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终究是让柳观主“错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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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已经升起,朝廷钦点的督邮荀彧方才凭着圣旨,从河东郡府衙点出了一百名官兵,正在官道上驰骋。
荀彧坐在马车上,一双眼眸紧紧的盯着官道的尽头,似是望眼欲穿的等待着什么。
他知道,柳羽提前两日到达河东郡,而关长生的斩首就在两日后,留给荀彧的时间不多了,而一旦进城,当地官府定然会千方百阻,不让他荀彧与“无关人等”见面。
也就是说,今日…贤弟柳羽多半会派人传讯与他。
这是最后的机会。
“还是没有么?”
破晓的光渐渐的升腾,官道上,一望无际,除了他们的马队外,再没有行人,就连峨眉山下,汾河岸边的田亩中也没有一个人。
整个此间显得格外的诡异。
呼…
荀彧长呼口气,他徐徐展开了一副画卷,这是一封《细君公主出塞图》,这是天子刘宏亲笔所画。
绘制的是武皇帝时期,派江都王刘建之女刘细君作为联姻的公主嫁给乌孙国国王。
刘宏很擅长诗词、绘画,他把这幅画送给荀彧时,意味深长的嘱咐了一番。
昔日武皇帝欲联合“乌孙国”夹击匈奴,便派遣张骞为使,向乌孙国国王提亲,乌孙以一千匹马做为聘礼,大汉将“细君公主”嫁入乌孙,这才达成了两国的同盟,重创匈奴。
只是细君公主却因为语言不通,被迫过上了胡琴琵琶的一生。
甚至,在老单于死后,按照当地的风俗,细君公主又驾于老单于的孙子,且与其孙生下一女,命叫少夫,最终郁郁而亡。
值得一提的是,琵琶的制作也是与细君公主有关。
这是武皇帝自觉有愧,于是在大胜匈奴后,令人为细君公主做一乐器,送往乌孙,以解细君公主遥途思念之情。
此乐器便是“阮”,亦称“秦琵琶”。
此刻荀彧的手指轻轻的触碰着画卷中的“琵琶”,心头浮想联翩…
刘宏以此图赠荀彧,就是向荀彧表明他的“决心”。
武帝为了横扫匈奴,可以牺牲一个个“公主”,他刘宏,为了整顿地方那至暗的吏治,亦不惜壮士断腕!
——“放手去做!你和你那位贤弟!”
这是刘宏最后嘱咐荀彧的话,而这一句话,重抵千金。
的确,历史上灵帝朝时的真龙是瞎的,可一旦有人试图去为真龙点睛,哪怕只是看到了一点光芒,真龙又怎么不会全力以赴,放手一搏?
“呼…”
就在荀彧再度感慨之际。
树影阻隔下,远远看到一匹马儿疾驰而来,只见马匹上的人影逐渐清晰,却不是那张飞张翼德,还能有谁?
这个爱画画的黑汉子,让荀彧的印象颇为深刻。
“他?贤弟是派他来送信么?”
荀彧心头喃喃…
只是,他又怎会知道。
——暗夜如磐,漆黑的夜下,张飞的肤色便是最好的伪装!
——而善于“逃跑”的刘备,便是最好的诱饵!
他来了,他来了!
带着柳羽的信笺,他冲破了黑暗,呼啸着奔驰而来。
…
…
第一百零八章 局势之外,却纵观全局的执棋者
“柳观主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荀彧认得张飞,张飞也认得荀彧。
张飞驾马闯入车队当中的马车旁,当即解开裤腰带,显得很不文明。
不过,他却从裤腰带里取出一封布绢,上面密密麻麻的有许多篆体小字,连带着还有一股子浓郁的骚味儿。
荀彧一边接过, 微微摇头,他闻过无数种熏香。
可哪怕是最重的麝香也遮不住这股子味儿,他强忍着接过,双眼则抬起去眺望远方,整个官道上并没有任何尘烟。
也就是说,张飞的身后没有追兵?
这点,让荀彧满是疑惑。
“翼德?你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么?”荀彧还是问出一句。
张飞摇着头。“不会有, 追兵都去追玄德去了。”
“玄德?”荀彧这个名字, 觉得有些耳熟,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噢…
荀彧豁然明了,是贤弟柳羽与他攀谈时,特地提到过,他说大耳朵长手臂的是刘玄德,黑脸的是张翼德,红脸的是关长生,这三个均是极其有趣的人。
那么…
追兵去追刘玄德?
那他岂不是…
“那你口中的玄德,岂不是危险了么?”
“你就放宽心吧!”张飞一拍胸脯。“一切都在柳观主算计之中,沿途有人盯着玄德呢,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危险呢?”
说着话,张飞抬眼望向峨眉山下那密密麻麻的树林之中。
似乎是余光瞟到了荀彧还在发愣, 张飞那咆哮似的嗓门再度传出。
“你发啥呆呀?”
“信就在这儿,你快看哪,要是耽搁了, 那红脸的脑袋就搬家了。”
张飞显得很急切。
荀彧这才迅速的张开信笺,细细扫过上面的篆体小字。
“这是…”
起初,荀彧只是在看,可随着信笺的深入,他愈发的触目惊心,俨然,他看到了河东解良县的那些至暗之处。
无法无天,这些县长勾结豪门的行径,委实是无法无天。
荀彧的眉毛紧紧的蹙起,可接下来,当他看到柳羽提出的方略,如何救关长生,如何还这里的百姓一片青天时,荀彧的眼眸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只是早来了两日,贤弟就已经全部都算计好了…
甚至这个局已经拉开了帷幕。
接下来,就是看他荀彧如何的引蛇出洞了。
“咳…”
轻咳一声,荀彧抬眸。“加快脚步,明日黎明之前必须赶至解良县。”
“喏!”
马夫与一干步卒答应一声。
张飞本欲回去,却被荀彧拦住…
“你不能做,做马车里。”
“那太慢了。”张飞嚷嚷道。“再说了,若是你们没能救出那红脸,那俺张飞还得准备着劫法场呢!”
肆无忌惮的大喊。
就像是劫法场这种事儿, 对于他们而言, 轻车熟路一般。
荀彧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提醒道:“翼德兄长相这般有特点,若是回去,那反倒是打草惊蛇了,坐马车里,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下来。”
啊…啊…
张飞挠挠头,本想反驳,可又一想,他的确因为英俊,而目标太过明显了,对方一眼就被他的英姿迷倒,岂不是不妙?
“嘿嘿…”
当即,张飞再度挠挠头。
“想不到,你这文弱书生还挺聪明的嘛,与那柳观主有的一比!不过,你比他会说话。”
“我与他比可差远了。”荀彧道:“如果说这是一块棋盘,解良县是‘至暗’的黑子,那我充其量就是一枚白子,而贤弟柳羽才是真正坐观全局的执棋之人。”
…
…
“嗖嗖嗖…”
无数羽箭爆射而出,直接射向刘备这边,鸣镝之声呼啸,俨然,刘备已经暴露了。
他奋力的跃下马去,就地躲过了第一轮的箭矢,可周围的脚步声却密集了起来。
他的马儿被一个贼子控制住。
在战场上失去了马儿,这意味着已经失去了多半条命。
“跑啊?怎么不跑了?”
“你不是能跑么?”
“跑不动,是吧?你特娘的可知道,追你…可累死老子了,呵呵,现在轮到老子去戏弄你了,看老子不把你射成筛子。”
树影婆娑,十余名身着胡骑的贼子,口中喊着标准的“汉话”,他们从树丛中走出,箭在弦上,一个个均指向刘备。
刘备侧身闪入一旁的树丛,可那一处树丛,依旧有三、四个贼人走出。
刘备只能一步步的后退,面对着无数弓箭,感受着生死一线的巨大威胁,他凝着眉…
“咚”!
后背贴住了一块巨石,已经退无可退。
同样的,这一刻,他反倒是释然了。
卖草鞋平凡一辈子?
还是做英雄傲然这么一回?
如果再给他一千次选择,他还是会选择后者,他不喜欢卖草鞋,只是…这大汉没有给他做英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