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茶客看出了什么,这便一笑而道:“好说,店小二,在给这位仁兄上壶好茶,上些点心,所有的帐都记在我的身上。”
大宋风俗便是如此,想要听到一些自已感兴趣的事,就必须要有所付出,要有一个好的态度。
一旁的店小二连即高喝答应了一声,在看那位说话之人,向着付帐的男子抱了抱拳道:“多谢了。”说罢,这便才继续的开口说道:“刚才我说通直郎没有多少钱,你们或许不信,但本人以前祖上是经商的,只是现在家道中落而已,生意上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但凡涉及到生意,就要交税,还有成本,还有押货的本钱这些都要算上的...”
“据在下所知,通直郎仁茶商税交的是三成,烧刀子、香烟还有那个什么胭脂交的都是两成税...”
话不过是刚刚说到这里,马上就有人忍不住惊呼道:“这么多?我们大宋的商税好像最多只有一成,甚至多数还不到一成的吧。”
“所以说,这就是通直郎的无私之处,即然赚了钱,为何不多交一些呢?这些钱给了朝廷,就可以训练出更多的精兵,可以保护我们的安全。即便是用在别的地方,也是于民有利呀。对了,我还没有说完,除了交税之外,通直郎的所有生意都不是独家经营,还需要分配给旁人,那又是几成的好处拿出来了,如此一来,真正落到他手中怕是连两成都没有。”
“当然,有人会说了,即便是两成已然不少了。嗯,看起来是不少,但通直郎的花销也很大的,之前他就曾亲自去往城南施粥,整整三天,便花去了数万贯钱呀,即使是到现在,流民中还流传着白衣少爷是大善人的传说...”
汉子座在那里一会的时间,就把自已知晓的都讲了一遍,直到被越来越多的人听到,也引起了越来越多的争议之声。
那就是通直郎苏石到底有没有钱,有多少钱?
有钱是一定的,毕竟掌握着如此稀罕货物的渠道。
可问题是经别人这样一算,似乎赚的并不是很多。
这样的讨论不仅仅只限于这一个茶馆,同一时间,还有十多个生意较好的茶馆中也上演着同样的一幕。
世界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之所以会如此,这都是苏石安排的而已。
为了造势,为了让别人知道自已的付出,或是说让大家清楚自已并非人们想像的那般富有,就在昨天晚上,苏石找来了能擅于传播消息的大喇叭,给了他足足五万贯钱。
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连续十天之内,他要把自已想说的话,传的满汴梁城都是。
五万贯,分成十天使用的话,那一天就是五千贯,已经不知道可以雇佣多少的人手了。
大哈喇欣然的接受了这个任务,这也是他所擅长的,所喜欢的领域。而就在昨天晚上,拿了钱之后的他就开始忙碌起来,尤其是那些勾栏瓦舍,里面养的闲人可是不少,仅仅只是传几句话,就可以得到价值不菲的铜钱,这是他们平时做梦都不敢的事情。
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钱能使磨推鬼。
强大的金钱攻势下,就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幕。而这还并不算完,仅仅只是开始罢了,至少接下来十天之内,这样的事情还会经常的发生。
赵世迈三兄弟从父亲那里得了捧杀的计策之后,经过商量把事情交给老二赵世瑞来做。
怎么说赵世瑞也是商人,他最擅长的就是用着最少的钱做出更多的事情来。为此,老大赵世迈和老五赵世设还各拿出了两千贯钱,交到了赵世瑞的手中。
打倒了苏石,就有可能从他的手中拿到最好的货源,其中的利益有多大,赵世瑞比其它兄弟们都更清楚。这一拿到钱他就合计了一晚上,等到天一亮,就找来了管家等人,吩咐他们去做事。
目的就是一个,就对外说苏石赚了多少多少钱,用苏百万的称呼也好,用苏千万的称呼也罢,甚至富可敌国的词汇也可以,总之就是一句话,那就是让苏石成为人人羡慕的目标,最终转化为人人因妒而恨,群起而攻之。
管家拿着赵世瑞给出的六千贯钱便兴高采烈的出去了,找来了一些人让他们去街井上放出风声。
原以为这是一件很容易完成的事情,百姓嘛,只要有人说,就会有人信,且说的越玄乎,信的人就会越多,类似这样的事情他们之前就曾经历过的。
他们并不知道这种做法在后世叫做舆论导向,也不知道苏石更看重这一块,比他们更早一步的有了动作。所以等这些人到达市井的时候,听到的却是刚刚流传出来的苏石其实并没有多少钱的说法。
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的,为了可以多拿银子,完成好任务,这些赵世瑞派出人的自然是极力否认,说苏石是极有钱的,可不像是大家所说的,他的钱都用来交税和做善事了。
而就是他们这一争辩,引得更多的人跳了过来。大喇叭可是足足有五万贯的活动经费,比之赵世瑞给的六千贯足足高了八倍还要多,他们请的人自然就要更多一些。
如此,因为赵家人的加入,不仅没有起到捧杀苏石的作用,相反还帮了他们的忙,起到了争辩的作用,使得以前很多不知道苏石的人,都清楚在汴梁城,有一个十四岁的白衣少年,手段了得,且好善乐施,把自已赚来的钱交给了朝廷,用来施粥于流民。
对于市井中发生的这些事情,苏石还不知晓,钱他拿了出来,只需要一个结果就是了。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就是向朝廷交商税。
大宋的商税平时都是由三司来收,他们才是管理大宋钱财的主要部门。
而平时收商税都是在月底统一进行。但这一次俏佳人胭脂店却只用一天就把所有的货给卖光了,苏石自然不会等到月底,这便自已随着马车向着三司而来。
马车未到,龙行云便先一步来到了三司,递上了苏石的官贴,并言明这是曹皇后的意思,即然赚了钱,自然要交税,还要交重税。
苏石有意打出了曹皇后的名头,为的就是可以引起更多的重视。至于曹皇后事后知晓会不会生气,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怪罪自已。
曹皇后的名头一亮,果然引起了三司的注意,便是参知政事、三司使、副宰相宋痒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也从衙门内迎了出来,正看到远远而来的运钱马车。
苏石的马车自是排在最前面,在看到三司的门口已然站满了一群穿着紫色和绯色官袍的官员时,他也是让小白鸽停下了马车,座着轮椅从斜板中快速而下,直奔像站在C位的宋痒之处而来。
做为当朝的副宰,宋痒可不简单。他是华夏科举考试中为数不多的“连中三元”者之一,其文风典雅,诗风稼丽。著有《宋元宪集》、《国语补音》等。
他还是公认的文学家,同时也是一位有着自已理念的政治家、教育家。
宋痒亲自相迎,这个面子可是给足了。当然,他多是应该看在曹皇后的面子上,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本人对于这个十四岁就被官家亲赐六品官的苏石也应该是十分的好奇。
自从仁茶、烧刀子和香烟打响了招牌之后,其幕后之人苏石自然也就映入大家的眼中。若非是他有腿疾,若非他只有十四岁的话,怕是现在早已经成为了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了。
宋痒亲自相迎,在其身边还有一位穿着紫袍的官员,方脸的他给人一身正气的感觉,他便是刚刚被朝廷任命为枢密副使的韩琦。
韩琦字稚圭,自号赣叟,相州安阳人。北宋政治家、词人。
自好水川败后,韩琦开始信服范仲淹,两人同心协力,互相声援。由于两人守边疆时间最长,又名重一时,人心归服,深为朝廷倚信,故天下人称为“韩、范”。
更为重要的是,此时的韩琦年龄还只有三十多岁,能以这般的年纪便胜任枢密副使之职,可想而知,仁宗赵祯对他的欣赏与看重。
第一百零八章 被盯上了
今天也是巧了,韩琦来三司办事,正听到有人说通直郎苏石奉了曹皇后之令前来交商税,这便也凑一个热闹跟着宋痒一起赶了过来。
苏石自然是认识面前的两人,单看他们所站的位置就知道必然是大人物,这便一幅让身后推着轮椅的楼阳不断加速,表示出很急切的样子。
人刚来到了一众官员面前,苏石这便抱拳行礼道:“下官通直郎苏石见过各位大人。”
“通直郎身体不便,不必多礼。”宋痒呵呵的笑着,就像是一位慈祥的老者一般,一边捋着颌下的山羊胡,一边笑呵呵的说着。
不要以为因此就认为宋痒是一个好说话,脾气好的。事实上,他对于哪一个给三司送钱的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反之,如果你是来要钱的话,那对不起,他保证板着一张脸,要多严肃就会有多严肃。
“你就是通直郎苏天使?”韩琦毕竟还是年轻,有什么心事还是喜欢表现在脸上,看到苏石之后,便忍不住的问着。
实在是苏石太过年轻了,便是他的嘴角上,也是刚刚长出了一些细小的绒毛而已。古人言,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在皆是上了年纪的官员体系之中,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少年,想不引起人们的注意那都是不可能的。
苏石并不认识韩琦,但看着他那紫袍官衣,自是知道其身份不会简单,当下也客气有礼的抱拳道:“下官正是苏石,不知大人是...”
“呵呵,来,本官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韩琦,朝廷刚任的枢密副使,本官宋痒,蒙官家厚爱,暂代三司使一职。这位是...”宋痒微笑着就把身边的身后的一众官员介绍给了苏石认识。
人家可是送钱来的,即便是六品散官又如何?
于宋痒的眼中,只要是来送钱的,那都是好人,都是值得他开门相迎。
“原来是宋相公,韩相公,下官有礼了。”这一介绍,苏石才知晓眼前之人果然都是大人物,都是可以被加上相公之称的大宋重臣。
“哎,宋相公自然是朝中重臣了,但本官还不是,不必这样称呼了。”韩琦听闻苏石的称呼之后,是连连摆手。
虽然说升为了枢密副使,已然是朝廷正二品大员,那绝对属于位高权重的存在。可韩琦毕竟还年轻了一些,尤其还是刚刚上任,正是需要低调的事情,这便笑而婉拒着。
“好了,通直郎愿意这般称呼,你接受就是了,推辞又有何用?”终还是宋痒站出来打着哈哈说着。但跟着他的话峰就是一转而道:“听说通直郎是来送商税的,但不知有多少呀?”
说起了正事,苏石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了三分道:“宋相公,按着俏佳人胭脂铺上的帐目显示,昨日一天共卖货得五十万贯,这一次下官送来的便是十万贯,都在后面的马车之上,还请宋相公派人查验,并开具证明。”
“十万贯?”
“嘶!”
一听到这个数字,站在三司门口的不少官员都是一脸动容的模样。
之所以后人称这个时代为富宋,就是因为北宋时是鼓励经商的,对商业上也实行的是抽重税的法则。
像是最低的商税,那都是半成,指的是毛收入的二十分之一。
这可是毛收入,要知道很多行业,除去本钱和各项开支之后,商家所赚的也不过只有一到两成而已,这便最少要拿出半成,可见商税之高了。
正是因此,大宋才有了充足的钱财,在面对着异族入侵的时候,才能以钱消灾,以钱退敌。
商税如此之重,初期还好一些,毕竟稳定的社会下,商人还是有着很大的发展空间。但到了后期,由于冗官冗兵冗费的不断增多,为了维持局势的平衡与稳定,不得已只能再加商税,加到一成甚至是一成半的也有很多,以至于到了北宋后期,商人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提升物价,最终使得大厦倾倒。
可是现在,大宋还没有出现那种最危险的情况,商人之税也多是半成和一成之间。而像是苏石这般,主动的上缴两成的,还真是从来没有过。
“当真是十万贯?”这一会的宋痒也动容了,一脸不相信的问着。
“下官可不敢在宋相公面前打诳语,到底多少,您派人一验即知。哦,等到了月底,烧刀子和香烟的收入也会汇总,还是会交两成的商税,还有那仁茶,是要交三成商税的。对了,这可是官家的意思,下官自是要遵守的。”
“什么?还有?”
“都是两成,甚至还有三成的?”
这下子,三司的官员可是炸了锅,一个个瞪大着双眼,一幅尤在梦中的模样。
倒是宋痒反应的极快,脸上顿时露出了大喜之色,当下也不顾其它,竟然主动的上前来到苏石的身后,然后推着他的轮椅笑呵呵的道:“哎呀,通直郎真是商人之典范。哦不!是我大宋奉公守法官员之典范呀。”
堂堂的参知政事,三司使竟然给苏石推车,仅仅是这个举动就吓坏了一众官员们。
“大人,这样的粗话还是下官来吧。”很快,就有头脑反应快的官员欲上前而来。
“是呀,宋相公,您这样做真是折煞下官了。”座在轮椅上的苏石也是开口拒绝。
“哎,通直郎如此为国为民,本官不过就是给你推推车算得了什么。再说了,你座的这个木椅着实是轻巧,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哈哈哈。”
显然,这一会宋痒心情十分之好。这等于又有了一笔收入,且还是每月都有,数量还要在几十万贯上下,他怎能不高兴。
眼见宋痒心情十分之好,一旁的韩琦也是借机开口道:“宋相公,您看我刚才说的,可以不可以把帐目先拿走,放心,三日之后定然归还。”
原本还脸上都要笑出花来的宋痒,闻听此言之后,却是脸色突然间就发生了变化,笑脸变得十分严肃道:“三司的帐目乃国之机密,允许你在这里看上三天,已然是对你公务上的支持,想要取走,除非官家下诏。”
“呃...”被宋痒这一说,韩琦一脸的通红。
这点的小事,官家怎么可能会下诏呢?再说了,即便是下了,怕是三省那里也不会通过的吧,毕竟谁都知道,他要看三司的帐目所为何事。
苏石在一旁看着,即惊讶于宋痒的变脸之快,又心惊的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庆历新政怕是要开始了吧。
记得韩琦就是庆历新政的主推三人中的一位,现在来查看帐目,就是想对大宋的经济情况有一个更深入的了解,从而想出应对的办法来。
要说庆历新政,出发点是好的,但结果并不尽如人意,重要的是主持项目的负责人,最后都因此而吃了不小的亏。这一切看在苏石的眼中,就是一个大坑,他是绝然不会沾上一点的边。
话说他现在已经是麻烦缠身,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自已,当成了唐僧肉想上来咬一口呢。此时绝不是多事之时。
想到这里,苏石突然间就想离开了。
反正人也来了,钱也送到了,应该露脸的时候都露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离开正是时机。
“宋相公,钱就在马车之上,还请您派人查验,下官还有其它的事情,就不在这里叨扰了。”苏石当下就提出了要离开的事情。
苏石想走,宋痒自是不会阻挡,他会这么热情,一来是看在曹皇后的面子,二来是钱的面子,至于苏石,现在在他眼中还真没有什么份量。充其量就是一个有着官身的有钱商人而已。
“也罢...”宋痒这便准备点头同意。但身边的韩琦却是开一步开口说道:“通直郎有何事这般的重要,何不如先查了银钱之后在行离开呢?”
果然被盯上了!
这就是苏石的第一个感觉。
想到要弄新政,那就缺少不了人和钱的支持,韩琦盯上了自已,怕为的就是后者吧。
虽然说苏石的确有很多钱,也可以弄出很多钱来。不说别的,就是系统中的银元宝就可以进行兑换,拿出来绝对是如今的最为硬通的货币。
但有钱是一回事,拿出来给别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新政没有什么好结果,更主要的是,苏石也不看好青苗法,因为真这样做了,最终被坑的还是底层的百姓。
即是不支持,苏石为何要拿钱给他们。这到时候新政失败了,被找后帐的时候,拿出钱财的自已岂不是也要跟着倒霉吗?
这明知是坑,苏石又怎么会跳下去?
眼看着韩琦看向自已的目光中似乎都开始发亮了起来,苏石心中叹道:“这可是你自找的,可不是我逼着你问的。”
原本苏石就想哭穷来着的,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说出来。现在韩琦竟然主动相问,这样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不好好的把握,当下便先是一声叹息,然后一脸苦相的说道:“韩相公有所不知。下官的确有重要的事情,我要去苗家和李家查看帐目,更重要的是去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