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本来睡得好好的,还在做梦,忽然间一股香味钻进了鼻子里。我感觉我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刷一下,我就起来了。”
朱洪嘴巴微张,一脸的难以置信。
一个人真能神奇到这个地步?
他这个鼻子也真挺厉害的,隔着数百步的距离,他一个睡着的人竟然清晰的闻到了。
“你还不是一样,睡不着觉起来烤野味。”张辽说道。
朱洪摇了摇头,“张将军误会了,我不是被馋醒的,我是已经睡醒了。巡逻放哨闲来无事,顺手猎了这俩小东西,加加餐。”
“我们中午到的,现在天都还没有黑,你不过是睡了两个时辰左右就已经睡醒了?”张辽有些难以置信,睡两个时辰对他而言,跟没睡没有什么区别。
“我习惯了。”朱洪淡淡说道,“睡太久也睡不着。”
“刑徒军果然都不是正常人啊。我方才过来的时候,你手下那几个屯将带着人也进深山了。看样子,他们也跟你一样,准备加加餐。再看看我的兵,他娘的,个个睡的跟死猪似的。”张辽笑说道。
朱洪对此一点也不意外,“他们也习惯了。在宫里的时候,他们哪有睡个整觉的时候?从了军虽然辛苦了许多,但日子比以前好过了,能传宗接代,最起码的都能睡个整觉。”
“能传宗接代?”张辽惊愕问道。
这个事怎么操作的,他就很难理解了,并且相当的好奇。
朱洪笑了起来,“这是刑徒军将士最大的愿望,远比陛下给的俸禄更令他们动心。他们现在是自由身,可以过继子嗣,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辽刚刚差点就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倒是听说过磨什么的玩意,可从没听说能磨出来子嗣的。
第266章 三人计长之火攻
两只烤兔,一个一只刚刚好。
酒足饭饱后,张辽的困意又来了。
他蜷缩在火堆边,对朱洪说道:“我再眯一会儿,朱将军劳驾,让这火别灭。”
朱洪低笑着摇了摇头,应了一声,“好。”
正如张辽不理解他为什么只睡两个时辰就好了一样,朱洪也不能理解张辽为了解口腹之欲,而不睡觉的行为。
他明明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却因为烤兔的香气寻着味就来了。
几乎一个眨眼的功夫,张辽的鼾声就起来了。
刺拉拉的,像是拉着大锯锯树。
朱洪捡了一些粗壮的枯枝回来,添进了火堆中。
一名斥候从山的背面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校尉。”
朱洪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了一眼张辽,示意斥候稍微远点。
斥候会意,退后了几步,待朱洪过来后,压低声音说道:“校尉,山南出现了一支兵马,全是骑兵,约有七八千人。他们在靠近山涧的山麓上安营扎寨了,看样子是准备今夜在那里过夜。”
“全是骑兵?”朱洪轻轻蹙眉问道。
“是,没有一名步卒,也没有裹挟民夫。”斥候说道。
“从哪个方向来的?”朱洪谨慎问道。
“看大道的方向,应该是金城出来的。”斥候回道。
朱洪点了下头,“知道了,再向北探查一下,看看在他们的身后,是否有步卒。”
“喏!”
朱洪打发走了斥候,一转身却见张辽就站在他的身后。
“我们刑徒军不正常,但好歹走路有声。”朱洪差点被吓了一跳,无语说道。
张辽一脸无辜的抬了抬手,说道:“我走路有声的,是你方才想事情没注意到。”
“你有什么看法?”朱洪转而问道。
张辽二话不说,直接探手入怀,“看书打仗嘛,我能有什么想法。贾侍中的谋略,我还是相当信得过的,我看看,他有没有写这样的情况。”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个小册子,用唾液润湿手指,一条一条的翻着看了过去,“哎,还真有。”
“这锦囊妙计上说了,这种情况下不宜强攻,应选择火攻,水攻,用故布疑兵,声东击西的方式夜袭……他娘的,这么多的吗?十一条战术!”
朱洪听的有些头皮发麻,“要不然,我们挨个选?”
“这是个好主意。”张辽点了下头,“先看火攻啊,凡火攻有五:一曰火人,二曰火积,三曰火辎,四曰火库,五曰火队。行火必有因,烟火必素具。发火有时,起火有日。时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轸也。凡此四宿者,风起之日也。”
朱洪表情一阵古怪,“这不孙子兵法嘛,贾侍中将这些也写上面了?”
“是吗?”张辽愣了愣,“他可能是觉得我会看不懂吧。”
朱洪掐着手指算了算,说道:“今日月不在箕、壁、翼、轸四宿,无风。”
“不过深秋干燥,这几天天气也都不错,哪怕稍有微风,火也能烧得很大。这其实是一个不错的战术,挑个上风坡,万箭齐发。”
张辽举起一根枯草,试了试,说道:“微风,倒也没有胡乱倒卷。孙子兵法,我是没看整齐,但我知道火攻最忌风势不定,上风向忽然变成下风向,我们就得跟着遭殃。”
“这跟时辰、地势有关系。”朱洪说道,“今日南风,敌军在山南,我们的位置却不太好。若用火攻,火势会直扑上山。敌军临山涧扎营,我们根本没有落脚地。”
“在东面攻击不就可以了?”张辽说道。
朱洪怔了怔,“东面临山,也便于藏身,倒是我思虑不周。”
“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更何况,我们还有这个。”张辽举了举手中贾诩手写的锦囊妙计,“我发现火攻配合故布疑兵,声东击西好像不错。”
“东面放火,在西面布置疑兵,金鼓齐鸣故作声势。他们只有一个方向可以跑,那就是我们藏身的东面,在林中多置陷阱,就能坑杀掉他们的大股兵马。”
朱洪一边点着头,一边喃喃道:“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
“原来这便是主宰敌人的命运。”
张济神色微楞,“你刚刚又说了什么?”
“孙子兵法,虚实之道。其实这本书我已经几乎全都能背下来了,但却不知道如何运用,今日见贾侍中如此谋划,我才明白了一点。”朱洪感叹道。
张辽微微抿唇,稍作迟疑劝道,“那个,你要不然先别考虑这些。我觉得我们在西边应该也做一些布置,西边是山南出山的要道,如果敌军被烤急眼了,肯定会慌不择路往西边冲。”
“他们本来就是要奔那个方向去的,肯定也知道那里是出路。”
朱洪深以为然,并对张辽对兵法的灵活运用有些佩服,“掘断道路,置陷马坑,绊马索,再设一支伏兵,三重陷阱,这里就会是他们的绝地。”
“而且,他们还是自己闯进这座地狱里来的。”
“不过我现在怀疑他们的身后应该还有步卒,我们需要预留好退路。”
张辽沉思片刻,说道:“一击得手之后,立刻向南边走。”
“这支叛军的目的虽然尚未可知,但他们行走的方向就是南方。我们继续先他们一步,伺机送他们上路。”
“善!”朱洪心悦诚服,沉声说道。
张辽合上那个小册子,很仔细的用牛皮包好,又贴身藏了进来。
他起身拍了拍肚子,说道:“时间尚早,再弄点东西填填肚子。”
朱洪有些无语,你刚刚才吃了一整只兔子。
“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往更深的山里藏一藏,敌军很有可能带着同样的目的上山,而且如果他们的探马要向北探查,穿过这片林子是最近的捷径。如果被发现,我们可能唯有强攻。”朱洪说道。
“有道理,有道理,还是你想的细致。真是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我们还应当将我们在这里呆过的痕迹遮掩一下,马蹄印,火堆,还有人躺过的枯叶堆,粪便,都得处理掉。”张辽连连点头说道。
“正是如此。”朱洪起身道,“来人。”
他即刻下令,唤醒了所有还在睡觉的,叫来了所有巡逻的将士。
将几乎所有细小的痕迹都处理干净之后。
这三千将士和六千匹被捂了嘴的战马,悄悄的转移进了深山之中。
朱洪的两个猜测,在他们进入人迹罕至的深山之后,全都应验了。
向北探查的斥候来报,就在这片山地的外面,约有二十里地的地方,屯驻了足足三万上下的步卒,携带了大量的辎重和粮草。
而且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留在先前那片林子里暗哨就带来了敌军探马活动的消息。
张辽听到斥候的禀报,有些心虚的喟叹道,“真是差点功亏一篑。”
“算计的再好,被敌人发现了,一切也就完了。”
朱洪手中正拿着一颗松塔,在抠里面的松子吃,闻言笑道:“还好我们谨慎的避开了。”
“谨慎的是你,不是我。”张辽说道。
他当时根本就没想到,都已经开始想着晚上的战斗了。
“也许这便是贾侍中非要我们二人配合的原因,各有优缺。”朱洪说道。
张辽深以为然的点了下头,“好像有点儿道理。”
“三万步卒,一万骑兵,韩遂的部曲如此大规模的南下,这老梆子看来是要攻打长安。”
朱洪将松子咬得嘎嘣作响,同时说道:“应该是。韩遂大败皇甫太尉一场,此刻定然是志得意满,意图趁胜追击。”
“但他一定想不到,他的这四万兵马像个瞎子一样,撞到了我们怀里。”张辽笑道。
朱洪瞅了张辽一眼,幽幽道,“张将军,我们才区区三千人,敌军四万,这弄不好可就成了我们像瞎子一样撞进了敌人的怀里。”
张辽并没有觉得四万兵马有多么的骇人,他说道,“我打了这么多场仗,就悟出来一个道理。寻常的战斗,就不能想可能失败,你必须得告诉自己,踏马的,劳资稳赢!”
“那么一般情况下,真的都会赢。在绝路之时,更要有这样的想法,也许就会有反败为胜的希望。如果彻底没希望了,那就背水一战,劳资拼死也得多拉几个垫背的。死,也要死的豪迈,死的让敌人胆寒。”
朱洪看着张辽愣了好一会儿,才由衷说道:“此乃英雄之见!”
“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去弄点吃的。”张辽砸吧着嘴,手在腰上搓了几下说道。
朱洪:……
军中这些将领,似乎都好吃。
因为吃东西而出名的,好像已经好几个人了。
而他,貌似是个另类。
……
深夜,有微风。
张辽与朱洪分兵三路。
一路两百人,穿过东面的山头,再绕到向南,负责转移马匹。
另一路,朱洪亲率一千刑徒军,驻守山南要道的西侧。
深挖陷马坑,布置绊马索,拒马桩,严阵以待。
第三路,张辽亲率本部一千八百兵马,在东面的山林里布置陷阱,并准备放火。
一直等到子时左右,张辽才下令将士们开始准备陷阱。
下山的时候,倒是可以借助那微弱的一点光芒,缓慢摸索前行。
可布置陷阱的时候,没点光芒,真的搞不定。
不过张辽也不敢点太多的火把,拢共加起来不过七八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