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帝国的洛阳与洛阳之外是两个世界。
——司隶与司隶之外,又是两个世界。
——离洛阳越远,地方上就越黑暗…且,这些黑暗势力已经无孔不入的渗透到了各个领域,想要打败他们,必须从去了解他们。
说到这里时,桥玄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柳羽,他知道许多。
之后,便是桥玄语重心长的告诉柳羽,他安排了人,每日就守在解良县马厩处,那里有解良县最真实的一幕。
那时的柳羽也是心存质疑,询问桥玄,这人可靠么?
桥玄的回答,无比坚定。
是啊,作为他昔日在太学的弟子,太原王氏的族长王允,没有人比他更嫉恶如仇,也没有人比他更可靠?
心念于此,柳羽再不迟疑,当即吩咐。“玄德,容我写一封信,就由你将这封信交给正赶往解良县的文若。”
“文若?就是那位朝廷派下的荀督邮么?刘备反问。
“正是,走官道,很快就能碰到他。”柳羽颔首。
一旁的张玉兰已经替他展开的绢布,柳羽则笔走龙蛇的在上面写着一些什么。
很工整的篆体小字,不多时,柳羽便写完,他吹了下,似乎为了让墨水更快的风干。
等墨迹干涸后,柳羽方才卷好递给了刘备。
刘备小心翼翼的收下,他其实想问一句,这么重要的一封信,柳观主为何会选我?
可与柳羽目光交汇的瞬间,他感受到了对方的迫切与坚决,当即不再开口…而是拱手道:“贤弟如此要事相托,备必不辱使命。”
说到这儿,刘备转身就打算出门。
“刘大哥…”
柳羽最后喊住了他。
刘备脚步一顿没有转身,柳羽的话接踵而出。
“要千万小心。”
“放心。”刘备轻咬了下嘴唇。“除非我死,否则信在人在!”
说话间,刘备出了门。
“得得得…”
大半夜的,马儿骤然发出一声嘶鸣,马蹄飞踏,在官道上驰骋开来。
听着马儿的嘶鸣声与马蹄声,张玉兰顿了一下。
“夫君,为何会选刘备?明明夫君与他第一次见面,天师道那么多鬼卒,难道不能胜任么?”
“因为…”柳羽一边继续挥动着笔锋,在另一张布绢上书写着什么,一边回答道:“玉兰姐,没有人比我更懂刘玄德!”
“当世之中,他要跑,没有人能追得上。”
诚如柳羽所言。
在后世,刘备被人亲切的称为“刘跑跑”。
这得益于他从小就摆摊卖草鞋。
诚如后世的“城管”与“小贩”一般,刘备的这种“传统手工业”加“地摊经营”的模式,再与这个时代“城管”的博弈中,练就了他敏锐的观察力,以及短时间制定出正确逃跑路线的能力。
想要抓住他,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
…
刘备此时正在策马奔驰,忽然看到村落中,埋伏着的一支胡骑朝他的方向追逐而来。
果然,这个时间送信,太敏感了,还是吸引到那些“钉子”的注意。
望着身后那卷起尘嚣的人马,刘备知道,这些是窃天坞的人,若被他们抓住了,那信也就永远送不出去了。
刘备一时间心如刀绞,迟疑了一刻,再不回头!
他紧紧握着马缰的手在颤抖,终于,他还是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策马疾奔。
他的身后,尘土愈发的扬起。
“哒哒哒”的马蹄声不绝于耳。
追逐的人也越来越多,直至——飞沙走石。
而刘备,也不知道从哪爆出的能量,马鞭不断的拍打在马儿的臀上,宛若离弦之箭一般,迎着破晓的光,风驰电掣!
…
…
窃天坞内,文丑的嘴唇在颤抖,内心十分纠结。
一边是颜和下令让他低调行事,再不能派出“胡骑”,一边是“对手”从农庄深夜驾马而出,行色匆匆。
俨然,他们要给即将到来的“荀督邮”送信。
这信的内容,文丑不知道,可他必须要截获这封信,以此方能知晓,对方的先头部队,究竟查到了多少?
他沉吟许久,他方才张口道:“追,再派些人,继续追!”
手下有小弟蹙眉道:“我们认出了那人,便是昔日与那关长生,与那黑脸一起坏我们事儿的,可…可他的马太快了,已经派出几十个人,还是追不上。”
唔…
与关长生,与那黑脸一起的?
文丑逼视着面前的小弟,目光中也多出了几许复杂之色,“如果是他,那更不能放任他见到督邮!”
“可…我等追不…”小弟本想说“追不上啊”,哪曾想,不等他开口。
“咣”的一声,文丑的双手握成拳头,重重的砸在桌案上。
“追不上,就给老子堵住官道,逼着他往其他处走,死活不论,但…一定不能让他见到督邮的马队!”
“是…是…”
窃天坞的小弟似乎是感受到了首领的愤怒。
再不多言,迅速的点清人飞马而出。
丑爷说的对,追不上,那就提前堵住官道,把他逼往别处。
慢慢追,总能追上的。
死活不论。
…
…
峨嵋岭以北的汾河岸边,官道之上,刘备策马奔腾,身后三十余胡骑打扮的贼人动地而来,他还在咬牙鞭马。
刘备曾与辽东公孙瓒做过同学,又认其为大哥,更是与其学习过马术,故而,他的马术十分精湛,始终能与对方保持两百步的距离。
追兵皆是彪悍之辈,他们一齐引弓射去,奈何,刘备马快,只听得箭矢鸣镝之声呼啸,却没有一支羽箭射到他。
“哒哒哒…”
“哒哒哒…”
一连两个时辰的狂奔,马儿马蹄声已经渐弱了不少。
就在这时。
刘备抬眸之时,正看到了官道上有十余胡骑者拦在当中,这是要…包夹他么?
登时,刘备的心情坠落到谷底。
可…敏锐的他,当即看到了官道旁有一条小路,那是通往丛林之中,而凭着他的感觉,这般追逐,唯独躲入丛林,方才能甩开对手,觅得一片生机。
“驾,驾!”
急勒战马,刘备调转马向,往丛林方向行去。
而意外的是,那些追兵见刘备掉头,似乎一个个喜闻乐见,当即放缓了马蹄,只是保持住距离,少许人追逐入丛林之中。
更多的人,则是守在门口。
包括那官道上驻守的十余贼兵也一齐加入。
这是一场猫抓老鼠,或者说是瓮中捉鳖的游戏,可不知道是猫的精明,还是老鼠的灵敏,刘备愣是左穿右突,不断甩开对手的同时,让自己始终处于安全之地。
这些年,“传统手工业”与“摆地摊经营”模式练就的敏锐的目光,与绝境处的选择,让他始终处于不败之地。
呼…
又是一个急转,刘备呼出口气,他勒停了战马,回首望去,一骑绝尘,身后再也没有追上来的贼人。
只听到丛林中,不断的有人回响。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封锁住所有出口,咱们慢慢跟他玩!”
听到这儿,刘备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他翻身下马,解开水袋,自己喝上一些,也让马儿喝上一些。
突然间。
“不好”…
他骤然明悟了什么,本能的双手去摸胸口处的信笺。
信笺还在…可…
“糟了,他们根本没打算抓住我,而是…而是要阻断这信!”
刘备望向那早已相距甚远的官道,额头处豆大的汗珠潸然滑落…
“柳观主交代的任务,怕是…怕是…”
刘备的语气中带着无限的迫切感与无助感。
明日督邮荀彧便会到来解良县,后日便是关长生的问斩,哪怕是荀彧身为督邮,没有任何证据与准备的前提下,也不可能救出关羽。
这…
时间上已经很紧迫了。
刘备牢牢的握紧手中的信笺,悲从心中来,他扬起马鞭,本打算冲杀出去。
可这种时候,对方四十余骑兵,且封锁住丛林的每一处出口,他…他又从哪杀出去呢?
“糟了,糟了!”
刘备的后槽牙“咯咯”作响,他还犹记得,他对柳羽那坚定的话——“定不辱使命!”
可…
这一次,似乎,他离使命已经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