。
最令田楷浑身上下不得劲的是,这个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小卒子的家伙,言语如刀,竟用寥寥数语,主客易位。
他说朝廷应当一视同仁。
可人家说朝廷此举就跟你们援助徐州一样,这是援兵,不是厚此薄彼。
得,这就很有道理,没办法反驳。
人家又说了,粮秣换甲胄完全可以换,朝廷在将士们身上扒。
但在正常情况下,臣子应该为朝廷出力。
而不是打着一视同仁的幌子,趁机扒朝廷将士身上的甲衣。
这话说的……
田楷考虑了一圈,感觉自好像完全被吃死了。
而且还顺带给公孙瓒挖了个坑……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朝中的意思?”田楷眼帘微垂,沉声问道。
“自然是朝中的意思。”韩馥抢在前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