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扔掉了兵器,伸出了双手。
他想了想,又蹬了高顺一脚,“不要那么轴,我以后的祭日可还得靠你给我送点吃喝。你若是将陷阵营带成不入流的货色,我就算身是在九幽,也不会放过你这兔崽子。”
高顺悲痛不能言,哭的好似一个泪人。
他有好几次抓起了武器,准备殊死反抗,可念及吕布的话,又放了下来。
夏侯渊帐下校尉赖杰亲自带人上前,将吕布捆了起来,上了枷锁。
……
徐县之战,以非常出乎意料的方式画上了句话。
在将士们打扫战场,修缮城墙的时候,内心复杂的刘备带着夏侯渊、陈琳来到了衙署,命人设宴摆酒,以示庆贺。
尽管内心郁闷到想咚咚撞墙,可在席间刘备依旧满脸的笑意,谦恭有礼。
他举樽笑道:“早知夏侯将军亲至,备就不必派人去求援了,诸公瞒的我好苦。”
陈琳见状打趣道,“我还以为刘使君会记恨于我,有使君这番话,我心中踏实不少。”
刘备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
他何止是记恨,他现在想将这个老匹夫拉出去碎尸万段。
这厮,真不是个东西!
刘备打了个哈哈,亲自给陈琳斟上酒,说道:“陈公说的这是哪里话,同为朝廷效力,我也知晓军情紧要,知道的人多了,反而容易走漏消息。”
“吕布,乃陛下的心头大患。若因为走漏了消息,让他再度逃逸,备万死难辞其咎。”
陈琳连忙放下酒杯,屈身行了个揖礼,“使君高义!”
刘备笑着冲陈琳还礼,内心骂骂咧咧的来了一句,我高义你娘!
三人小酌了几杯后,刘备问道:“如今吕布伏法,当早日诛杀,以免再发生变故!”
“刘使君说的没错,他在阳翟就这么跑过一回。”夏侯渊颔首道,“可吕布关系重大,我也不好擅作主张,好在陛下的行在此时就在徐州。我已派快马,向陛下上奏,并告知督军曹仁,料来不过三五日 ,应该就有消息传来。”
刘备听到这话,内心又是一阵郁闷。
这又不是一个好消息。
听夏侯渊这口气,似乎还打算在徐县呆一些时日。
这厮在徐县,他连睡觉都不踏实。
但他又不好说什么,总不能直接赶人吧。
……
宴席虽然在继续,乐舞也很欢快。
可席上的气氛却一点也不好。
今天的这一战,让刘备和陈琳之间顺利的有了隔阂。
一起睡了大半个月的两个人感情一下子淡了,就连说话刘备始终都是客客气气的。
而夏侯渊也不是个多话的人。
在这样的氛围下,这顿宴席结束的很快。
之后,夏侯渊有些好奇的问陈琳,“刘备似乎对陈大夫有些提防?”
陈琳淡淡一笑,“应该的,我伤了他的心。”
夏侯渊瞬间来了兴趣,“请陈大夫不吝赐教,我对此事很好奇。”
陈琳带着一脸缅怀之色,说道:“这二十来天,刘备视我为知己。早上喊我吃饭,晚上同榻而眠,这忽然间发现我欺骗了他,他能忍住不杀我,我都觉得他脾气已经很好了。”
夏侯渊忍俊不禁的笑了,“为了擒杀吕布,陈大夫可真是……煞费苦心。”
“哎呀,这倒是。我不善谋,这一次也是真的尽力了。”陈琳无比赞同的说道。
他拿起桌上的酒,右手又抱了几个羽觞,“我去看看高顺,让这样的部曲就此消散,我于心不忍,吕布着实误了他们。”
“陈大夫,请自便!”夏侯渊说道。
……
数日后,曹仁的命令率先送到了徐县。
他勒令夏侯渊派兵将吕布、陈宫二人押送彭城 ,再由他派人押送到东莞面圣。
因为吕布的身份过于特殊,曹仁也不敢擅自下令直接斩杀。
但他和夏侯渊一样,也担心阳翟之事再度发生。
为了提防发生变故,他让夏侯渊直接派遣了一千骑兵押运。
这个豪华的押运队伍走到下邳的时候,终于接到了刘辩的旨意。
不见活人,但要见首级!
而这道旨意正是在白门楼下宣读的。
囚车里,吕布看着下邳那个有一定标志性意义的白门楼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才是我命中注定的地方,乌角先生看来还是有几分水平的。你们谁担心自己的命运,以后可以去找他算算,挺准,挺准!”
“看来一切还真有命运!”另一辆囚车里,陈宫如此喟叹道。
“公台,你投降吧!”吕布趴在囚车上,冲陈宫喊道。
陈宫回道:“将军啊,我倒是也想,可我注定躲不过这一刀!”
他在阳翟设计,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救走了吕布,朝廷怎么可能还会给他活路?
甚至于吕布都有可能有活路,但他,绝对不好有。
……
吕布和陈宫死了。
陈琳也率领使者队伍离开了徐县。
可夏侯渊却赖在徐县不走了。
不但如此,他还让刘备为大军准备粮草。
这个事,若不是刘备真能忍,可能当场就被气去世了。
他含糊其辞的应付了夏侯渊,便急匆匆派人找来了糜竺、孙乾,和赶到徐县没几天的关羽、张飞二人。
“夏侯渊如今屯兵徐县,大有不准备拔师之意,这可如何是好?”刘备苦恼说道。
他一个人根本拿不定注意,只好找这几个心腹前来商议。
“他不走,赶他出去便可!”张飞闷声说道。
刘备斥责道:“又说胡话,夏侯渊引军八千,具是身着铁甲,手持劲弩的精兵,就凭城中这些兵马怎么打?莫要胡言,徒惹是非。”
“那还能怎么办?赶又赶不走,难不成要我们走?”张飞脖子一扬喊道。
糜竺眉宇间缠绕着一丝愁绪,手中翻来覆去的把玩着一对扳指,缓缓说道:“我倒是觉得张将军此言,颇为在理。夏侯渊不走,我们走便是!”
“等等,我说的不过是气话,你这厮怎么还能当真呢?”张飞抬手喝道。
糜竺面色肃穆,语气沉稳的缓声说道:“张将军不必生气,主公如今是朝廷的徐州刺史,有治理徐州的重责。朝廷驻军在此,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合情合理。”
“我也就直说了,主公有一腔报国之心,但对如今的朝廷依旧不是很放心。这徐州刺史该当,但主公也不能手无寸铁的去当徐州刺史。”
“我的意思是,主公继续留守徐县,关张二位将军继续屯兵僮国与夏丘,一切照旧。但我们要趁此时机,操练兵马。我家中尚有一些僮仆,都是干苦力的精干人,我愿意遴选三千人为主公操练新军,以谋后路。”
“不过,此事不可在徐县做,倒是关将军的僮国 ,很不错。”
糜竺一番话,完完全全说到刘备的心窝子里面去了。
关键这个话还很顺听。
“我得子仲,如得张良!”刘备欣喜说道。
糜竺紧忙起身行礼,“主公过誉了,如今的朝廷确实需要再看看。”
“主公的当务之急,应是操练兵马,不必为其他的事忧心,夏侯渊不会擅自动手。我助兵三千,再命人暗中造作甲胄、兵器。但有三千人还是太少了,主公应当多与徐州士人们聊聊,让他们也出点钱财。”
“朝廷的西园军为何骁勇善战?那可都是皇帝一点一点抠出来的钱财所打造的。皇帝藏于西园的财富,中常侍们数百亿的家资,被皇帝悉数用在了这支兵马上,甚至还亲自抢劫了朝中公卿,这才有的西园军。”
“我虽然有些家资,可别说是先皇藏于西园的财富了,即便是任何一个中常侍的家资都比我雄厚,主公万不可懈怠,以此为满。朝廷这一支西园军,已经改变了天下接下来的战事,拿着木枪和他们打仗,无异于以卵击石。”
糜竺没有提任何一个反字,但他句句都是在提醒刘备。
你心有反意,当认清形势!
第376章 被架在火上的刘皇叔!
刘备对于自己的定位一向都很清楚,只是他从不与人提及。
就连关羽、张飞其实都不清楚刘备内心真正的想法。
但糜竺今日这一番话,却将他的内心世界搬了出来,放在了桌案上,供众人品评。
或许,糜竺更是想让他这个主人公看看。
但刘备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当糜竺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心中早已经酝酿好了否定的答案。
随后,刘备忧心忡忡的说道:“子仲之言,是长远之计。但此事说来轻巧,想做,却又谈何容易?三千,我看都已臻极致了。”
“当今天子倚重先皇大肆卖官所得,又并贪得无厌的中常侍之财,这才有了西园精兵。这些可都是从山下源源不断数十年才汇聚到山顶上的财富,我们不在山巅,又谈何容易去汇聚如此庞大的财富?”
吕布麾下陷阵营让他惊艳,可面对夏侯渊所率西园铁骑,刘备只感受到了压迫。
那不只是战阵上的煞气压迫,还有来自金钱上的压迫。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糜竺说道,“主公如今拥有徐州半壁民心,只需徐徐图之,必见成效。徐州暂时安定 ,主公也不必急于一时。”
这话让刘备忽然想到了自己南征北战,蹉跎的半生,不剩唏嘘的说道:“若非子仲,这徐州半壁民心,我只能看着。如今却还要子仲自掏家资,来助我聚兵,我亏欠子仲良多啊……”
“主公,我只是一个商人。”糜竺笑了笑,“商贾……重利!”
……
有些话,没有必要说的太透,大家明白就好。
五个人的议事,四个人听清楚了,唯独一个没听出来道理的张飞,也就无所谓了。
这一次就连关羽都没给张飞解释。
急的张飞心里跟猫挠似的,可愣是没得来一个浅显易懂的答案。
夏侯渊引兵就在城中,有些话岂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尤其还是对一个大嘴巴的人。
不管张飞想什么办法,愣是没人说。
刘备刚离开糜竺的院子,就见两名黑甲将士候在门外,他心中顿时一紧。
瞬间有些怀疑他们刚才的谈话,是不是已经被夏侯渊的人给听到了。
可想了想,这院子里面都是他的亲兵,这些人想进来也并非那么容易,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