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关羽大笑,笑声尚未落下,两人四目交汇,两骑绝尘扬长而去!
…
…
——瘟疫,南阳。
此刻,整个大汉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着南阳的瘟疫。
自然也包括一个南阳人。
准确的说,他是一个出生在南阳,却因为机缘巧合,因缘际会,搬入了洛阳的南阳人。
——何进。
此刻的他坐在洛阳北街的府中,隔着窗子望着穿城而过的洛水,发出了一声幽幽的长叹。
因为“左祖有社,面朝后世”的洛阳布局,凡是最顶级的氏族、豪门都会居于洛阳的南街,即穿城而过的洛水南岸。
由此也能看出…
坐落于洛水北岸的何家,充其量只能算是次一级的家族,甚至…“次一级”的家族都不配。
“唉…”
何进幽幽的叹出口气,坊间都在传着瘟疫笼罩下,南阳的惨状,这让何进不由得遐想连篇,他会想到,他小时候住在南阳时的情景。
何进出生在屠夫家庭。
少年时,他的父亲便教他如何屠宰,说这辈子只能靠这个吃饭。
但是,何进不甘心…
他从小就羡慕世家大族的小孩子能读书,可他的母亲告诉他,他们是庶民…庶民是没有机会读书的。
何进那时候不服气…就说凭什么一起玩的小凳子可以读书?
母亲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别瞎说。
什么小凳子?
…人家是邓家的大孙子,邓家是中兴汉室的功勋之臣,云台二十八将里面南阳九将之首。
全凭着他们…南阳才能成为天下第一郡。
乃至于,邓家的孙女,可是皇后…千万不能说什么“小凳子”!
小时候的何进不服气,凭什么…他们何家就不是云台二十八将呢?
看起来,是老祖宗不争气!
要是何家也能出个皇后就好了,他何进就是氏族子弟了,也可以跟小邓子一样去读书了,只是…有这么可能么?
根本没有,何进能做的只有日复一日学习屠宰,帮着父亲添补家用!
几年后…
何进的母亲去世,父亲给他找了个后娘,何进完全没办法接受这个后娘,而且这个后娘还带着个儿子,叫做朱苗。
只不过,嫁进门后,改成了跟父亲姓,改叫何苗…
后来父亲与继母又生了两个妹妹,何莲与何梅。
何进对这两个妹妹还是有些感情的,毕竟是同一个父亲,可对何苗这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无论如何,他都接受不了。
几年后…何进的父亲也死了,何进继承了父亲,成为了屠夫,养活了一家人,养活了后妈与异父异母的弟弟,还有同父异母的两个妹妹!
只是…
何进总是感觉,他们不把自己当亲人,想想也是,弟弟和两个妹妹都是后妈肚子里生出来的?怎么会与他一条心呢?
之后,就是突然有一天,官差闯入了何家,强行带走了大妹妹何莲。
后来,何进才发现,自己的妹妹成为了皇帝的女人。
再后来,官差又一次出现,这次没有闯入,而是恭恭敬敬的请何家人去洛阳居住。
何进仔细问过才知道。
原来…大妹妹成为了贵人,乃至于…何进也被选为了郎中。
那时候的何进整个人都懵了,就像是自己在做梦一样。
他不明白妹妹为什么会进宫?
也不明白,为何皇帝放着那么多的世家大族的女子不选,选了他何进的那个…不识一个大字的妹妹为贵人。
直到如今…何进还是没有明白。
但他明白的是…
他这个“郎中”的官衔,按理说是要去给皇帝做随从的,可…事实上,他从未见到过皇帝,他的官衔就像是一个虚衔一般,只是享受每月的俸禄,而没有对应的权利,好像只是为了让他们一家人能生活下去。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何进不懂…
望着洛水中的因为风吹过而荡起的涟漪。
何进又一次“唉”的一声叹出口气。
总归,他们一家子搬到了洛阳,否则…如今南阳瘟疫肆虐之下,还不知道…他们何家是何光景?
“咣咣…”
就在这时,何家的大门外突然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何进披着衣服从坊间中走了出来,“别敲了,别敲了,你特奶奶的这是催魂儿呢?”
没有读过书,何进自是一嘴粗鄙之言。
他嘟嘟囔囔地走了过去,门刚一开,却看到一个沉稳的老者,还有一个身材挺拔,样貌英俊的男人。
“两位是?”
何进并不认识这两个人,不过看他们衣着华贵,这个时代…能穿上丝绸的人,也不是他这个阶别能够接触到的。
当然,何进的语气有些露怯…毕竟他这个“郎中”在洛阳这种地方,可不是啥大官。
“咳咳…”
中年男人轻咳一声,语气却很客气。“在下袁家袁隗,这位是我的侄儿袁绍,字本初。”
呃…
此言一出。
何进的瞳孔一下子瞪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袁家,袁隗?
那不就是…当朝太傅,四世三公…当世最顶级的氏族汝南袁氏的袁隗么?
至于他的侄儿袁绍。
给予其评语的名士…那足足有一箩筐。
要知道,这些评语…庶民出身的何进是不可能求到的,哪怕是一条也不可能。
当即…
何进浑身发颤,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有名的人物。
“你…你们…”
一句话都磕绊了起来。
说起来何进今年也三十多岁了,虽然比袁隗要小,可长袁绍十岁也是有的,可此番…面对这个小自己十岁的贵公子,只觉得…自己骨子里的那份卑微,不断的拍打着脑壳,让他浑身露怯。
“想来,阁下就是何进,何郎中吧?”
袁隗笑着问道。
“正是在下。”何进连忙学着读书人的模样拱手。
“那…何郎中的家人呢?”
袁隗再度问出一句。
“噢…”因为是当朝太傅,何进也不敢隐瞒,当即轻声道:“这宅子就我一人住,我与弟弟已经分家,继母…自然是住在他的宅子里,至于…两位妹妹,一位在皇宫中做贵人,一位也住在苗弟的宅子中。”
听到这儿,袁隗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
“何郎中不请老夫进去坐坐么?”袁隗的语气始终客气,完全没有当朝太傅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
“噢,请,请…”何进连忙请袁隗、袁绍二人步入正堂。
袁绍左右环望,整个宅子清简的很,便是袁府的佣人房也比不上,很难想象…这是何贵人兄长的宅府。
况且…何贵人可是为陛下生下“唯一”一个活着的皇子的。
“咳咳…”
就在这时,袁隗开口了。“何郎中啊,看起来…你与你继母,你弟弟的关系并不太好!”
这…
何进没有开口,只是低下了头。
袁隗却笑了,笑的意味深长。“何郎中,你一定疑惑,为何当初会有官差抢走了你妹妹何莲,你也会疑惑,为何那么多美人,陛下唯独选你妹妹做贵人?为何又只有你妹妹为陛下诞下一位皇子。”
“咳咳…”袁隗又咳出一声,眼眸眯成了一条缝。“你如果有兴趣,那老夫今日就把知道的,全部都讲给你。”
…
…
洛阳通往南阳的官道上。
按照阴历,已经到了五月,正常的五月份,天气往往会格外的酷热,可小冰河期下的五月又有些不同。
比如在汉末的某个年份,就出现过炎炎夏日,冰雹下的大如鸡子。
小冰河期…最直观的感觉就是,昼夜温差极大。
午时酷热,黄昏骤冷!
而五月的到来,也标志着野草会疯涨,各种野生动物也会大量繁殖,比如蛇、虫、鼠、蚁什么的,在汉代,这些统称为虫蠡(li)。
为了躲避这些虫蠡,这个季节经常会有祭祀神灵的活动,在手臂上系上五彩丝线,来保佑自己躲避这些虫蠡的伤害。
这个时候,也可以用之前烧好的草木灰,把秋冬季节的衣物或者皮毛制品藏起来,草木灰不仅可以防虫,还可以防潮。
只不过…
柳羽的马队,一路上倒是没有见到农人们手臂系上五彩丝线的祭祀,反倒是有许多道人在主持百姓们符箓驱邪,要用这种方法让他们百病不生。
这些道人均不是天师道的服饰,那么…多半便是太平道的行为。
利用瘟疫…
他们可没少收揽教众!